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的麦浪是壮观的,满眼金黄,一望无际,此起彼伏,直达山脚。
这样的美景我却无心欣赏,我惦记着大山背后的老家,麦子是否成熟,是否收割,年迈的父母是否在田里劳作。
我羡慕平原人家的收割方式,几个大型收割机进麦地,只听嗡嗡的低沉吼声,成片成片的麦秆倒下,成包成包的麦粒从收割机上取下,快捷,方便,节省时间。
可是,我的家在嵩山脚下,小块小块的田地分布在山上的各个角落,别说收割机进地了,就连架子车进地都困难。因此,我不敢奢望使用收割机。
我只能拿起镰刀,陪着父母,蹲下来,一把一把的去割,与原始人的收割方式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他们拿着石镰,我们用的是铁镰,比起他们,我们不知幸福多少倍!
过完春节,我一直没有回家,每次听《常回家看看 》这首歌,便觉羞愧。我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家乡的小路上已遍布车前、泽漆、野地黄、远志等野草,院前的薄荷已长的郁郁葱葱,久违的亲切感迎面扑来。
没有院墙,直抵房间,可是四间平房都锁着,不用问,父母亲都去地割麦了。我无心歇息,便在墙角找了一把镰,在磨石上随便蹭了两下,就去地了。
父母果然在,母亲慌着要回去给我做饭,我说不饿,抓紧收割。
蹲下肥胖的身躯,我不敢抬头仰望,也不再理会麦粒的饱与瘪,只是埋头挥舞镰刀。长期的脑力劳动早已使我敏于思而钝于行,对于那些长期在家务农的妇女,我的笨拙常常成为她们的笑柄,说我是《朝阳沟》中的银环,不会干农活!她们哪里知道,我是在暗暗修炼,川端康成能坐厕成佛,我这种姿势练久了,就不能练出天下第一的蛤蟆功吗!
我偶尔也看恐怖片的,知道有一部叫《果体切割》的电影,当时,看是看了,也怪恐怖的!可是,感觉那只是视觉上的冲击而引起的心灵震撼,而这次,我是真实的感受到了果体切割的滋味。
我割完一天麦子,脚麻木了!腿也不会打弯了!腰比肾虚时还酸痛!痰在喉间滚动却吐不出来!才知道小说家也是骗子!什么世外桃源,什么厌倦江湖的厮杀,去寻个僻静地,小两口种庄稼,牧牛放羊。一听这话就知道,小说家不是山沟人,不知道种庄稼的辛苦和无奈,你若真按小说家写的那样去生活,早就逃之夭夭了!看来,小说家也是冠冕堂皇的骗子!
我夜晚躺在床上,刚闭上眼就听到父亲喊叫的声音,说天明了,该去地了!我却动弹不得,妈呀!身上的肉好像被割成一块一块的!每一块都疼!每一块都像在流血!每一块都不听使唤了!
我想,真实的果体切割早已使人死亡,失去知觉,恐怖的是看客而不是自己!但是,这样真切的疼痛我却能感受到,害怕的是自己而不是看客!
麦子没有割完,我已累成这样!你知道,割完麦子之后还有多少事情要做?
割完麦子是要捆的,捆好麦子需要装的,装完麦子是要担的,担完麦子是需要用脱粒机打的,打完麦子是需要往晒台上背的,背完麦子是需要摊开晾晒的,晾晒完麦子是要背下去储存的,储存的麦子是需要淘洗的,淘洗干净的麦子拉进磨坊磨出面粉,面粉是要拉回家的。仔细想想,多么繁琐,哪一次不是繁重的体力劳动?我怎能不害怕?!
我应该忍辱负重,不应该这样抱怨和害怕的,我的抱怨和害怕都是违背自然规律的!
因为哲学家说,收获本身就蕴含着痛苦!如胎儿的出生,如知识的获得,如财富的积累,如桂冠的摘取等等。何况,农业是天下之本,如果它不苦,什么是最苦呢?!
读《 小窗幽记 》,对陈继儒老先生说的一句话深为佩服,他说:“惜吾辈之受世折磨,不知惟折磨乃见吾辈 !” 这句话说的到位!说的透彻!把俺的想法都表达了,俺辞穷了!也折服了!
少妇写手作于2010年6月17号凌晨零点35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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