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开春了,几场西南大风刮过之后,树慢慢地变绿了,花渐渐地开了。这个时候,我就时常想起老家,想起老家40年前和我一起沐浴春夏秋冬,共同成长的房前屋后的树林子,以及小时候许许多多多的乐子事儿。
和电视剧《乡村爱情》片头曲唱的一模一样,我的老家就住在利发盛正东四里半地那疙瘩:“虽然屯子不咋大,有山有水有树林,邻里乡亲挺和睦,老少爷们挺合群”。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全屯子只有20几户人家,前后两趟街,全是清一色的土房子,看不到一块砖瓦。我们尹姓是大户人家,屯子名就是以本家姓命名的,其次是姓迟的有七八户,再就是王、杨、李、邵、张等五家杂姓各一户,各家各户世世代代和平相处。儿时的记忆是深刻的,哪家几口人,几间房都清清楚楚,而且自打我记事起就没听说过我们本家与外姓人或者家族间闹过什么太大的矛盾,后来参加工作服务于公安机关就更清楚了,我们这个屯子的人没有任何违法犯罪的行为。
那时候,我家住在屯子后趟街当腰五间房,父亲和爷爷奶奶还有大伯一家住在一起,全家20多口人,父亲在学校当老师,大伯在村里当村长,日子虽然过得紧巴苦业的,但却很充实,一家人其乐融融,我也渡过了非常快乐的童年。
小时候,我家外屋厨房开了个后门,打开门就进入了后园子。园子里全是杏树,能有20多颗,每年开春,杏树开花的时候,粉白粉白的杏花最先带来了春天艳丽的色彩,紧跟着各种颜色的野花争相开放,打老远就能感觉香喷喷的。园子的外面也就是屯子后面的山坨子上全是杨树,大树小树还有树毛坑子老鼻子了,数都数不清。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看到大树尖上那些喜鹊和乌鸦窝,细看有的树上还不止一个。人们走进去,就会冲起无数只喜鹊和乌鸦铺天盖地地在天空中、树空间往来飞梭,给人带来惊喜,也会吓得人心噗噗跳。
候鸟来的时候,那些大片或者成趟的低矮的杨树毛子和茂密的榆树棵子里面那山雀才厚呢,一帮一帮的,什么青头、三道眉、公黄、母黄、红颌、绿颌、壕溜子、串鸡等等等等各式各样好看的、会叫唤的都来报到了。清晨,人们睁开眼睛,在家里就能听到悦耳的鸟鸣声。每当听到鸟声,人们就赶紧起来,大人们要下地做头起活儿,而小孩子们则急忙忙地拿起几盘铁夹子奔向树林子或者屯子里的大坑打鸟去了。
记得那时候每个屯子都有一个大坑,在小孩子看来,大坑的用途就是春天打鸟,夏天洗澡,秋天沤麻,冬天打溜滑。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它的主要用途是雨季蓄水,防止屯子内涝。老家的大坑在屯子的西边,人们管它叫西大坑。大坑西边有一片洼地,长满了一些好像永远都长不大的杨树和柳树毛子,而北面水边的一颗老柳树,树干粗壮,大人张开臂膀都抱不下来,粗壮的树根裸露于地面上,爬向四周。树干的一侧烂成一米多长的大窟窿,冬天的时候人们以为它枯死了,可是每到开春它竟然放出新叶,慢慢地长出长长的、茂密的枝叶,快要垂到地面了,柔柔嫩嫩的,随风摇曳婀娜。
这个时候,屯子的人无论那女老少,每天天不亮就起大早,争先恐后地来到西大坑,在大坑西面的空地上占领最佳领地,每户人家都挖个小坑,用脸盆舀水填满,把铁夹子下到水坑的周围,再折几条树枝插上,然后大家伙一起回到大坑东岸的墙根旁,等待山雀的到来。
工夫不大,一大帮山雀从山上飞过来,首先落到大坑沿喝水。这个时候,人们走上前轻轻地那么一撵一遛,山雀就飞进了小水坑,就在它们饮水的时候,看见夹子上的虫子就没命了,真是鸟为食亡啊。当有幸没被夹住的山雀惊恐地飞走的时候,人们知道打着雀了,就赶紧麻骝地跑过去摘山雀,有时候一盘夹子还能打着两个,还有的时候夹子打冒了,受伤的小鸟在不远处傻傻地呆着,伸手就能抓住,那种感觉用现在的话说真是太爽了!
在大坑里打雀,就是一上午的事,因为按照鸟类的习性,小鸟一般在上午喝水,到了下午就进树林子。这种时候,走进老家南面的林带打雀更意思。那时候的林带中间栽的是杨树,两侧是榆树,全都是一人多高,林带不宽,也就七八米。一旦碰上山雀,一个人就能遛过来。一次,我看见十几个串鸡,非常高兴,生怕飞了,就急忙下完夹子,绕过去往回遛,没想到在前边有个小伙伴也下了夹子,当我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已经打了五六个串鸡。我就和他商量剩下的让我打,他犹犹豫豫了还一会才肯依依不舍地离去。这时,我把剩下的串鸡圈回来,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往夹子上遛,那些串鸡在地面上快速地出溜着,一点一点地接近夹子,我屏住呼吸,精神高度紧张,亲眼看着串鸡见了虫就叨,随后“咔嚓”一声夹子翻了,急切地跑过去,十盘夹子打着五个!那种异常兴奋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候鸟走后,夏天到了,草长高了长密了,林子里的树更加翠绿了。这个时候,走进林子,或者上学放学的路上,走着走着,往往就会在浓密的草颗、树毛中“噗通”一声,惊飞一两只鹌鹑,把人吓一大跳,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三伏天的时候,放暑假了,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每逢晴天,我几乎天天与伙伴们泡在西大坑里洗澡,并学会了游泳,同时锻炼了身体,驱赶了酷热,消除了疲劳。
晚上,躺在火炕上,听着大坑里的蛙声入眠。呱呱呱……一两只着青蛙领头叫过之后,千万只青蛙同时鸣叫,顿时蛙声一片,再加上各种蚊虫鸣叫的声音,犹如大型交响乐团,演奏出激扬、悦耳、悠远的乐章,令人如痴如醉……有时候两三只青蛙一起鸣叫,恰似两三人重唱,展现了另一种音乐效果;有时候几只青蛙轮番鸣叫,好像歌手比赛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此起彼伏,听着听着这些美妙的声音,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半夜,往往又会被锅台上、墙角里几只蛐蛐的鸣叫声吵醒,“吱吱吱……”没完没了,搅得人心烦意乱,难以入眠。
闲着没事的时候,我还和伙伴们到生产队帮助猪倌放猪,因为房后的树林子太大了,把猪赶进去基本上就不用管了,不用担心猪会跑进耕地祸害庄稼,有的是时间玩耍:抓蚂螂、撵蝴蝶,掏鸟窝……累了就躺到大树下阳光斑驳的树影中、软绵绵的绿草上小憩一会儿,享受大自然的恩赐,心中格外敞亮、惬意。
因为老家房前屋后的林子大,在当时有一定的名气,所以经常有猎人前来打猎。一天,前屯来了两猎人,记得其中一位是瘸子,姓张,人们都管他叫张瘸子。这人可是相当能耐啊,别看他腿脚不好,走路一瘸一拐的,但还能骑自行车。经他改装的自行车,由于腿脚关系,只能半圈半圈地蹬。他的枪法十分精准,专门打飞行的鸟类。有人说瘸子打猎坐着喊,其实不然。这时候,张瘸子看见几个乌鸦在天上飞,就扔掉拐棍,骑上自行车撵过去,一手扶车把子,一手举起老洋炮,好像没瞄准抬手就朝天上放了一枪。瞬间,一只乌鸦被打中,扑棱着受伤的翅膀从天上掉了下来,人们无不惊呼:真准啊!
到了初秋,我们这些淘气的孩子们就仨一伙俩一串的走进树林子,捡来一些干树枝子,点着火,挖个坑,把偷来的土豆闷上,苞米烤上,大约半个小时的工夫,土豆、苞米熟了,我们全都吃得小肚皮鼓鼓的,还弄得小手、小脸黑油油的。
深秋以后,树叶落了,林子的地上浮着一层干树叶子,每天放学后,我就背起小花楼或者拽上大钯上山搂树叶子。那时候全屯子家家缺烧柴,人们都来整柴火,是大树林子解决了老家的烧柴问题。
等到大雪封山的隆冬时节,人们正是冬闲的时候。白天,我们小孩子跟着那些半大孩子,钻进树林子,踏上白茫茫的雪地,踩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忙活着下兔套、撵野鸡、滚苏雀……出去就是一天,天不黑不回家,虽然天气非常寒冷,时常冻得拿不出手,可心里还是十分乐意美滋滋的。晚上,来到西大坑更加热闹,男男女女一大帮人,都在冰面上玩耍,打出溜滑的、滑小冰车的、玩冰猴的……所有那个时代能玩的冰上运动都展示了。大坑里充斥着人们追逐嬉戏的吵闹声、开心的大笑声以及摔倒疼痛的“哎呦”声,经久不息,响彻冬日的夜空……
现在,农村面貌改变了,农民富裕了。过去的大树林子全都不见了,变成了肥沃的耕地;西大坑也被人垫平了,盖起了大瓦房。屯子扩大了,由原来的二十几户发展为五十多户。除了老家前后院,全都是清一色的大瓦房。多少年过去了,时代不同了,社会进步了,现在的小孩子不玩我们小时候玩的那些原始的东西了,当然也感受不到我们童年的那些乐趣,而现代化的各式电动玩具、电脑网上游戏等等,已经成为当代少年儿童的精神乐园。过去的事情,仅仅是一种美好的回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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