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卓说要走的时候,叶离唇角微扬,康卓看不出叶离眉梢轻挂的是爱还是哀愁。
认识叶离,是在大二,康卓读管理,叶离读外文,康卓的死党是叶离的同乡,初相识,康卓被叶离清淡疏离的气质吸引,二十岁的青春女孩,大多是动感的,招摇而张扬的。夹在一群嘻嘻哈哈女孩中间的叶离,眉眼淡定,恬适幽静,飘逸出尘。那段时间,活跃狂傲的康卓忽然安静下来,用他自己后来的话说就是毫无预警地掉进了一张网里,一张纤柔得让人宁静的网。
康卓追叶离并不辛苦,叶离从不吊别胃口,也不耍小性子,这个干净透明的女孩不是一盆浅浅的白开水,拿外文系奖学金的她写得一手好文章,古诗新诗散文诗信手拈来,只是,她淡泊随意,而康卓,却是不喜安于室的,爱会让人冲昏头脑,热恋中的康卓,发誓要一生抓住这个质感美的女孩。
大学毕业,叶离留校,出身官宦之家的康卓去了外企,几年的恋情,没有海枯石烂的誓言,却有相惜相印的缱绻,这样的情该是有幸福花开的声音的。
光芒四射的康卓在外企如鱼得水,升迁喜讯连连,霓虹灯下的莺歌燕舞多彩而刺激,终于有一天,康卓忘了回家的路,而那个家,甚至只是属于心灵范畴的家。他们没有同居,叶离说过,他们要做一对栖居眷侣,牵手了,就是一生一世,爱会让永恒延续。曾经那么那么心驰神往的未来,那期许,那等待,似乎在没有星星点缀只有霓虹闪烁的夜幕下黯淡了,陨落了。
心思缜密而细腻敏感的叶离,隐约感觉到了康卓的变化,尽管康卓去叶离的小窝更勤,却明显没有以往蛰伏在叶离灵魂港湾里的安静与放松,对叶离的宠溺与怜惜变得规律而惯性,仿佛一道必做的习题,牵强而公式化。
叶离沉默着,她一向不喜刻意与勉强,爱是生命里的水,水却是大自然的惠泽,水是玲珑剔透的,是被人类赋予了生命和感情色彩的,怎么可以蒙尘可以亵渎?叶离把答案交给了时间交给了天意。
灯红酒绿浸染着的康卓,迷恋上了社交里认识的一个女子,女子的成熟与世故,精明与风情让康卓沉醉不能自拔,清新的百合花香淡了,远了,罂粟的妖艳渐欲迷了眼。
康卓潜意识里知道在饮鸩止渴,却戒不掉罂粟的瘾,凡尘人世间的男男女女演绎着凡尘里的凡俗故事,物欲横流的变幻莫测里,康卓终究没有游过那片海。
爱,那么单薄,抵不过情的唾手可得。康卓不知道怎么说,他只是很虚弱地想起苦追叶离许久的一位学兄说过的话:“不懂她,就不要轻言珍惜,如果有一天,你要放弃,请试着解解花语。”很久以前的话,康卓莫名地想起。
矛盾中,康卓选择了调离,去另外一个城市,她对叶离说要开创一个新天地,不是借口,也说不上理由,叶离却微笑着颔首,临行前,康卓说再见,叶离唇角微扬,车开动的刹那,康卓看到了叶离的口型,他读不出是什么,或者,爱和灵犀是胶合的。
康卓不知道,他走后第二天,叶离就辞职去一家公司做了翻译,公司曾找过叶离多次,优厚的待遇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叶离一直搁置着,也漫不经心着。她知道,如论在任何地方,面对任何人,任何事,她都是自己,都是懂自己的叶离。当风住尘香花已尽,就选择心的离去,给生命一个华丽的转身。疼与痛,那是属于灵魂的,属于夜的,即使绽放,即使酴醾到滴血,那创面也不能做清创处理,唯有收拢,像闭合的贝壳。
康卓在那个城市,放任着不让心情纠结,随后而至的女子仿佛一个盅,康卓恣意地沦陷着,不思不想,偶尔夜半梦醒的时候,借着眩惑的夜幕,他看着身边的女子,那是一张表情丰富的脸,在纸迷金醉的贪慕里他不知道哪张是真哪张是假,就像他自己,总是想起一句话:物是人非事事休。事事休?
叶离依旧。出众的翻译能力给她带来了太多的机遇和机会,她做得用心做得完美,却依旧恬静,淡雅,细细的,浅浅的,却也笑意盈盈的。生活,在她的指尖滑动,没有流年细碎的斑驳,光阴仿佛和她在时空里交错着,留痕的,是她一路成长的经历,没有浮光,真实而明亮。
康卓累了,直到有一天,他对自己说累了,一晌贪欢未有期,如果情是赌注,是筹码,是跳板,是天梯,这样的情,又怎么不会游移?倦了的康卓无力分析灵魂曾经有过游荡还是脱壳,思想,似乎总不完整。唯一的念头,想看看叶离,那么迫切,那么焦灼要见到叶离。
康卓站在叶离面前,叶离唇角微扬,依旧唇角微扬。依稀仿佛,回到初相识的一刻。
俊朗不羁的康卓,淡雅韵致的的叶离,康卓的阳光,叶离的古韵,时光,定格在记忆里,只是记忆。
岁月的风霜挂在康卓的眼底,清清的叶离让康卓不敢正视。直到头顶的太阳刺了眼,康卓问:“叶离,这么多年,我好想知道,当初我走的时候,你的口型表达了什么?”
叶离笑了,那么缈缈的笑:“当初,我在对自己说——爱,后会可有期??”
终于,这么久这么久以来,康卓从叶离的眉梢里,读懂了爱与哀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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