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春风吹开姹紫嫣红的花儿,把树木套上浓绿的盛装,时令便急不可耐地走进了这如火如荼的夏日。在麦收的午忙时节,伴着子规鸟啼血的声声悲鸣,承载着两千多年的丰厚文化底蕴的端午节在不知不觉中如期而至。
虽然夏收繁忙,但传统习俗的使然,十分看重节日的农人仍不忘抽空从田间地头割来香艾,捆作一束,挂在自家的门楣上,再去湖边采来翠绿的苇叶包上端午节最具代表的粽子。
记得小时候,快到端午节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忙着生产队里的抢收,无暇顾及端午节的事务,过节的所有事项全凭奶奶一人操办安排。奶奶便让姐姐带着我到湖里堤坝上的苇丛采粽叶。我兴奋得抢过竹篮一溜小跑,最先来到苇丛边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等着姐姐。
钻入苇丛,阒静杳然。除了我们采苇叶的嚓嚓声和偶尔的几声鸟叫,听不到一点声响。忽然,一阵清亮啼啭的鸟声传来,我的视线被转移了,循着鸟声钻入苇丛深处,几根高过头顶的嫩绿苇秆上攀织着碗口大的鸟窝,我兴奋地扳倒芦苇掏出几枚鸟蛋和一只鸟雏,小心翼翼地送出苇丛坐在路边欣赏收获的战利品。当太阳踅上苇梢,姐姐已采了满满一篮粽叶,我带着这只羽毛未丰的小鸟和几枚涂满雀斑的鸟蛋,揣着收获的喜悦踏上归程。
回到家里,奶奶和姐姐就动手拣选鲜嫩宽大的苇叶,剔除老叶、烂叶,剪去叶蒂,洗净后一沓沓码好置入后锅,架火烧煮,随着咕嘟咕嘟的响水声,苇叶青涩的清香便袅袅地弥散,钻进鼻孔,沁入心脾。闻着这撩人味觉的清香,意想着粽子的味道,便会满口生津。
此时奶奶约莫苇叶已煮到一定的火候,便揭去锅盖,将脱了水变成暗黄色的苇叶捞出放入盛满凉水的木桶里,然后端来一盆浸泡得胖乎乎,白生生,银牙一样的糯米,继而端坐在凳子上,拿起苇叶,一个对折,卷成漏斗状,捞起雪白的糯米放入漏斗,接着掬起清水轻轻淋下,将糯米冲得平实,再翻卷苇叶,拿起麻绳,咬住绳子一头,拦腰缠绕,就将糯米严严实实地捆进了苇叶里。包好的粽子像腰扎练功带的武士,肌肉饱满地躺在竹匾里。奶奶包粽子熟稔至极,如同玩杂耍,动作连贯麻利,折叶捞米,掬水捆扎一气呵成,毫不拖沓拙滞。不一会儿,竹匾里的粽子堆得像小山!
奶奶将包好的粽子装入后锅,再次架火烧煮,灶膛里的火舌卷舔着锅底,奶奶慈祥的脸被偶尔探出的火苗映照着,显出安然的宁静。我在一旁等候着,倾听着,希望尽快听到那诱人的咕嘟声,闻到那勾摄味觉的粽香。不时向奶奶说:“还没熟?我都想吃了!”奶奶总是笑呵呵地说:“早呢,快睡吧,即使熟了也得捂一夜才会香的,要不然吃起来咯牙,没有味道!”我只好带着即刻的失落和渴望早早天明的企盼,悻悻地回屋睡觉......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厨房里已是飘出粽子的清香,奶奶在厨房里早已剥好了粽子,躺在碗里的一个个玲珑剔透,白如凝脂的洒满晶莹透亮砂糖的粽子,惹得我馋涎欲滴。奶奶看了我一眼说:“去洗完脸再来吃,小馋鬼!”那略带责备的口气里充溢着无限的疼爱。我急忙抹了一把脸,夹起粽子狠命地咬了一口,一股蜜似的甜香溢满心间,久久,久久......
而今,又到粽叶飘香时,我仍然会怀念儿时吃粽子时的甜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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