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花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发花,顿时一阵晕眩,脚下轻飘飘的像踩在云端。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像被烫着似的慌忙缩回手,问号像毒蛇一样冷不防窜了出来,你为啥剃光头?也许有一万条理由,也许根本不需要理由……而今还能说什么呢,他既不能割下自己的光头扔掉,又不能像栽花种草一样,一夜之间乌发蓬勃……
“你为啥剃光头?”刚出理发店,一个熟人问他。剃光头怎么啦,他想,莫明其妙。
推开家门,妻子先是一惊,像不认识他似的,接着狐疑地上下打量许久,冷冷地说:“你没发烧吧……好好的人干嘛剃个‘葫芦瓢’,像从号子里刚放出来。”他在心里骂道,臭婆娘乌鸦嘴,冲她吼道:“怎么就不是好人啦?剃光头碍谁惹谁啦……电影电视上锃光瓦亮的脑门多的是!”妻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哼,撒泡尿照照你那歪瓜裂枣的样子……你到满大街去找找,有几个你这样的‘葫芦瓢’!”他想,算了吧,不跟你斗嘴了,头发长见识短。
早晨买菜,他来到猪肉案前,卖肉的对他格外热情,絮絮叨叨:“您买点什么呀,瘦肉,排骨,还有下水……都新鲜,不缺斤少两,不卖注水肉。”他要了二斤排骨,问多少钱,卖肉的带着几分谄媚,说随便您给。据说这个卖肉的平时可是挺横的,没给过顾客好脸色。
同事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东拉西扯,围脖跟贴大腕糗事明星绯闻,还有本地论坛马路新闻之类,见他来了,目光“唰”的一下聚焦在他的光头上,逮到了寻个乐子的由头。没心没肺少盐少醋的调侃着,局长来了电话,让他去代开一个什么会。机关上会多,局长开不完,无关紧要的会只好叫手下人代开,点名应声,签字画押,对号入座位置上有个影就行。
散会时还不到下班时间,他径直回家,单位上的电话又尾了来,说局长找他。一脚踏进门,就被局长迎头一剋:“好好的,你整这么个头干啥,跟个猪尿泡一样。”看着局长威严冷峻的面孔,他的心里直犯嘀咕,怎么又提到光头?
原来,今天的会是老年大学成立二十周年筹备会,到会的人稀稀落落,会场纪律也不好,不知是人们熬不住枯燥乏味的会议,还是他的光头过于惹眼,不时有人扭头投来一瞥……主[xi]台上除了一位分管县领导,一溜儿白发苍苍官瘾尚在的老者,有位当年呼风唤雨的人物头儿目光犀利,会场秩序尽收眼底,不依不饶地让现任领导派人检查,清点,核实光头的单位……
“你为啥剃光头?”局长的问号在他的脑海盘桓,挥之不去。他恨不得一觉醒来,自己的头皮像春风吹过草地,绿油油的野草疯长。他翻箱倒柜想找一顶帽子来戴,白白忙活了半天,想想又笑自己,夏天了,真戴个帽子不被送疯人院才怪。最终他决定,去买一顶假发套戴几天。
几乎找遍了小城的大小商场,一无所获。夜深了,他心犹不甘地在大街上遛达。路灯下垃圾箱旁,白天他曾见过的那个流浪汉正在酣睡,他忽发奇想,明天跟局长请个假,出去转几天,等头发长了再回来。当一回流浪汉,他在心里苦笑。
“站住!”一声断喝,他抬眼看四周,并没有什么人影,直到巡警径直向他走来,他才意识到这声吼冲他而来,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天条。“走!跟我们走一趟……这么晚了还在大街上晃荡。”他如坠五里雾中,没等他开口,巡警架着他的胳膊就往警车里塞。他歇斯底里地狂叫着“你们干什么?我又没犯事!”“别吼!有什么话到警局再说。”巡警警告他。
原来,最近小城连续发生了几个案子,有偷盗的有强j*的,前天夜里金店又被洗劫,警方一直没有破案,小城里谣言四起草木皆兵,大街小巷议论纷纷,论坛上贴子爆满,人们的唾沫星子都快把警察淹死了。据说是一个流窜的“光头党”团伙作案,而金店监控视频上的模糊身影有一个跟他十分相像……
警察送他到门外,又问了一次:你为啥剃光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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