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一座茂密而遥远的山林里,我艰难而痛苦地走着。我已经受了重伤,身上的衣服染满鲜血。我是难以分得清这是我的血还是敌人的血。我也如同一个血人一般。我的身体很虚弱,几乎没有力气了。我只有支着我的长剑,扶着树干,一步一步艰难而痛苦地走着。
我的敌人还在后面追赶着。我隐隐约约听到他们杀喊的声音,很近很近。如果让他们追上,我是没有力气再跟他们战斗了。我已经跟他们战斗了三天三夜。他们的人太多了,我只有逃命。他们还要将我赶尽杀绝。
我依然艰难而痛苦地走着。伤口的鲜血不断地流出。痛苦漫延全身。死亡好像就在前方等着我。我越来越虚弱,眼睛难以睁开,血迹蒙蔽双眼,看不清楚前方的路,只有一片淡淡的血红。我的身体摇摇晃晃,几次跌倒,都艰难地爬起来。我的心中还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我绝不能停下,绝不能让敌人捉住。我凝聚我的力量,跌倒了再爬起来,继续走着。
但是我的力量已经用完了。我是艰难地在一棵大树旁边坐下,背靠着粗大的树干。我真的没有一点力气了。眼睛轻轻地闭着,没有力气再睁开。
闭着的双眼,浮现着血腥的画面。那是我和敌人在战斗。我用长剑刺破敌人的心脏,砍下敌人的头颅。无数的敌人死于我的长剑之下。但是敌人越来越多。我难以支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撤退。敌人一直在追杀,一直追杀到这座茂密而遥远的山林里。
一想到敌人还在追杀我。我变得清醒。但是我依然没有力气睁开双眼,更无法动弹一下。我只有用耳朵聆听,聆听宁静,聆听声音。
我平静的心听得很遥远。从遥远的地方,到这片山林。我听到了一切。那是一个声音在轻轻地响,好像踩着枯黄的落叶。那一声一声的响,越来越近,犹如旋律一般,在点缀山林的宁静。
我的心猛然一惊。有人正向我走来。他是越来越近了。我想睁开眼睛,却没有一点力气。心中恐惧而不知所措。他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
但是在这一刻,却是一个温暖而柔软的东西舔着我的脸,慢慢地1吸着脸上的血迹。我感觉到一股远古的气息侵入我的体内。我的力气一次恢复了一点点。我尝试着睁开双眼,想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慢慢地,我睁开了眼睛。在血丝之中,我看得很模糊。一切犹如自己的幻觉一般。我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但是在那一刹那,我又迅速睁开血眼。
我终于看清楚了。在我的眼前是一头猛虎。他已经停止了舔吸,正在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眼睛很宁静,犹如遥远的孤独。我的影子在他的眼中闪烁,却是一个失落的信仰。
我不再想什么,再次闭上了眼睛,脑海里的一切都已经消失,黑暗如同空白一般。那么一切是那样的自由。
猛虎再次舔我的脸。他静静地舔着,如同沉默的孤独。我终于露出了微笑,又在微笑中渐渐进入梦乡……
(二)
我进入了一个遥远的梦,带着一身的孤独与自由。慢慢地寻找,慢慢地徘徊。世界在消失,我也在消失。沉默笼罩一切。我进入了彻底的麻木之中。
但是我的手动了一下,却没有任何感觉,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我的手还在动着,慢慢地支撑着身体。我全身都动了,只有眼睛依然默默地闭着。缓缓地、轻轻地,我站了起来。全身的体重如飘着一般。我的脚移动了,慢慢地走了几步,停了下来,静静地站着。
我开始用内心深处的冥想去感知这个世界。一切的遥远将我包围,犹如黑暗的笼罩。黑暗中深渊无底。我在向无尽的黑暗堕落。堕落中,光明萌发。我的眼睛在五彩的光明中缓缓睁开。我又看到了一切。这是一片熟悉的山林。
我想起我曾在这里逃命,全身伤痕累累,依靠在一棵大树下,还有一头猛虎守着我。
我已经知道了一切,慢慢地转过身去。我看清楚了。“我”依然依靠在大树下,双眼紧闭,如睡了一般,宁静而安详。在“我”的身旁,猛虎依然守着,他静静地看着“我”。
我看着这一切,在风中站了很久很久。猛虎终于扭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中有无尽的孤独。他又张开了血盆大口,围着依靠在大树下的“我”慢慢地走着。转了三圈之后,他的虎牙咬向“我”的头,虎爪开始撕破“我”的衣服。
我依然静静地站着。却又一种痛苦传来,布满全身。那是因为猛虎在啃食“我”的肉体。一块肉一块肉从“我”的身体脱落,进入猛虎的口中。他慢慢地嚼着,又吞入肚中。我感觉到我的肉体在他的肚中被融化,融入他的肉体。那一块一块的肉犹如获得重生一般。
但是站着的我已经坠入痛苦的深渊,被肉体的毁灭所折磨。我却仅仅是沉默地站着。在痛苦的深渊寻找虚幻的快感。不屈的眼神还在凝视着,投射悲壮的眼光,沉默在宁静之中。
就这样在宁静中过很久很久。“我”的肉体尽被吃光,只剩下一堆白骨。在地上还有一滩“我”的鲜血。猛虎俯下身慢慢地1吸着。地上的血也被吸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犹如不曾存在过。
在这一刻,我也进入了最彻底的痛苦之中,被绝望所重重包围。我却依然凝聚着眼光,凝视着猛虎。他也默默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尽是孤独与自由,如同我的孤独与自由。在他的眼睛之中,我的痛苦彻底爆发了……
(三)
我的痛苦终于爆发了。我仰头向天,如疯如狂,巨吼一声:“啊——”
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之后,我的眼中流出血红的泪,血泪满面。心中的痛苦因此渐渐平息。平静如水,在缓缓地流淌。
我终于明白了一切。拖着风尘的躯体,向猛虎走过去。他的眼神依旧孤独而自由。那是我的一切,孤独而自由。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的灵魂融入了他的肉体。从那一刻起,猛虎就是我,我就是猛虎。
我仰头向天,长啸一声,惊天动地,笼罩山林的宁静,传播遥远的孤独与自由。
灵魂肉体终于融合为一体。我猛身一跃,站了起来。原先的虎行化为人形。我又获得了重生。一个崭新的生命又屹立山林之中。
我平静了自己的思绪,向着“我”的白骨走去。这一堆白骨依然静静地躺着,犹如经历了千年的沧桑。我俯下身,伸手抚摸光滑的骨头。我的手一触摸到白骨,这堆骷髅顷刻化成灰。一阵风吹过,骨灰尽皆随风飘散,散落这个世界,那是我的孤独与自由!
地上只剩下我的长剑了。我握起我的长剑。剑气依旧,正义不灭。我挥剑向上,剑指苍天:
“从此我就是虎王,这把剑就是虎王剑!”
我收起虎王剑,开始在这茂密而遥远的山林里穿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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