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时间没有回家看望父母了,端午节的那天我和爱人拖着空荡荡的行李箱回了趟家,只因临行的时候,母亲打电话过来告诉我,不要买东西回家,早点回家就好。
下了汽车,我们风尘仆仆地往家赶。开门的是母亲,她匆忙地接过我们的行李箱,把我们让进了屋里。家里一切都没有变,还是窗明几净,只是窗台上多了几盆白色的栀子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母亲递给我们两双干净的拖鞋,就进了厨房忙活去了。我们喊了父亲,他正看着他爱看的政治节目,他应了声,眼睛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定睛了一会,又回到了荧屏上,父亲是一个超级的政治和历史迷。
母亲是一个勤劳而爱干净的人,她从来都是家里起得最早的那位,经常是夜未明,她已起床开始准备早饭了,接着就是拖把在房间客厅里游走,每个角落都被打扫得几乎一尘不染。母亲说,劳动其实也是一种快乐,每天把劳动当成一种锻炼,也是一种让身心健康的过程。母亲如今也快接近花甲之年,可是她的皮肤光彩依然,她白皙的皮肤让她看起来愈发显得年轻活力,很难想象她而今已是几个小孩的外婆了。母亲喜欢和我们谈当年她在青年文化队的那些往事,讲述着她当年唱歌跳舞的故事,谈着那段属于她的激情燃烧的岁月,她眼睛里尽是满足与留恋。我知道,母亲怀念那样的生活。
如今母亲也和那些小老太太们也组成了自己的舞蹈队,晚上的时候在广场上去跳舞,母亲煽动着扇子,轻盈地移动着她的脚步,她陶醉在这曼妙的音乐中,看起来是如此的年轻。她娴熟的舞步和浅浅的微笑,在时间空间里慢慢交换,她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舞台,美丽的鲜花,热烈的掌声簇拥着她,她还是那个略施粉黛,杏眉微调的梳着大辫子的姑娘。
母亲,很多时候似乎又像一个孩子,和父亲拌嘴的时候,她会悄悄地给我们来电话,和我们数落一番父亲的诸多不是,最后还不忘告诉狠狠地说上一句,我不想和他过了,过两天我到你那住去。母亲可以连续几天不和父亲说上一句话,一到下午,约上她那帮老姐妹,若无其事地搓麻将去了。母亲说,除非你爸向我道歉,要不我是不会理他的。父亲常常是静静地为母亲做上一顿美餐来向母亲谢罪,母亲才会眉开眼笑。她告诉我,不用这招,他就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些话都是母亲偷偷地和我们说的,因为父亲会不好意思的。母亲像是一个凯旋的战士,眉眼里满是得意与甜蜜。
父亲,当过兵,在部队里也是小有成就的连长,赶上刚分配的那阵子,父亲由于是农村户口,脾气又倔,放弃了读工农兵大学的绝好机会回了家,专业回乡农机站当了个干事。父亲属牛的,也正应了那牛脾气,不喜欢拍马屁,也不喜欢被人呼来唤去,毅然回家东凑西借了两千块钱买了辆“东风”大货车,风里雨里地跑起了个体长途运输。由于父亲勤快吃苦,很快一贫如洗的家业渐渐好起来了,供叔叔姑姑们也上起了高中。八十年代那当口,父亲被乡里拉去表彰,因为我家那阵子是村里屈指可数的“万元户”。家里也买了全村第一台日本产黑白电视机,那时候一到夏天家里的青石板铺的院里里坐满了来看电视的老乡们,记得那时候,电视里正放着热播电视剧《霍元甲》,家里的院子里三层外三层都快站不开了。每每母亲给我们提起父亲当年的这段光辉历史时,父亲都是不动声色,默默地抽着烟。
父亲的额头上已渐爬上了皱纹,染黑的头发还是掩不住那欲往外爬的白发,他声音依然是那样洪亮,大而有神的眼睛依然透露着一股英气,那种军人的气质总是从骨子里透入出来,散发出一种慑人的气势。父亲是个健谈的人,他喜欢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说古今,谈政治,似乎它们已在他灵魂深处深深镌刻。
有人说,父爱如山。我想是的,父亲的爱不是那奔腾的江水,它更像是那从山谷中流出的涓涓细流。父亲很多时候都是喜欢板着他严肃的面孔,看得我们都有些发怵。回家的前一天,电话里我告诉母亲,我很想吃土豆烧牛肉,父亲在电话旁边,他不动声色地记住了我的话,回家的那天,父亲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碗土豆烧牛肉。餐桌上,他一直张罗着叫我们多吃点,我心里暖洋洋的。父亲的爱,不及母亲的爱那样炽热,他更如那冬日的阳光散发着浓浓暖意。回城的那天,母亲说要给我拿些药品以备后用,父亲看了看说明书后,皱着眉头说,这个不能用了,接着他出了门帮我买去了。六月的正午已经是夏意十足,一个小时后大汗淋漓的父亲赶回了家,将几瓶药品塞到了我的行李箱里,另外还挤进了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装满红烧肉的大洋瓷碗。母亲告诉我,父亲徒步找了几个药店才买到了药品,我有些哽咽了。
车子开动了,我趴在车窗上,看着烈日下向我挥手的父亲母亲的身影渐渐模糊,我泪如雨下。不知道下一次的见面还需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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