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开收音机,却听到富士康已经发展到十七连跳了,这不得不让我心情沉重。掂量着钱包里剩余的零钱,翻着日历倒数着发工资的日子,心里像是揪紧了一样,更加的痛。
我无法走进自杀者的精神世界,也无从感受他们内心曾有过的痛苦和挣扎。然而逝者无不例外都是20几岁的青年人,稚嫩的脸庞,火热的青春。终究是什么夺取了他们活下去的勇气?我不懂,而我只知道,我们有着一样的身份,一样的名字:中国农民工。
此时,我的邻居大声地说着粤语,夺取了我瞬间的宁静。透过这面薄薄的墙,他的兴奋,他的沮丧,都能及时地传到我的耳里。哼,可笑……
想起当初,我也像我的父辈一样,满心以为出城便意味着荣耀,背负着同乡的羡慕和希冀,带上家财细软,来到这个叫城市的陌生的地方。我用好奇到近乎诧异的目光审视这一幢幢高耸入云的建筑,睁着一只眼用笨拙的手指数着大厦的楼层,展开双臂去比划八车道的宽阔……彼时的我对城市充满着好感,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其中,渴望有一天也能成为其中一员。
一墙之隔的那边哗啦啦地响起了麻将的碰撞声,非常热闹。我分明地听得出房东那尖锐的声音,以及他那冰冷的话语。
我,不过是和全中国2.3亿农民工一样,勤勤恳恳地奋斗在自己的岗位上。我并不是求有所出息,飞黄腾达,唯有希望两餐温饱,生活安稳。每天下班我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这楼宇密集的城中村里,和几个老乡挤在十几平方米的小屋里。用现在最新潮的话说,该叫蜗居吧。斑驳的陈年水渍印在墙上,肮脏而又潮湿,低矮的房子昏暗,散发着霉味,使我感觉到压抑难受。于是走出屋子,去看邻居打牌,操着不咸不淡的粤语,尽力地令自己融入到这种气氛里。想上邻居家串门做客,想调侃说笑拉家常,让自己更加走近城市生活。但是却发现愰似家家户户都不近人情地大门紧闭,冷冰冰的,不可靠近。不论我怎样努力,我地身份依然是我的标签,使我一直被拒之门外。
除了每天在冰冷的机器前劳作,我似乎已经找不到我的价值,城市的文明繁华,灯红酒绿我都能感受得到,但是我始终无法靠近,无法触及。现实与理想之间始终有着一段落差,带给我重重地矛盾与困惑。
原以为同在一座城,大家都是近邻,互帮互助。古语云“天涯若比邻”而如今,我想是“以邻为壑”吧,咫尺天涯。
一心相信城市的教育,满怀欢喜地把孩子送进学校,谁知道结果却是农民工子弟与本地生隔离。上一辈人的命到下一辈仍不能改变。荒谬,可笑,痛心疾首的悲哀。
为城市承担起最脏最累的工作的是我们,被指破坏城市治安的是我们,那些仅为养家糊口而离乡别井,逆来顺受的人也是我们。然而我们经历了多少年,仍旧在城市边缘徘徊,那一墙之隔得睥睨眼光,是嫌弃,是不屑,是不肯接纳。
房东的声音又再次响起,然而此时我却想到故乡那片绿油油的田地,以及那几间简陋的泥砖屋。忽然嘴角泛起微笑,内心默想,最想的是,与你为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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