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次去北京的例行活动之一,是吃一顿“鼎鼎香”。而去“鼎鼎香”的原因,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 虽然那儿的涮羊肉着实不错,但让我魂牵梦绕的,是它家的烧饼。
可这回看来真没时间去了,虽然我本来是打算“以权谋私”的。此行的“任务”是在北京帮朋友接待国外vip级合作伙伴,在计划系列饭局的时候,我就别有用心地把其中一顿安排在了“鼎鼎香”。后来才知道,他们一行中有素食主义者,我只能收起早已流下的口水,悻悻作罢了。
一天中午,委托我帮忙那朋友来了,要请那些老外吃饭,那些老外要求简单吃顿“鼎泰丰”。我们正走在路上,就在这时,有俩在北京做官儿的童年死党电话约我午饭。解释了具体事物缠身之后,我顺口问了一句:“你们打算去哪儿吃啊?”他们说是还没决定。于是我脑袋灵光一闪,花了五分钟用三寸不烂之舌极力劝说他们去“鼎鼎香”吃,而且还指明一定要去新光天地鼎泰丰对面儿的那家。
待对方很狐疑地答应了以后,我再进一步提要求:“去了多点一份烧饼,烧饼一上桌就短信我,然后我假装上洗手间溜过来吃之。”一切都按照我的密谋进行。我身在曹营心在汉地在“鼎泰丰”吃了半个小时台湾小吃之后,便收到来自对面儿餐厅的短信:“烧饼上来了,你要是不方便过来的话,可以给你打包带回酒店。”我回复说:“不行不行,吃烧饼跟云雨那事儿一样,如果不能热乎,至少也得温存,最怕一个凉字”。
于是,我施施然起身,一出门便一溜小跑进了“鼎鼎香”的大门。一份烧饼有两个,倘若坐在这里细嚼慢咽,把朋友那些那么重要客人丢在那厢,似乎有违“职业道德”。于是我决定把烧饼揣在塑料袋里捧过去。
老外这桌有个三岁孩子,我很慷慨地先掏出一个烧饼给了她。然后又悉悉索索地往塑料袋里掏剩下的那个,打算塞进自己嘴里。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掏出来,边上我朋友立刻提醒:“这一个给老人吧。”因为其中一个老外愣是把自己的丈母娘也给带来了。
我一听这话心里都凉了,虽然嘴上不得不淡定地说:“本来就是打算给她的啊。”老太太跟小孩两人各自捧着一个我千辛万苦弄来的烧饼,一边吃一边叫好。我绝望得无以复加,脑子里只有四个字:机关算尽。
而且有件事情我始终没有弄明白:当朋友提醒我要把剩下的烧饼给老人的时候,他究竟是因为了解我的本性而坚信我本是给自己留的,还是根据“江湖义气”原则误认为我是打算“上贡”给他的?无论如何,幸亏我没一口就把剩下的烧饼给吃了,否则就同时得罪了两个人,甚至是整桌人国际友人。
唉,为了让自己以及所有的人都能吃上烧饼,我又当着全桌的面打电话给对面餐厅里的内线:“悲剧发生了,两个不够,再帮我多叫几个吧。”事情的结果是皆大欢喜,所有人都一致认为,这烧饼是整顿午饭的味觉高[chao]。“鼎鼎香”的烧饼就这样轻易地压倒了“鼎泰丰”美食,虽然后者号称自己是纽约时报评选的“全球十大最佳餐厅”之一。呵呵,这才叫做四两拨千斤啊。
这时,我蓦然间想起多年前看过王蒙先生的小说《坚硬的稀粥》,说的是稀粥在中国家庭的早餐席上有屹立不倒的卓然地位。从这个意义上说,“鼎鼎香”的烧饼也可以叫做“坚硬的烧饼”了 —— 虽然这烧饼本身是非常外酥内软的,一点儿也不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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