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了一个星期的针,身体明显好了许多,就是困乏无力。夕阳西斜的时候,照例走出来,坐在门口的石头上观看小家伙们玩耍。一般情况下,不说话,只抿嘴恬淡地笑。待到夜幕笼罩大地,行人增多,车辆喧嚣,街道热闹起来,我的思绪才飞出体外,得以肆意、漫无边际的驰骋。
月儿又挂天边了,星星闪烁着,那是母亲盈盈的笑吗?父亲节过去了,我这个懒惰的女儿没有问候母亲,也少了和父亲絮叨的程序。啊!不孝之女,养育之恩二十年,平时只顾浑浑噩噩过活日子,连至爱唯一的亲人也忘了搭理。
为什么一受磨难,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们?渴望母亲柔软的怀抱还是依赖父亲握紧我手的温暖?其实这刻最想的是和父母弟妹围炕而睡。没到冬天,怎提及炕了?哦!那不是炕,是碾麦子的场地。就是在这样的夜晚,我和亲亲的博文姐躺在那片散发着油菜味的场地,枕着臂弯诉衷肠。
乡下的夜宁静,乡下的风凉爽,乡下的光线虽然只有豆粒那么大,却照亮了我前行的路。不像灯火通明的镇子,人噪杂,物混淆,让我眼花缭乱,一时辨不清方向。彷徨几何,又迷失了多久?徘徊经年,原地未动。是我的使命,抑或我的宿命?
女友丽来了,打破了我美好的回忆,且开口就说我装的倒挺像。真想装下去,装到生命的尽头,这样就不会有诸多烦恼了。只要一息尚存,大小琐事就别指望放下。芳说我自始至终都是饱满激昂的情绪,她从没有见过我如此疲惫的神态。在她眼里,我简直就是一头不知道停歇的牛。唉,牛的体质也是非常有限的,这不,牛的勇猛劲消逝了,伴随而来的是枯竭的青春。
有时候很羡慕他们豁出去,阳光靓丽的生活,自己却在矛盾中挣扎、虚度了三十多个春秋。那袅袅升起的,幽蓝的炊烟,是我生命不可割舍的部分;那片纵横交错的沟洼地,早已溶入我的血液;那些被太阳晒的皮肤黝黑的弱势群体,深扎我的骨髓和灵魂,叫我欲罢不能。我的眉头无法舒展,就像我的意志无法决绝一样。
老公这几天忙的不亦乐乎,几乎顾不得管我,事实上,他从来没有雪中送炭过——尽管我们同床共枕了十七年。习惯了,也根本不介意,只是想不通,本来脆弱的需要人呵护,却那么的想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
每次他走后,我的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病痛折磨的晕睡过去时,偶尔也埋怨他的冷漠和无情,最多的却是希望他给我安然的环境。我在享受美丽的独孤吗?还是病倒,才能静下心浮想联翩?一直关不住记忆的闸门,无论是爱我的、我爱的,想我的、我想的,或是我感动的、感动我的,都会让我精神为之一震。
那些久远而凄美的往事仍然占据我的心海。我太过于沉醉,执着,可就是不想方设法的驱逐,剔除。这样下去有害无益。无数次说服自己,忘了过去吧!从新开始,未尝不好。信息一来,留言映入,包括菜园那片那火红的玫瑰,我的心灵不由自主被虫子叮咬。
没有刻意联络过某些人,也没有费劲搜索那些事,历来都是顺其自然。这会收到他们的殷殷的祝福,以为他们是我的再生,是我跌倒时,能扶着爬起来继续向前走的大树。曾质问过他们的一再关注,他们说爱我,要我好好的活着,要我健康的伫立。乍一听,甚是欣慰,当你真正求助他们伸出援手时,才发现,不过是他们用嘴巴敷衍你的心而已。
不计较,也无需在意。因为,生命的过往本来就是这样一拨一拨云消雾散的。
当然,热切挚诚的大有人在。为此,几度活在梦中的我,用仅有的余温,微乎其微的行动回报对他们的爱。然而,忠贞纯洁的寥寥无几,有目的的多不胜数,我最不喜欢做生意,也不是轻易付出的女人,所以选择了疏离和拒绝。只是,心痛,无望,难过,世界莫非没有一小块湛蓝的天?
风经常说,虚拟柔情的他不如现实爱我的男人来的实惠。何谓实惠呢?看得见摸得着,陪在身边,吃住一起,照顾一生就是实惠?人都是欺软怕硬,凑红灭黑,比如他,半生来都是加强给我他的所有痛苦。而我每次天灾人祸,他却撂下我一人承担。
从小就在分享幸福和血水泪水中长大。为任何人做的太多,唯独忽略了自己。回过头望自己的下场,多么恓惶,多么可怜,我今日的自嘲和讽刺就是这样学来的。确切地说,是我最爱的人逼迫我学会了成熟。不后悔。宁可清醒的忍受也不愿麻木不仁,一无所知。起码不做他的跳梁小丑,要做,也是做自己一厢情愿的傻瓜。
今天买了一堆吃食,外加衣物,并特意侍弄了头发。这不是我的爱好,却痛快地实施了。他狡黠地说我窘迫的毫无分文了,竟还洒脱的不得了!那意思,好像我没工作,有什么资格花他的。花就花了,且大肆挥霍!我说身心是第一,他不珍惜无所谓,我自个怜爱就够了。再说了,花他是他的荣幸,别人双手奉献我还不乐意接受呢!
不等他还击,我继而又喝了一瓶爆性烈酒。他辗转笑我:不怕过敏了?我说刺激一下神经,做好重生的打算。不然人生一塌糊涂,死气沉沉。这可不是我一贯的个性,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他问明天不去治疗了吗?我说正是由于上手术台,才要给自己鼓足干劲。他说我真有心情,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胃口吃喝?
我示意累了,想休息会。他看着我无可奈何的凄惨,一刹那徒生悲伤。
先前总是硬撑着做这干那,把自己当顶天立地的男人一样使唤。猛不防垮了,人家却说我天生娇贵,小病小灾就无痛呻吟。连他也奚落我是小姐身子丫鬟命。身体是自己的,苦痛侵袭了别人替你受不了,自欺欺人的强装不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当医生检查出我品种繁多的病样,目瞪口呆说不可能时,我苦笑了。
他说我的身体实在差劲的厉害,至少得三五年的调养。这次,不敢疏忽大意了。有许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完成,我的梦想还没实现,心愿还没了却。怎能半途而废,让疾病挡住了呢?连日来吃不上饭,夜不能眠,孩子生怕我有什么闪失,放星期了哪里也不去,就陪在我左右。他的心被触动了,不再用疑惑的眼神打量我。
每天必不可少的散步逐渐减少,以至于绝无仅有。我的脸色由暗淡到蜡黄,再到惨白,表情也越来越木然,他目睹我的沉默,禁不住隐隐作痛。独木桥走了这么长,纵然多走十里、八里又有何妨呢?不想做多余的解释,不想证明给谁看,努力的活好自己。认为踏实,就继续走自己的路。
昨天给母亲看中了一件大红的短袖,毫不犹豫买下了,大概病了才思忖往日的憾事。父亲没有等到我的心意,让母亲代领吧!妹妹处在火热之中了,帮不上她一丁点忙。不拖累她就是我对上苍最大的祈求了。弟弟的生日在我之后的第三天,老公捧着一个黑大的西瓜进门时,我无限遐想着,一大家人应该分享这份甜蜜。
思想胡乱跳跃着,一会东西,一会南北,一会上天,一会入地,不知道自己最终归落哪里?
冰冷的器械,叮叮当当的响声,药物的气味,把我的躯体又带进手术台。临床的女人尖叫了,我的声音嘶哑,一句也喊不出。慈爱的父亲仿佛朝我走来,我体会不到他的温度,却能感觉到他沉稳的呼吸。母亲又依靠在墙角揩泪了。妈妈,打针不疼,女儿能挺过去的……他怎么在门口偷偷张望?那还是我爱着的他吗?
不是他又会是谁呢?他的眼里有坚定,有对我炙热的情愫,可我对他已陌生几许。我辜负了他,他不恨我吗?想说一句对不起,想说抱歉,想奢望他的原谅,喉咙口却异常酸涩。幸好霞及时赶来了,她喝令大家后退,并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说,有她全心全意的照顾,我定会安然无恙。
我听到了霞生生不息的呼唤,我看见他内心深处的那一抹哀愁。我没有理由心如死灰,颓废悲观。他们的爱如故,他们依然将满天的朝霞采摘给我。不要再说死一次,老天便让我活过千次的混账话。疾病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心。埋没仇恨,隐藏恩怨,微笑着面对他们,面对生活,才是我目前要做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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