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美林《木头片子》里一段：有次开会，会很重要，上来一个木头片子在那里摇头晃脑自我陶醉的讲捧词儿。谢晋也在座。跟我说：这家伙已讲了一个小时，看样还得一个小时，干脆你回家给我拿茅台去吧！于是我溜号去拿酒，回来那木头片子还口吐飞沫铿锵有声，我耐住性子听他到底讲什么高见，拿纸记下最后五分钟的内容。原样照抄如下：

定心丸……当代共[chan*]党宣言……动员令……十分振奋……第三代领导人的承诺……大快民心……弄懂弄通付诸行动……目标明确……新的突破……加大力度去理解……高度评价……合乎民意……新阶段……真理性、实践性、权威性……精神支柱……众望所归……鼓舞人心……气势恢宏……群英荟萃……承前启后……非常成功……内容丰富……阐述深刻……旗帜鲜明……太好了、太重要了、太及时了……伟大宏图……辉煌蓝图……历史性转折……反响强烈……崭新的里程碑……

看来，文学家就是不一样，别人嘴里的话，他自己原封不动的抄下来，也能给自己挣稿费。这做派可比电视主持人修养高多了。

6月21日抚河400米决堤。央视《24小时》主持人邱启明连线江西防总办公室副主任平其俊。这位官员首先强调唱凯堤历史上曾多次决口，然后介绍省领导的救灾指示。主持人打断说：“平副主任，你告诉我，决口有多大?下游群众有没有转移?”但其接着介绍国家防总、水利部等上级指示。主持人再次打断问：“我非常想了解下游的群众有没有转移。”

这主持人怎么能这样呢？人家大小是个主任，好不容易上了央视，接受采访也算侃侃而谈，说的也都绝对正确，不就多说了几句吗，耐心等待，总会回答你的问题。谁给你的权利？你怎么能随便打断人家发言！央视是全国人民的央视，难道是你家的？难道你把央视当成哪个什么书记自家的会堂了？

不过，说实在的，主任讲话，与韩美林写的那个木头片子相比还差些。作为受党教育这么多年的国家干部，这主任还要多多修养。什么时候说出的话，能像相声演员那样，连主持人都听不明白了，那就基本毕业了。到那时，联合国主持人也不敢随便打断你了。

自古以来，台上说的和床上说的自然不一样，人群里说的，和俩人说的肯定不一样。有录音机时说的，和没录音的绝对不一样。这本来就是两个层次的不同语言，期间的距离，不说风马牛不相及，一个火一个水，至少隔着天上人间的差距。这么说太抽象，还是不明白，那量化一下就形象了。

不妨看一下下面这些具体数字，很可作为量化依据：

郎咸平说，说出来你别睡不着！每小时人均工资，德国30美金；美国22美金；泰国2美金；我们是0.1美金也就是8毛钱！是全世界最后一名。如果这些数据属实，这期间的大概就不是天上和人间，而是天堂和地狱了。

海口市委宣传部对采访五源河公寓的记者说，我们建设该公寓，主要是考虑方便公务员上下班，为节省油料，为低碳做贡献。至于价格吗，确实也有差别，这里是每平米3000，周边是每平米25000。

如果说这个还不够形象，还有一段：在北京买套60平米住房150万，各阶层的代价是：农民种三亩地1000年，工人上班100年，公务员工作35年，抢劫犯作案1500次，妓女接客7500　次。这些数字代表的，大概就是公仆和主人的差距了。

好事人曝光了一份浙江省委食堂部份菜谱。清单如下：一盅炖人参鸡汤收人民币两元五角；茄汁明虾一盘收人民币三元；清蒸鲈鱼收一元五角人民币；炒时蔬收五角人民币；鸡大腿一只收人民币五角；三丝汤面（粉）收人民币二元。党的人和野的人，肠胃可能不一样。期间食物品种差别太大，价格没法比。据说牲口们一碗炒饭11块，此数仅作参考！这数字大概可以看做是牧场主和绵羊的差距罢。……

天堂只属于虔诚的人，而你没有祈祷。公仆只服务于圈内的主人，而你没有交投名状。作为绵羊，眼下还有片草让你吃，就该感恩。就是将来牺牲了，也是为牧场的幸福而献身应该感到无上光荣。

就是死了以后，也要坚信共同富裕的理想一定会实现。眼下就有一条切实可行的策略：现在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再用地沟油、苏丹红、福寿螺、毒大米、瘦肉精、人造蛋、避孕药黄鳝把没富的人消灭，再通过三聚氰胺、毒疫苗把没富的人的后代消灭。那样富裕的目标，不用几年就实现了。

这话还是抱怨，这本身就不妥。而应像董卿在青年歌手大奖赛上说的那样，去理解自己的生活：盲眼孤身老人每日出门卖唱，是因为“老大爷不唱歌就不能活，他就是热爱唱歌，他为唱歌而生，为唱歌而活。”而不要总想什么“不去卖唱，就活不到现在”这样低级的问题。所谓精神决定物质，随时用献给祖国的嘹亮赞歌，来武装自己的精神境界，那么肚皮里的事，就会被淡忘到可有可无了。

如果实在没事，就翻翻演员们自拍的艳照，聊聊专家们新出的高论，震动一下官员们偶尔蹦的雷语，然后闷骚了也含点热泪激动一番。再不行，就看看武汉女大学生们的大腿，哪个更性感……只要这些到位了，别说江西洪水的灾民能忘记恐怖的记忆，就是抚河上五百米的决口，都能自己重新合拢起来呢。

所谓饱暖思淫欲。天天享受着天堂般的生活，不扯淡干什么？你没有达到这个层次，那就该赶紧跪下，好好修行。

这天上人间的距离，并不遥远，抬头就能看得见。

于木鱼宅

2010-6-25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