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出卖危险天风神威

发表于-2010年07月04日 早上9:27评论-0条

出卖危险

【大兴安岭】天风

在春天散散懒懒的阳光里,一群装卸工的号子声伴着如血的夕阳在空旷得近乎凄凉的山场回荡:

“朝前走哇!”

“嗨嗨!”

“高抬脚呕!”

“嗨嗨!”

“把跳上嘛!”

“嗨嗨!”

“脚下滑哟!”

“嗨嗨!”

“注点意呀!”

“嗨……唉呀!”

没等回应的号子喊落,“拔带”的脚下一滑,向跳下落去,其它七个人也跟着这棵直径近五十个粗的六米落叶木向跳下摔去,原木头上贴着的三张百元票子也震落后飘了出去。

二明子带一伙装卸工,他称他们为兄弟,兄弟们都叫他头儿,都说:“头儿有两下子,我们跟他干不仅钱挣得多,也顺心;特别是调材的老客只要让我们头儿见着面,装车的活保准十拿九稳是我们的,而且装车费又一定比别人高一截!”

昨天,山东滕州来了一个老客,相中了这个山场的材质,准备装四十车。

二明子听说是个大户,不知通过什么关系与老客接上了头,讨价还价就在酒桌上展开了。

“听说你们这伙人装车很利索,又都能满足需方的要求?”

“兄弟们都是干了五六年的老手,您瞧,都有了标志。”说着,二明子剥开了后领子,露出了脖后圆圆的肉包,脸上也显露出自豪和骄傲的笑意。

“喔?!全成茧子了!”

“这就是老本吗!”

“你能把我选中的楞垛都装上车吗?”

“这是说哪儿的话!四十左右个径的六米楗子包装不误!”

“好,痛快!来,干!”

“干!”

一只四两装的杯见了底,二明子看了看老客只喝下半两多的酒杯,脸上谐虐地一笑说:

“虽然你们关内不善喝烈性酒,可也该入乡随俗嘛!来,我喝两杯,你喝一杯。”

说着又为自己满上了一杯,右手握着杯壁,左手四指托着杯底,以山里人最高的礼节,端杯站了起来:

“来,感情深一口闷,干!”

“这……,你的气质和酒量都令我佩服,我的四十个车全部给你装了,你说出费用吧!”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你定的是六米二十四以上不封顶的大经?而且三十个粗以上占百分之七十吧?”

“对!即使多花两个钱我也认了。”

“好!你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头上了,那咱么就别提钱了,再提钱感情淡了不说,咱也没有了交情了不是!今天,只管喝酒。”

七个人全被滑落的原木压在了下面,“唉哟”之声不绝于耳,只有最先挂下去的“拔带”一声不吭,额角的汗珠水一样滚落,他抽了两下压在原木下的身子,却没有一丝出来的希望。

就见他双手支着地,脑袋用力地摇晃着,牙齿咬得“咯咯”响,再一次抽着身子,身子依然纹丝不动。

身子不动。人也不动。

“看到了吧,就这楞,一共六百五十六方,必须四十车装走。有什么困难吗?”

“困难自然是有,但现在还看不出来,我们会尽最大的能力按你的要求装出去。遇到困难时再商量。”

“好!先定个合同吧。”

“订合同不有点生分了吗!只立个协议就妥。”

“行,够爽快。这三千元暂时放在你这,有下山的车给兄弟们捎回来些酒菜,好好补养补养。”

“拔带”在砸伤后十多个小时才住进了一百二十多公里的县医院。

急救室里正在抢救一个伐木时回头棒打碎头骨的油锯手。“拔带”上气不接下气地躺在门外用几根松木杆绑成的担架上。

站在楞垛上右手拿着肩杠,面对四辆带“炮车”的东风和是一个兄弟,二明子挺着像这山里的群岭似地宽阔胸脯,转动一双敏锐的眼睛,绿林英雄般挥动了一下左手说:

“兄弟们,大把的票子在向我们招手,就看我们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我想,这楞垛是不算什么的。怎么样,有信心吗?”

“有!”

声音在树与树、山与山间回荡。

护士听到了喊声,跑到了“拔带”的担架旁,向护在左右的是一个兄弟问了一句,重又跑进了急救室,领出了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对躺在担架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拔带”看了一眼道:

“准备氧气。病人需要马上抢救。”

于是,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拔带”抬进了急救室。

医生在输氧时,对护士说:

“到血库查看一下都有什么血,有多少。”

不一会儿,护士跑进来说:

“a型血八百cc,b型血一千二百cc,ab型血六百cc,o型血暂缺。”

“唉呀!病人正是o型血,这可怎么办?”

时间,在此刻恒等于生命。

一车车原木在响亮的号声中运出了山场,太阳也在号声中落了又升、生了又落。

原计划五天运完的四十车木头,在第四天的上午就剩三车了。剩下这三车最小的直径有四十八个上下,而且全是无可挑剔的上无枝桠、下无大根的中间节,诱惑的力量不亚于乞丐见到了丰盛的美味。

吃过老客请的午饭后的人们,装走了一车四十六、四十八个径的以后,说什么也不装剩下的这些以四十八粗打底的特径原木了。老客急的围着楞垛和三辆车转了几个磨磨,最后走到了装卸工们中间,拿出一条多“红塔山”发给每个人一盒,又拉起“拔带”走到汽车跟前,用车体挡住了身体后说:

“兄弟,咱们在协议上不是定好把这个楞全装走吗?怎么?到这个关口缺出差了呢?”

“不错,协议上是定了把你选好的楞全装走。你也看出了,兄弟们没少出力;你提到协议,你不是忘了看后面的几项吧!那可是保证装四十个径左右的,而现在兄弟们把四十六、四十八的都装走了,可说做到仁至义尽了吧!”

“这、这可咋说呢?!”

看着二明子走回兄弟们当中的身影,作为被人们认为最有头脑的山东人,转了转眼珠,把从别处听来的方法用到了这个场合。

他快速地走到了剩下的几个特径原木前,快速地一个原木头上贴上了一张百元票子,不只是忙的还是心疼的他出了一身汗。贴完票子后,他抬起头来以胜利者的微笑望向二明子等十二人时,目光呆住了!

二明子身旁的兄弟们,都用一种鄙视、轻蔑的讥笑看着他。

此时,他似乎悟出了什么,又以超出前次的速度,在每棵原木头贴上两张百元票后,穿着粗气、以乞求的目光望着二明子等一伙人。

二明子看了看各位兄弟后,又把眼光落在了一个较老者脸上,咬着牙一跺脚说:

“干!为老哥的孩子走出山沟、上大学,给咱这辈人争光,再危险今天也出卖一次,只要让我做一天‘拔带’,我他妈就做这一天得主。走!”

十一个人的血都验过了,都不是o型血,医生以最原始的方法,扎死各路血管,仔细而认真地开始推、拿、捏、抻……

“他、他、他已经不行了……”

护士语无伦次地喊着医生。

二明子以“拔带”的耐力咬破下唇、瞪着眼睛里去了。唇血滴在了洁白的手术台上,像一颗搏动不停的心!

-全文完-

...更多精彩的内容,您可以
▷ 进入天风神威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