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冬

冬天的雪花散落屋檐、麦田，没有大面积的蔓延，只是星星点点，却是几天不融，寒意欲浓。

南方的同学，偶尔出差路过，当她红着鼻头，瑟瑟缩缩地跳下车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她有多么不习惯这种清寒，而我已习以为常。曾经特别不喜欢北方的冬天，萧条的街头、稀疏的人影、灰白的景致，总让人感觉到惨淡、枯冷与脆弱，总想不视不见、逃离这种生命的萎缩，于是特别向往南方，以为生命只要融入到那种喧嚣的热情中，似乎就会动力不竭，不会感到倦怠和伤凉。她也那么觉得。五年前临近毕业的时候她说：“人生无所谓对与错，只要是自己选择的。”我知道，她已决定不再迟疑，决定去南方闯荡，她是一个十分坚韧的人。大学四年，她是宿舍里始终坚持在校外兼职的人，早出晚归，十分辛苦，而且时常耽误正常的课业，等到临近考试，通宵复习，才能勉强过关，她晕车，总是在做家教的公车途中吐得脸色发黄，却不肯在校内勤工助学。她把部分兼职得到收入用在买衣服和化妆品上，有人看不惯，便把这些传到班主任那里，班主任找她谈话，认为她应该节俭些，毕竟自己的家境是那样的。她说：“难道我家境不好，我就没有美丽的权利，我就应该灰头土脸。衣服没有色泽，我的衣服和化妆品都是低档便宜的，难道我用自己的劳动所得稍微装点自己就是错误的，而他们用家里的钱大肆挥霍买名牌就是正确的。”班主任无语。当她把这些转述给我的时候，眼睛里是闪闪的泪光，我想到了北方的雪光，是那种在微弱的阳光下不肯融化的冰凉。我理解她，但我不知道该不该去安慰她，有时候，越是感觉灵魂卑微，就会越加地去装扮尊严，有时候，人只能这样去安慰自己的伤口。稍微的虚荣也并非世俗，因为缺少和需要而去追求获得，本身就是一种勇气和胆量，生活让她具有。

她向我提及她这五年来的经历，辗转从肇庆的银行，到顺德的工厂，再到广州的外企，原本在银行是稳定的，但还是放弃了，主要是为了追随辞职的男朋友，其间经历了背叛、复合、结婚再到现在的出现裂痕，但婚姻还存在，也有自己的房子。她说她时常怀念在中南读书的岁月，有时候真想卖掉房子，辞掉工作，逃离一切，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原来，自己选择的、追求的也会厌倦，生活确实没有对与错，安定的生活让人感到平淡乏味，奔波劳碌的生活又会让人向往安静闲适，经历哪种时，哪种就是围城。生命在哪里都会感到寂寞与荒凉，哪怕没有冬天。

同学住了一晚便匆匆离开了，生活的紧张繁忙让她无法停歇，哪怕心底是那样的倦怠，谁都不能逃离生活的轨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生活，其实每个人都是那样的卑微与脆弱，我只能祝福她。

老主任退休了，离别时，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害怕勾起老人离退社会时的落寞。可是，老主任却是那样坦然和亲切地走进我的办公室主动告别与嘱咐，是的，也许历经了世事，才更明白面对过往时的无悔，毕竟曾经那样认真的工作与生活，在离别的冬天才会感恩曾经的付出与现在的收获，无论那收获的是否达到既定的目标。

年轻，还没有学会平静下来静静享用生活，还没有学会如何面对应接不暇的世事万态，所以，会急噪和茫然，但是，却还有那么多美好的梦幻，一切还都是新鲜的。人生就是四季，当你漫步街头，当冬日午后温暖的阳光照耀你的脸庞，当你微笑着祝福离别的朋友，其实，舒缓幸福的心情有如春暖花开的季节。其实，每个阶段的生命都是那样的美好。总有一天，也许会突然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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