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草原有个约定　

车过了内蒙古赤峰的坝上，树木已消失殆尽。车窗外开始连绵起一望无尽的草地，视野瞬间开阔起来，像是精心铺就的一片毯子。在大的空旷中，所有的一切都延伸而去，泊油路是一条铺就的带子，起伏着无休无止。

几千年前，这里也许有密布的森林，也须有透明的语言。只是在某一天某一刻，是世界的轮回，还是森林或海洋受到了某种昭示，所有的这一切便悄悄的结束了。

草原已经改变，空旷而执着的延伸着，空洞，苍白——我感受到了一种无着无落，一种落寞在胸臆间暴涨。纵深处依旧苍凉吗？这就是人们所向往的草原？

远处的山峦在大草原的掩映下，显得小气起来，叫人觉得不过几个草包而已。真不公平，或许以前是秀峰，它们刚刚初长而成。它们的生命，现在多麽沉寂啊。山顶上的天似乎更远，而那轮草原上的太阳，耸起浑厚的气度来。我想起一个换脑筋的问题，问是“万物靠太阳活着，那么太阳靠什么活着”。我不假思索回答“太阳靠万物活着”。我觉得太阳太阳与万物之间的语言和精神接连，就在于二者的距离，一如人类和自然之间，要留有适当的距离，互相敬畏着，互相依存着。太阳的存在，制定了万物的形式。反之，万物的形式也加深了太阳的意义。感恩中的生长和吸引在目光中增值，这是一种一元二化的哲学。闲坐无事，且想这草原是以怎样的姿态而存在？我闭目深思，忽然我想在上面走走，想起去抚摸那些被杀戮过无数次的草。这时我发现，我已不知不觉进入了草原，它以沉默而空旷的姿态吸引着我，使我始终感到在向着某个深处毫无杂念的行进着。草原，他曾以无言的内在的饱满生命和苍凉，在现实中存在，这就是生命的本真吧！我放眼望去，无垠的草原在阳光中无私的坦露着真诚，一位牧民在纵马驰骋，马后是一条泛起的尘土。

那么，草原也是世界的一条生命，它们被某种神秘的东西牵引着，正奔走在生命的边缘吗？它包容了生命，而生命怎样去反哺它呢？

再行进的空旷中，我看到了一副色调低沉的画。一位唱着苍白的蒙古长调的牧马人，凌空甩动着套马杆，前方，是一群肆意的马群。远看，马群很小，近看，规模很大。我没有被吸引反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们所面对的背景——大草原空旷而厚重，我内心泛着沉重，马群在宽容中丢弃了容颜，只剩下风尘中践踏着行走。

这是一种绝对的画，马群和草原都已被风尘染脏，草原就这样在低处徘徊。天空热烈而宽广，而风给他们渡以心灵恩泽的语言，沉寂下来的旅途，因散发地表的风声而接近无穷。

我甚至已经听到那马群的蹄声踩碎了草原，草原的音乐就是这种，这种声音四处延伸，远大的让我听见一种非常具有侵犯力的声音，这力量，在直接拨动着我沉闷而孤寂的灵魂。

我哭了，在蒙古苍凉的长调中流泪，我的心吻着令人绝望的空旷和苍茫。那一望无垠的延伸，简直就是种神恩的区域。那些疼痛的草，那些肆意的蹄声，那些轻浮的风，许多次构成了我生命中向往的地方感应物和灵魂的寄居所。

这样行进了一天，我不知道，在这以生态意识著称的土地上，在这块走过许多生灵，滋生过许多向往，流失过马蹄和羊群，事物和人为象征的土地上，我还会得到何种启示？还能够发现多少与自己契合的语言。我只是相信，我尚是纯洁的心灵，以及单纯的经历，我的无力的感慨，都无法阻挡我想亲近母亲一样亲近草原。

我只有跟着它行进，并漠然的沉重。一种类似哭的东西抓着我，我只有放松自己，我生命的潜力是自然而神秘的，它总是能得到某种暗示，并蓬勃生长。我必须放松那些已淤塞多年的悲喜，拂掉蒙蔽在草原之上的尘埃，我就能看见我的灵魂，再顺着我的目光飞动，随在其后的是我落地生根的语言。

我说，草原啊！人们用太多的词汇与歌声夸大了你的容颜，他们并以浮躁的心灵虚假的说着或唱着，面对你颓废的容颜，请听一个外乡人虔诚而镇痛的心灵，请接收他最真实的表达的心声。

人啊！随时都会被文字淹没的人，不论怎样，从目光到内心，太远的距离，最终会流入文字与心灵相契合的共鸣。走在暗淡的草原，面对平平的人生历程，到是那些凌厉的小草，让我惊悸，它们在人类欲　望的屠刀之下，一遍遍流着绿色的血液，但它们凄美的抗争着，紧紧地贴着季节，它们也许永远不会长高，也和我一样痛苦和彷徨。但它们的力量，或许比人类的强悍的多，简直就是某种世界与世界的神遇。

车在一往无前的奔驰着，草原，你给了我灵魂上以怎样的脉血？

太阳的存在，制定了万物的形式，草原的存在，制定了那一方生灵的形式，那么人的存在，也制定了万物的形式吗？

草原，我梦想与你有个约定,我相信我一直能够看到你。



写于2009年4月15日

改于2009年4月20日雨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