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漫无目的地开始在床上徘徊。
我回忆昨夜的梦,努力想把那些凌乱的片段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画面,却发现那是徒劳,我打开床边的音响,两只喇叭立即凑出那熟悉的乐曲,我想在今夜的雨中睡去,伴着国产压路机的声音,伴着伤口迸裂的巨响,晚安北京,晚安所有未眠的人们,又想起那那部电影,《北京乐与路》。平路伴着那空冥的音乐离开,影射着张炬的那次离开,也是对中国摇滚乐辉煌岁月的怀念,平路,一个摇滚乐的忠诚革命战士,代表着反叛的摇滚精神,以及不羁的自我生活方式,就象片中的那个诗人提到的,一头扎进火锅里,投入那沸腾的生命……
生命究竟能够沸腾多久,没有答案,可是平路的生命在沸腾中突然离去,带给我们无数的感伤,也许这样的离去是最好的结局,一次车祸结束自己二十六岁的一生。我二十六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娶妻生子,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双休日在家里看看电视,和老婆吵吵价,在安慰几句,要不就学学做饭,再不然就去城外弄快空地,种点蔬菜瓜果什么的。提到死亡,我总是会联想到安眠药之类的东西,我觉得他们很合适我,服下足以致命的剂量,然后躺在床上等待,就象现在躺在床上一样,等待四肢麻木,呼吸渐止,心跳减弱,大脑紊乱,瞳孔放大,心里一想自己再有几分钟就要死了,就要永远离开所有我恨的和我爱的人,离开这个世界,那是一种什么感受,我无法形容。
起身,下床,拉开窗帘,午后刺目的阳光又把我砸在床上,我顿时觉得自己虚弱无比,我能和这阳光抗衡吗?我躺在床上,觉得墙上那些画里的人都在看着我,他们是张炬,丁武,张楚,何勇,在这样的时刻他们都在哪里?又都在追寻着什么?他们都在看着我,无论我如何移动身躯改变角度,都无法逃脱他们的视线,如此坦然的面对他们,感到自己很可怜,生活在这样的世界,无法改变任何事情,可是他们又能改变吗?
我再次爬起,走到滩在地上的沙发,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屏幕上一个油头粉面的知识分子正在用一口流利的中国腔英语报道几天前的新闻,两国领导人身着西装,走在红地毯上象时装表演中的男模特,而旁边那些站的如同电线杆一样的士兵就象是观众和记者,不过他们手里拿着的不是记事本和照相机,而是枪。在百无聊赖之中,按动遥控器的按钮,换台,这是一部经过上百次剪辑的外国电影,换台,金陵风采,请您欣赏,换台,一个胖胖男人在讲搞笑的故事,穿插着一些香港电影的剪辑,换台,减肥广告,换台,房产信息,换台,广告,换台…….
每一次屏幕变黑的一刹那,我都会发现屏幕上映出一个人,那就是我的影子,我们都在焦急等待着下一个画面的出现,当屏幕上越来越快的出现自己的时候,我关掉了电视。
找了块方便面,吃力的咀嚼,喝下一杯满是水垢的温水,胃开始蠕动消化这些人工合成物,以便维持生命。
我走出屋子,看见靠在墙边的自行车,前后挡泥板均被拆去,还有其他多余的配件,因为它很轻,所以在马路上骑着它,给我的感觉象在飞。
我已经很久没有女朋友了,这种事情在夏天通常会被淡忘,当冬天来临,特别是刺骨的寒风钻入领口的时候,我格外想交个女朋友,因为我很瘦,每次流感病毒来袭都没能幸免。音响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另外一张唱片,我随着张楚吟唱“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空档档的房间里,却没有想起另一个女生的拉小提琴的声音,只有张楚一个人在唱,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突然发现屋子很脏,吉他上尘土一层,我拿起污秽不堪的抹布,把它搽拭,我差不多已经两年没有摸它了,我把它抱在怀里,象抱着自己的孩子,它开始轻声抽泣继而嚎啕大哭,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它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形影不离,它的哭声越来越刺耳,没办法,只好放下它。
天渐渐黑了。
隔壁的电视机里传来纯属虚构的笑声,比呕吐还刺耳,跟相声一样恶心,我不明白电视台为什么总放这些东西来强j*人们的视听,并且采用不厌其烦的重播手段,让大众遭受一次又一次的蹂躏,就这样,我们日复一日吸收劣质的营养,培育出丰硕的垃圾,源源不断的输送给下一代使其变成造粪机器日夜耕耘在制造虚假的车间里乐此不疲。当感情和欢乐被纯属虚构的模子制成千篇一律时,这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没有任何真实可言,虽然他们长着嘴,拿着笔。这就是当今的“文艺工作者”,“知识青年”他们用无数的奖杯和鲜花,为现代艺术堆积出一个巨大的坟墓。
本来想好好搞音乐的,结果被音乐搞了……
突然想起电影里平路的这句台词。记得小时侯总觉得动画片幼稚可笑,而现在自己却整日沉沦于《猫和老鼠》。我在等tom还是jerry呢?
家里停电了,在这样的夏夜,反正家里也没空调,还是一样的燥热,点上蜡烛,烛火在风中跳跃,隔壁响起强烈的抱怨声,蚊子在我身边俯冲,我把自己想成一只飞蛾,随着跳动的烛火疯狂起舞,做着自取灭亡的尝试,最后化做一缕清烟消散于空气的世界。我感激地忘着蜡烛,它把光明带给着黑暗封锁的空间,这就是希望,尽管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它象火炬,可举起它的人是谁呢?我把抽完的烟头弹出窗外,一道亮丽的红线划过暗夜,落入一条阴沟里结束了它的旅程,虽然短暂,但毕竟有瞬间的辉煌,我有什么呢?
灯光亮起,四下一片欢腾,我没有吹熄蜡烛,而是就这样静静看着它,那渺小的光辉无法与灯的明亮相比,但是它一直在跳跃,在变化,这就是人生。
当我站起身,蜡烛被风吹灭了……
我回到床上,象匹被驯服的野马软绵绵的躺在更加柔软的床上,舒展僵直的躯干,我终于想到了自己在等什么----睡觉。
这一天我很早就睡了,灯也没有关,因为我害怕在漫漫长夜突然醒来一个人面对黑暗的那份恐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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