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世纪末期,在偏远的山村仍有一批亦工亦农的民办教师,他们用毕生的心血写下了半个世纪的山村教育史。教师,现在是令人羡慕的职业,在过去的那个年代,教师却含辛茹苦、默默无闻的咽着别人都不知道的苦水。请听一位教师过来人的真情倾诉——
在二十世纪的山村
我是一个赤脚教师
当时的称呼是“民办教师”
这个“桂冠”在我头上戴了几十年
过去的辛酸苦涩也许已无人知情
听听一个教师过来人的倾诉吧
写教育史请别忘记了他们
(1)
在山村,我每天重复地踏着“三点一线”
家里——学校——田间
这“三点一线”框定了我几十年的人生“轨迹”
年年岁岁,白天黑夜我总是来去匆匆
时间,一分一秒我都视为黄金
工作,一分一厘都拴着我的命运
从五十年代到世纪之末
我把全部心血献给了山村
穷山沟飞出了一批又一批金凤凰
荒山坡长出了一棵又一棵青松
山村的小学堂却依旧苍老
山冲的小溪流还是清水淙淙
我,却由一个小伙子变成了白发翁
写完了半个世纪的山村教育史
不是用笔,也不是用墨
而是用我的热血,用我的生命
(2)
如今,人们都过份地看重权力
可是,我的权力的砝码在人生的天平上
却极微极轻
在那个破旧的山村小学
我是四个老师的“校长”
我是四十个学生的班主任
四十个学生又分成四个年级
“麻雀”虽小,肝胆俱全
点点滴滴,方方面面
一个环节也不能粗心
权利,在这里是繁琐的事务
权利,在这里是关心和责任
为办学,我走遍了这里的九沟十八寨
每一道山梁,每一条田埂
都留下了我深深的脚印
劝学——送学——家访——补课
烈日——暴雨——霜雪——寒风
不断地流汗,不断地受冻
不问收获,只问耕耘
即使累得腰酸背疼
回报的仍是工资拖欠,冷眼寒心
五十年,我用脚板丈量了山村的山水田路
我用脚步测量了这里的冷暖人心
我用脚踝踏出了一条通往山外的小路
我用脚心走了绕地球三圈的路程
走路,与教学几乎是毫不相干
可在这里,在山区却是一个教师最过硬的本领
我在山区小学熬过了几十个冬春
对走路、爬山感受得最深最真
山区,也许永远都没有坦途平路
山区教育何时能走出艰难的困境
(3)
在那些数不清的山村之夜
有好多年,我都是守着一盏清亮的煤油灯
煤油灯是我晚上办公的照明
我有看不完的书,备不完的课,
改不完的作业,写不完的诗文
油灯在我面前发出“丝丝”低微的叹息
蟋蟀在我墙内“叽叽”地唱着歌声
远处村落不时传来“汪汪”的狗叫
半夜,鸡埘里公鸡在拍翅打鸣
星月从窗棂探头向我淡淡微笑
身边,老婆孩子已呼呼入梦
教案纸上还在发出一阵阵“刷刷”的响声
稿纸上又写出了一首首真情的诗文
白天,我像一头牛不停地拉磨
晚上,我仍像一匹马在茫茫夜原上驰奔
在夜里,我常常累得在灯下打盹
那时,我在煤油灯下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我的小山村有了电灯,电话,电视,
电脑,汽车,耕作机
梦中,我的小学堂有了新教室,新桌椅,
新黑板,新用品
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变得如意称心
那时,我多么盼望山冲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也多么渴望快快实现自己的美梦
朦胧中,我自己忽然变成了一盏灯
变成了一盏很亮的灯
灯光照亮了我昏暗的小教室
灯光照亮了孩子们的心灵
啊,小山村终于走过了二十世纪
小山村开始从贫穷走向富裕
从朦胧走向光明,从“丑女”变成“美人”
二十一世纪的曙光来临
我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美丽的山村
因为我老了,山花也开始凋零
半个世纪,我改变了自己“民办教师”的命运
山村的命运,孩子的命运,教育的命运
在新世纪里也在一天天去旧换新
我依恋的小山村啊
我何时能再来
我苦恋的小山村啊
愿您永远漂亮年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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