【一】

小薇闯入我们的婚姻时，和其他的第三者一样，先是让老公好好珍惜我，而后说她不在乎什么名分。这些是小薇的同事告诉我的。我信——她的同事是我亲密无间的闺中女友。逐渐地，得寸进尺的小薇又和那些第三者毫无区别，说她都以身相许了，把所有的心血全付出在老公身上，怎可能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下去呢！

我听后无谓一笑，没有什么反应。女友说话了：“放弃吧，别再打仗了，我不忍看着你消瘦直至憔悴。就算没有小薇，那些女人走了一拨，又来一拨，你的疲惫让我心痛！”

我痴傻地摇摇头。她的建议不无道理，结婚七年了，两个孩子够我管的，他既穷又懒，还是花心大萝卜，这样的婚姻不要也罢。想到我可爱的一对女儿，意志由不得打消。她们两个是我的命根子，他也视为掌上明珠。他不舍弃我是一个方面，一时的迷惑小薇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小薇漂亮，大方，精明，说她是80后的冲动派一点不为过。她虽然获得了老公的好感，但身上不具备经验，也没有深入到人的内心和劣根，更看不透世事。她是家里的独苗，从小娇生惯养，要是天上的月亮够得着，我保准她这个公主能得到。

可她这么聪慧的女孩却铁了心要跟这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她赌不来明天的，源于她的选择有误。男人怕什么？一刹那的动真情那倒是，当天灾人祸，或者众叛亲离时，他给不了你任何一种承诺。尤其我老公这样油嘴滑舌的男人，从婚前到婚后，身边的女人几乎没有缺过。从下嫁他我就认命了，我的想法很单一，做好自己，做好妻子，做好孩子的妈妈。

他没有限制过我的自由，家里家外所有事物我说了算，也没有让那些第三者骚扰羞辱过我，遇事他总是自己一人承担，从不涉及我和孩子。对我们娘三个体贴入微，倍心呵护，再者长的帅气又浪漫。这样的男人别说是小薇，多数人都不能割舍。我的婚姻几经周折，老天最后在适当的时候，好不容易把他送到我身边。我曾犹豫过，也曾顽抗过，最终无济于事。

而今小薇要和我一争高低，我还是那句话，和平共处，固守现时的位置。小薇若真是执迷不悟，那也是老天定夺。不是你想怎么就能怎么的事情。我历来迷信严重。或许是我错的一塌糊涂。

“甭管人家的水滩河涨，多考虑你的处境，做好下半辈子的打算。”女友陪我度过难熬的岁月三十载，知我者莫过于她。

“单身带大这两个孩子，我没有这个本事，再嫁只是重复悲剧。他对我的好你是亲眼目睹的，当然，除过沾花惹草这一点。”婚外恋每袭击一次，我就这样分析利害。

“唉……这个小薇，不是那些过往的女人。”女友看了我一眼，善意提醒：“她不会轻易罢休的，她会霸道的逼迫你认输，你老公这次看来也是妥协屈服于她了，到时候我怕你不是她们的对手……”

“我信命。她不是我的克星。她要是井水不犯河水，老天会让她此生有段美好的回忆。她要是逆反，坚持到底，她比那些女人更惨，这也是我最不愿意看见的结果。”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想着她。”

“她纯洁无邪的模样像极了我那在外打工的小妹。我伤的体无完肤了，不想她重蹈覆辙。”

“她未必领你这份情，相反，她要赶走你，接你的班呢！”

“要是剑真爱小薇我甘愿退出。他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谁人不知道吃了上顿没下顿，无人不晓他垂涎的是小薇殷实的家底？小薇却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我忧心忡忡。

“让她陷下去吧，最好头破血流，那样就死心了！”女友替我愤愤不平。

“她一帆风顺惯了，承受不了残酷的现实……”

“她的死活无关你，你看自己的独木桥怎么走！你啊，就是太善良，才落得这副惨状。”女友禁不住嗔怪。

“善良会有好报的，但愿老天给小薇的是劫难，给我的则是定数……”我又笑着对自己进行一番安慰了。

【二】

小女儿扁桃体发炎，拨通剑的电话，他不到十分钟就心急如焚赶回家。打了肌肉针，喂了药，脸色略有好转。剑说他平时忙，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趁此和孩子好好套套近乎。我暗自揣摩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小薇不是和他黏糊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怎有多余的时间分给我们？他“失恋”了吗？小薇近来很沉默，沉默的让我有点发毛。我不知道他们究竟出了什么矛盾，但我明白，一场暴风雨又要来临。我不是关心别人的人，我对女友说过，抱着小女儿跟剑领结婚证的那天，我就麻木不仁了。

和小薇的再次接触是孩子高烧不退的第二天。本来是女友给女儿输液，小薇坚持自己要来。见我是迟早的事情，我也做好了应付她的准备。

“嫂子，你的婚姻幸福吗？”暗地里对话许久了，无需客套，坦荡的小薇坐定后便开门见山。

“幸福的含义不仅仅取决于男人，它包括的范围很广，比如友情，爱情，附带孩子，外加由感情转变成的、斩不断的亲情……”

“这是你的借口还是你的自欺欺人？”小薇不愧是一针见血的优秀护士，只这一句已经扎到我灵魂深处。接下来的消息更令我有了压力：“我怀孕了，预产期是春节，希望你给我一条后路——我不想我儿子一出生就和别的孩子分享一个父亲。”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这么平静？她肯定在剑那里碰了钉子，不然不会这么屈尊的有求于我。

“你的父母同意了？”我不置可否。

“你的操心和插手多此一举了，你目前呢，看你的协议怎么签。”小薇不但目中无人，而且咄咄逼人。

“既然这样，那我无话可说。不过我告诉你，除非剑亲自找我协议，否则我会继续固守我的现状。”

“我是说一不二的人，你应该了解我的秉性。”这刻的小薇完全不完像个孩子。

“你年龄小，涉世又浅，我不想和你计较，也不想把你当敌人。其实说的透明了，有些东西不属于你，纵然强求了，也不见得美满，倒不如在幻想中过活。”

“你后面这些话说给自己听也许合适。”不以为然的小薇扬起头，话里明显带着讥讽。

恰好孩子疼得哭了，我赶忙拥怀拍着哄着。小薇甩给我一个背影，便咯噔咯噔走了出去。

窗外，翠绿一片，这个夏天的炎热烧痛了我的心。我无计可施，也无处可逃。我的婚姻像孩子的病，等待医生的判决吗？小薇，你就那么自信？我没想破坏你们之间的交往，难道你非要置于我死地？女友第一次带你来我家，你夸口我的厨艺不错，那天，你破例吃了两大碗我手擀的西红柿鸡蛋面。也就是这两碗面，我多病的女儿的医疗费此后间隔性地拖欠在医院，且一拖就是三年之久。热心肠的你主动上门为女儿扎针，为我量血压。我不曾想，也是因为那两碗面，你会和剑纠缠在一起！

我是了解你至深的，你的骨子不是自私心狠的女孩。你也曾为此自责过，但你中了爱情的魔。你爱他爱的发狂，甚至夜半，都要打电话发暧昧的信息。我坚信我你会走出这片沼泽地，当你发现他在骗你，你会抑制不住悲愤的情绪。你原本是爱憎分明的好女孩。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态度。可你越来越贪心，越来越不满足，你信吗？你逼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是你的梦破碎的时候。

我是从你的青春走过来的，别飞蛾扑火，他一个纯粹的无赖，不值得你葬身火海。你不信他是见一个爱一个、且胆小如鼠的龌龊男人，他的大女儿是第一个女人留下的，这便是最好的证明。我不是用这个打击你的自信心，也不是故意将你驱逐出我们的婚姻。我不想你步入他前妻的后尘。事实上我也步入了她的后尘——小女儿是我为我爱的男人生的。

七年前，我和你，和她走着同样的路。许多人劝我抱有一丝幻想，我坚定信心说，才不信锅是铁，喇叭是铜!其实抱有幻想何尝不好呢？幻想比实际不知要美多少倍。看看，活过来的我，就抱着幻想生活，日子是清贫点，却因追逐虚无缥缈而幸福。只是，我想对你说，别让无辜的孩子成为你爱情的牺牲品。

【三】

晚上，剑带着一身酒气进门了。

“小薇真是你的救世主吗？”我的疑惑无法消除。

“我的底细你不是最清楚嘛！”他喝多了，挣扎着吻了一下我和孩子们的脸蛋，随即歪倒在床。

“你引火自焚啊！小薇不会饶过你的，看你的烂摊子怎么收场！”我再也没有倦意了。

“你们女人真是没法，我们男人不忠贞，你们也善变。她一会说寂寞的逢场作戏，一会又爱到骨头血液里，这不是明摆着戏弄人吗？天下的女人要是都这样，我们男人还经得起折腾？”他把他的头放在我的臂弯，示意熄灯睡觉。

“那你实话说，你为她们母子的将来想过吗？”我将嘴巴凑到他耳边。

“你们娘三个才是我的将来……笨猪，我那么爱你，你还明知故问……”说完，他的呼噜声传入我的耳膜。

爱我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是生非呢？谩骂过，大打出手，百方子皆试遍了，本性难改，瞎闹一场有什么用？好在我没同流合污，也没助纣为虐，可这过的算什么日子啊！望着孩子的笑脸，我的心又沉寂到无边的黑夜。

大的九岁，活泼，小的六岁，乖巧。我喜欢有情调的男人，一如我女儿的亲生爸爸，但不代表我爱他。我嫁他是他和我孩子爸爸的个性很像。不舍弃这个家是他的女儿把我当她的亲生母亲。孩子和我有缘，每天放学都要亲吻我一口，这使我异常辛酸而欣慰。她老子也是这样。回家再晚，也要将他的气息留在我脸上。生活是有千般的不如意，我的心难免被两个小家伙俘虏了。

小薇的肚子渐渐大起来，剑去她那里的次数却日益减少。女友说小薇脾气暴躁，有点竭斯底里，迫使医院不得不停了她的职。她的父母双亲赶来了，小薇就是赖着不走。还放出话，剑要是再不露面，就叫我和孩子们不得好死！苦愁的我也联系不上剑。每到紧要关头，他就无影踪了，等风声一过，又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他是我的老公不假，可他的头和心没有长在我身上，我能拿他怎么样？

小薇遭遇的流言蜚语和那些过往的女人不相上下，只是医院距离我家不到二百米，声势浩大是无疑，必然的。出乎我的意料，小薇的父母非但不阻止，且还支持女儿的行为。

这天，我去幼儿园接小女儿，小薇的父母同时出现在校门口。

“孩子，按理我们没有资格找你谈，可我们只有小薇这一个宝贝蛋，要是她得不到剑，会做傻事的。我们老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如此的纵容女儿。你的损失我们想方设法补偿。看在她比你小的份上，成全她吧！”小薇的父母很通情达理，道出肺腑之言，两个老人相继泣不成声，这使我格外震撼，感动。

有史以来，我的离婚念头动摇了。

我对年迈的老人说，放心，剑辉很快回到她们的女儿身边。小薇的母亲临走，再三谢谢我的宽容和大度。我惨笑一声，便给剑留言。

剑寄来一笔数目不菲的钱，百遍叮咛我还给小薇。挂机时，他说三五年之内不会回来了。孩子的学费和医疗费他让我暗地里从他朋友家取。我气急败坏问他玩小薇吗？他说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他得给我们娘三个挣生活费去。

【四】

秋去冬来，眼看小薇的预产期临近，剑却不给小薇丁点音讯。小薇的精神状态愈加差劲。她的母亲派了专人伺候，声称小薇和孩子不许出半点差错。小薇的父亲私下捎话让我去她医院，说有要事商量。我问小薇怎么了？他说小薇今天做b超了，是个男孩，可惜孩子的头盖骨没有长好，医生说八个月了，必须尽快动手术。极度缺氧的小薇呼吸已有点困难，但她意识仍然很清醒地说见不到剑，她和孩子就死在一起！

院长也拿小薇没法。他的父母更是悲痛欲绝。我感到了事态的严重。平心而论，我没做错什么，也没亏欠小薇，更谈不上愧疚。一切是她咎由自取，而我眼睁睁看着我的男人璀璨一个花季少女，没有能力阻止，也没及时阻止，我比犯罪分子还罪大恶极吧！

女友说小薇无聊，说剑无耻，他们当初缠绵在一起时，怎么没有想到爱是要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呢？这下尝到滋味了吧！我说爱没有错，他们也没有错，错的是光阴和流年。

女友答应我看小薇一眼，但她不允许我多呆。

推开病房的门，小薇脸色惨白——缺血的症状。让我的良心好受点吧，否则我难辞其咎。

剑，小薇母子有危险，你回来吧，陪过走过这一程。掏出手机，迫不及待发送完毕。

我的姑奶奶，都人命关天了，我回来不是找死吗？剑回复。

你不回来的话，我就带孩子们远走高飞。拿出狠毒的一招，祈求剑赶在手术前回来，的确不敢多耽搁，时间不容许了。

“傻妹妹，怎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呢？”几年来的不快和怨气在这一瞬间释怀。我对小薇的不满随着她的病体云消雾散。

“对不起，无论你对我好到何种程度，我还是爱你的男人。他也是我孩子的爸爸，对么？”小薇半靠在窗前，很吃力地说。

“你撑会，他就快来了……”我的泪花在眼里打转。

“我那么的羞辱谩骂你，你不记恨吗？”小薇居然一反常态，满腹抱愧地说。

“什么也别说，攒足力气，生下你们的小精灵。剑说你们的儿子眼睛像你，嘴巴像他，名字至少要有你的姓……”我搀着她抖动的身体，丝毫不敢松懈。

“他真的……这样说的吗？”小薇的眼睛一亮，似乎剑站在她面前亲口说的。

“他让我转达你，一定要挺住，挺到你们的宝宝出世。”说完，我不敢面对她孩童的脸。

“为了他，我会的……”小薇太虚弱了，虚弱的没有力气等到剑，也没有力气抚摸她儿子粉嫩的小脸。

那个黑色的春节，小薇被她的父母强制性地带走了。

【五】

剑是在小薇走后的第三个春节回家的，我们的婚姻恢复了往日的祥和。他的手机里还是存有和女人的打情骂俏，凌晨，暧昧的信息依旧照收不误。不知道怎么的，许多女人在我心里不留痕迹，唯独小薇，我总会莫名想起，偶尔会梦到她甜蜜地抱着她的儿子亲热。当我苦笑着问剑，往事果真如烟吗？剑厚颜地说，不如烟也行，那如风如雾吧！我说小薇母子要是呜呼了，他会恓惶的流一滴泪吗？他说小薇要是存心找死他也拉不住，又不是他拿着刀子架在小薇脖子逼迫！

我的泪再次从眼眶溢出。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吗？

再见到小薇是又一个四年后，我送大女儿去外地的一所高中。为了安全起见，剑将钱打在银行卡上。我们取时，人很多，我们就坐在凳子上休息会。轮到我们了，透过那个较小的窗口，我认出了昔日那张熟悉的面容。她成熟了，穿着入时，打扮的也很妩媚，可我还是看出了她眼里隐藏的忧郁和哀愁。

“哦，这么大了？”小薇情不自禁自言自语。

“你还好吧？”她停住给我取钱的手，我只得礼性地问候。

“就这样了！”她忧郁的眼神更加深邃了：“你们呢？”

“一切如故……”我的声音小的连自己也听不见。

“他呢？”小薇说出就有点后悔了，可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得知你不幸福，他寝食难安，他说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不该欺骗你。你要是原谅他，他说任你千刀万剐。”孩子朝我跺脚了，无奈，我只好将善意的谎言编到底。

“你们的美满就是我的幸福。谢谢他给了我今生难以忘怀的日子。待我回他，我一点也不埋怨他，有他昙花一现的璀璨，此生何求？”小薇嘴角浮现出了恬淡的微笑。

“多保重，再联系。”我接过钱，回头忍不住客套地多说了一句。

“妈，你是何日何时当爸的帮凶的？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口才？对了，”女儿非常疑惑说：“我爸逍遥快活，哪里想人家想的寝食难安呢？”

“不能让人家心存一丝幻想吗？你妈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以为你老子是香饽饽啊！流氓，无耻之徒，造孽，我摊上是走投无路了……”我做呼吸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