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玄梦国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也只有彼岸花这唯一一点生机可言。这个世界并不美好，山山水水，枝枝叶叶，只要视线能力所能及的地方都是黑白两色，干燥，空虚得让人恐慌。我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是墨影将我带入了他的世界，来这里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关于在那个花花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些事情我也懒的追忆。我曾不小心告诉墨影：还是那个世界美丽，如果我们在那里生活那是最好不过了。他是玄梦国陛下忠诚的信使，所以他可以自由的出入任何国家。有时候他去那个花花世界后会带给我一些惊喜。譬如说有次，他就带了一些花草让我种下。他说：花是我见过女人后，第二件惊艳得让我情不自禁的东西。那么哪个女人让你情不自禁了呢？当然我没问，我只是不辞劳苦的种着会让他情不自禁的花朵。然，不管我怎么精心照料，那些花儿不够意思的一个一个死去。好在彼岸花活了下来，但我整整种了三年的彼岸花却从未盛开过。我会一直浇灌，直到有一天开出让墨影惊叹的花朵。

这一次墨影离开了好些日子呢，准确的说是四十八天了，每次他离开我都会板着手指头数着思恋他的日夜。他说这一次的任务很艰巨，恐怕凶多吉少，他不允许我为他担心，不然他的失败都是我的过错。我无从辩驳，只是说，那你不要去了好不好？他说是他主动要求的，他望过我凄楚而欣喜的一笑，还说，玄梦国的公主比你漂亮。很多年后，我活着一直都在为这句话较真。

我只是失落的皱过眉头，心中有无限不好的预感。他决定的事我不会勉强，也许我一直都太纵容他了。墨影，我想你，在你离开的第四十八天，没有谁能预料谁比谁安全。

二、

这是一间光线昏暗的木室，窗户被木条钉封起来，阳光不受欢迎的折射进来。两面框架挨着墙壁，上面摆设着许多瓶瓶罐罐，和深浅不一的药水。我记得就是被这些苦涩的药水呛鼻而醒的。木室中摆放着一条长桌，一些制作药水的工具，和草药都在上面。桌子的一边有一面精致的镜子，我坐在镜子前的木椅上，准备抚摸镜边银制镂空花纹的镜框。我看见镜子里，在我身后的木门打开了，墨影从门外抱着大束鲜红的彼岸花进来，看见时我不可思议的笑了，他朝我走来，我内心狂喜，回首、可是……抱着彼岸花的墨影在哪？我四处看看，好像时光一直静止在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镜子。在镜子里我身后的门又被推开了，是一个穿着破旧长袍的女巫。她不面善，她的皮肤有特殊的绿色，有一双让人从心底突生寒冷的目光，又长又尖的鼻子，还有参差补齐的黑色蛀齿和又尖又翘的下巴。配上那一顶高高尖尖的帽子，典型的巫婆之状。这一次我半信半疑的回头。

“啊……”我差点失足跌坐。我闭上眼不想看见这恐怖的女巫，但愿也没有看见。

一阵阴险的笑声过后，她用苍老诡异的声音对我说：“遇见我是你的荣幸。”她身形消瘦，而且佝偻，朝我走来张牙舞爪。我觉得看她一眼都是一种惩罚。与此同时她的身旁还漂浮着一只白色的玩偶。她给了我一个太奇怪的世界，但抱歉，我没有任何心思在这里探险。她的目光是不是能洞悉我的思维？我不禁抱住自己，寒噤阵阵。

“我知道你不是哑巴，你可以不说话，没关系我说。我要把你变成鸽子，飞进玄梦国的城堡，杀了玄梦国的公主，取出她的心脏还有头发给我。”

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胡言乱语什么？我用眼角瞥了她一眼，随她疯言疯语。“当然你不会这么做，你狠讨厌我，讨厌我的样子，只要我有了公主的头发和心脏，我就会变成公主的样子。”

我哑然失笑，这种人还妄想变成公主？

“你笑什么？等会你会笑你的愚蠢。臭丫头傲得紧，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我没有想过你会饶了我，我知道你会利用我，操纵我就想操纵你手中的木偶一样。在我神志清醒的时候，我不会乞求你，我只会鄙视你，和你多说一句话，是对我的一种侮辱。”

她气得暴跳如雷。“我要杀了你，挖了你的心脏，拔光你的头发，小美人变成你的样子也不错。”她耐住性子，用狡黠的目光，和诱人的语气说：“但是你不想知道你的墨影去了哪吗？”

“你知道他在哪？可是你这么会知道他呢？”

她得意的笑了，“我当然知道，你苦苦暗恋的墨影，他去了天机国，找一种青刺花，那种花是毒蜂的最爱。”她走上前，我又顺着桌子朝后退了两步。她说：“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些，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啊？”

我沉默了，我想听，可是又好害怕是不好的消息，再说她说这些事要我付出代价的。

她告诉我，“玄梦国的公主中毒昏迷了。你的情人主动要求去寻找那种花朵的，也只有那种花香可以让公主清醒。”我一皱眉，撅嘴，心底狠狠的生气。她有了开始挑唆的机会了，“救醒公主你的墨影可就升值发达了，这样从地位上来说拉近了许多。再说他救醒了公主少不得和公主一来二往就混熟了。还有不管怎么说哪个男人不想和堂堂的一国公主在一起呢？你再想想墨影的举动，再加上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年纪相仿。哎呀，到那时候小美人你可就要长相思了。”

我转身才懒得搭理她，她自顾自的说：“如果我做了公主，第一件事就是让你和墨影成婚，好不好？”

“为什么要我变成鸽子呢？去杀人。你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你这老巫婆杀了我，算我命短，要我助纣为虐绝不可能。”

她坐在镜子前好像又在盘算着什么。她将两个试管里的药水倒在一处……“砰”的一声，炸开了一股浓烟，浓烟散后是她狰狞的笑脸。她问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她自问自答，“我就是玄梦国的第一女巫师。”听到这个消息真是让人不幸，我擦了一下额头郁闷的汗珠。她又问我：“你知道玄梦国为什么是黑白两色的吗？”她身边的木偶回答：“是玄梦国第一女巫师的杰作。”我惊骇至极，重新审视眼前这位神通广大的女巫婆婆。究竟是我孤陋寡闻，还是她在吹嘘？我说：“如果你说的是真话，除非你把玄梦国的世界变化成原有的色彩。”

“傻丫头，如果能像你说的这么轻松，那玄梦国的世界还不随着我的心情变化。这是一个及其古老强大的咒语，成败是否只有一次机会，如果想解咒的话除非我死。”如果她真的是玄梦国第一女巫师，不然她如此伤天害理，还不遭天谴？

三、

她对我讲起了遥远的三百年前。

“其实玄梦国第一巫师是我师傅，我只是说我是第一女巫师而已。师傅那时收了两个徒弟，一个自然是我，一个是玄梦国现任的王后。那时她是我师姐，师姐确实是一个很漂亮很聪明的女巫。后来玄梦国的国王宣布要第一女巫做自己的王后，当时我每天闭门深造，不谙世事。师姐知道后，说自己就是现在玄梦国的第一女巫师，她说我不幸死去了，她自然而然就是第一女巫了。就算我知道了，她已经顺理成章的做了王后。我不甘心，她抢了我的王后之冠也就算了，她还占光了我的名誉。说实话我做女巫纯属个人爱好，没想过造福天下，我就是贪慕虚荣，可是我也没有想过要危害人间。我肯定要和那个说谎精一争高下。比赛三场，第一场我赢了，我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于是我让整个世界变成了黑白色的，这个世界能解此咒的只有师傅和师姐，那两个也只是蠢材罢了。师傅年轻时用过此咒，可是不小心失败了，今生不得在使用二次。至于师姐很不幸，为什么，再听接下来。第二场她赢了我，她将我变成了丑八怪。变化容颜术有很多种，她用了自然是最毒的一种。她知道就算我变成了天下第一女巫，也不能憾摇她王后的地位。第三场，我赢了，我本想至她于死地，谁知师傅竟阻挡了我一半法力，让她今生今世再也不是女巫，不能使用任何法力。当时我们用的咒语，都具有强大的破坏力和难以解破，都没想给对方任何余地的机会。她让我变得丑陋不堪解法是有的。这么多年来，我也忍了，我想要什么容颜我的得不到呢？容貌算什么？师姐只不过是蛇蝎美人。有一天竟是天助我也，那天我变成一只小白兔在彩色森林里散步，谁知一个漂亮的女孩发现了我，她想抓住我，我只是咬了她一口，然后逃跑了。后来听森林里的布谷鸟说，玄梦国的公主私自离城堡，离奇昏睡过去，一直未醒。我听说原来是她，后悔的打脑袋。”她负手徘徊了几步。“这些年我经常徜徉在玄梦国城堡的天空，只不过有人设了结界，我知道是师傅，不然普天之下有谁能阻止我？不然我至今还未洗耻辱吗？我考虑了很久，突然才明白，为什么玄梦国的人可以自由的出入城堡，为什么公主可以逃出宫去，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魔法师不得进入。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要挑选一个人帮我完成使命的话，不好意思那就是你了”

她又坐回椅子上，左右照了照，窃喜着说，“也活该那个国王这些年来断子绝孙，垂暮之年只有那一个公主，比什么都宝贵。师姐对他可是比自己还要心疼百倍。我杀了那个公主，比杀了师姐还要痛快呢。日后我取而代之公主，那就是一国之王了。”她继续怂恿我，“你不用犹疑不定，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只不过考虑一下换个立场，如果你成功了，你的所作所为那是有勇有谋。如果你失败了，不保证最终我的失败。我成功了，你依然名垂千古，不会把你诽谤成心狠手辣的女人，落得死不明白的下场。”

“我是骑虎难下了。”

“你还有余地吗？”

“可是杀人……”

“如果没有青刺花她就等于死掉了。如果有了青刺花，你觉得那会是件好事吗？我们得快点准备，不然你的墨影就要抢先一步了，我来看看他已经到了哪了。”她伸出手，一只水晶球落在半空，悠荡了几下。透明的水晶球里，升起一缕轻烟，整个水晶球烟雾弥漫，浓烟褪去，一幅模糊的画面，开始清晰。真的是墨影，他受伤了，但看起来神采奕奕，驾着独角兽穿行在云彩之间。

我就知道他很厉害，他成功了，不过对她来说并不是件好事。她忧虑起来，“他快到玄梦国了。”

“你可以拦住他啊。”“我自然可以拦住他，但事关重大，他若回国定有许多人相送，到那时就比较棘手。”

“那你趁他没有回国的时候拦住他啊。”

“玄梦国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才能让魔法师们使用魔法，一旦出去了，你觉得我能拿他怎样？”

话不多说，她准备了一些可以变身的，有毒的，昏迷的……毁尸灭迹的药水。还有匕首啊之类的东西。她有一枚黑色指环，在桌上转了圈，那些东西全部消失了。她将我变成鸽子，把指环套在我的脚上，告诉我，只要我在原地转上三圈，这些东西都会出来。她要我像南飞，飞出这片彩色森林，飞过几座高山，有条湖泊，在湖泊上有一条白色的环形阶梯。那玄梦国的城堡就在环形阶梯的最上端，直接云端。

四、

玄梦城堡的环形阶梯在一片浩瀚的湖泊上，如海市蜃楼一般让人不可思议，湖面上盛开着黑叶睡莲。巫婆说，这水下最多的就是食人鱼。每一层阶梯上，左右都有一位黑衣士兵。我盘旋着往上飞。离那座白色城堡越来越近。巫婆说，城堡周围的鸟人很凶残，被它捉到了要活吞的。他只送我五个字：你好自为之。我在想早知道应该建议她把我变成一直蚊子。当看见这些黑色羽毛，张着鸟嘴，拿着兵器的异类……还是先转身折回。先不提这些鸟人，这么大一座城堡，公主会在那间房子里呢？我又该这么进去呢？我已经飞了很久，先找个地方停歇一下。

环形阶梯上，有几位白衣宫女端着盒子，爬上这于天同高的阶梯。我停歇在栏杆上，这些士兵一个个和塑像一样，也不搭理我。倒是宫女们有些调皮，试着抓我，我张开翅膀欲飞，她已抓住我的脚。她高兴的说笑了一会。她把自己的盒子收拾了一下，把里面的东西分配在另外几个盒子里。那是我从来都没有看过的薄纱，光滑细腻之极，莹白泛光。她清空了那个盒子把我搁在里面。然后在她们只言片语中才知道这是鲛人国的鲛纱，都是要进贡给王后的。看来苍天助我离那个目标已经越来越近了，一阵欢喜后，心里堵得难受，我到底在忧心什么呢？

在盒子里颠簸了一阵，头晕脑胀的，那个宫女找来了鸟笼，把我关了进去。这里似乎是宫女们的寝室。不一会她们随着另外一个宫女带着进贡的东西离开了。趁她们不在的时候，我在笼子里转了三圈，喝下变身水，撑破了笼子。翻找出一位宫女的衣裳。我将要去哪儿呢？我焦虑不安的捏着手上的指环，在这偌大的宫殿里转悠了。这时一个宫女急忙走过，擦肩而过后她回头问我，“我怎么没见过你？”我正不知如何回答，她立马反应过来：“你是鲛人国派来的宫女吧。”她拉住我的手说：“我们公主常说下次还要鲛纱做的睡衣，我们针线不好，不知道可不可以劳烦你做一套？”我心里发虚，做衣服……会是会不过也不怎么样，我当然笑笑点点头。

“那你来，量一下公主的身形。”

脚下的水晶砖倒映出这里的冠冕堂皇。头上悬挂着无数颗夜明珠，像星星一样点缀，照得恍如白昼。墙壁上绘画着黑叶睡莲，莲花圣洁，熠熠生辉。我从来没有料到过，原来黑白两色可以搭配出这样完美的效果。她安睡在贝壳床上，有洁白的云朵轻飘飘的遮盖着，还有一种让人飘飘欲仙的花香，闭上眼，这就是无数女孩子的公主梦吗？

这有点顺利的让我自己也无法想象，我试着劝自己，调整好状态，计划即将发生的事。我装出很专业的样子替她量尺寸，心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我不能再拖了。我收起尺，朝那宫女点头商议，一句话未完，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我举着匕首，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全身抖得厉害，什么力气也使不上来，手在她胸口上哆嗦了半天，我怂恿自己，我要成功了，我要成功了，我要成功了呀……我把匕首愤恨的甩了出去，倚在贝壳床边，泪流满面。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我听见有脚步声迫近。我一慌，来不及擦干眼泪。对，对，我有隐身药水。可是那个躺地上的宫女……隐身药水没有了，毁尸灭迹？

这时，门被打开了。我还是不放心的躲在窗帘里。我首先看见的是头戴王冕的陛下，也曾幻想过某天会遇见一国之君，只是没想到是这种场合罢了。身后那位美丽雍容的王后，喜上眉梢遮不住一脸憔悴。一位宫女端着花瓶，放置在妆台上。上面盛开着墨影采来的青刺花，我的视线不是在这神奇的青刺花上，而是墨影，墨影在吗？国王王后都关注着即将苏醒的公主，墨影站在门外恭候着。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和他一起回家了，我恨不能立刻跑上前去。珠帘作响，王后眼神敏锐的朝这边捕捉过来。也许她已经不是魔法师，可以就有着天性直觉。一只鸽子飞了出来，还好是那位喝了变身水的宫女。陛下见到后，笑说：“鸽子，好东西，平平安安，我们的公主一定没事了。”王后这才放心的转移了目光。

五、

当她苏醒的那一刻，门外的墨影露出温柔的笑意，那洁白的青刺花，香味确实让人陶醉，是不是想公主一样陶醉了他呢？我满腔妒意，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那千层万层鲛纱做的长裙，镶嵌着大大小小钻石，包裹在她妖娆的胴体上，打造的完美无缺。倘若我不在这里，我本来就不在这里。我从来不想和她作比，但是答案……一目了然。

失落的走在荒郊野外。从天而降的巫婆，下了扫把。我还在想方设法的打算刁钻墨影，如果可以我不会离开墨影，我也不要让他急忙一场，我知道也许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劈头盖脸的给了我一个耳光，她对我好愤恨，“你气死我了。”我想想，公主想睡莲一样绽放在他眼前，光芒万丈，陶醉的何止是他。这个世界还有谁在乎我呢？你这老太婆，你随便欺负我。我嚷着，“谁是死是活和我没有关系，我是死是活和谁也没有关系。”

“丫头你早听我一句，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我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我恨我自己，你也要来恨我。”我只想没完没了的哭死，哭到再也喘不过气，我承受不住对自己的痛恨，更承受不住任何人对我的不满。

“你活着已经没有用了，不争气的东西，你不用在这个世界上丢人现眼了。”她幽绿的眼睛，毒蛇一样的贪婪，她伸手，十指尖长，锋利。我不禁朝后退去。

她不容置疑的望着我，佝偻的身形缓缓向下，嘴里喃喃言语。

奇怪，她的血，可以是红色的。我松开匕首，有一天她想不到，交给我杀人的工具，最终结束了她的宿命。其实我不想这样的，我也想自私一下，我做不到。墨影，公主谁也不能阻止你们在一起，我也不能，谁也不能阻止玄梦国亘古不变的命运……一切将安然无恙，我只是局外人。

哦！大地从她脚下蔓延出了绿色。我只觉着全身皮肤一阵痛似一阵。眼前荒野开遍了五颜六色的花朵，蝴蝶炫耀着五彩缤纷的翅膀。只是我的身体好不舒服，灼热，痛痒。我收回正在惊喜的观察者世界变化的视线。我的皮肤开始松弛，褶皱，有她脚下蔓延的绿色。体内更像要爆炸似的，好疼，好痛。脸上的肌肉扭曲，颤抖，我慌张的伸手摸摸。我知道……我可是我不相信。

在眼前的世界又将昏暗，倒下去的时刻，只看见琥珀色的天空，飞着七彩翅膀的巨鸟，它飞过一条彩虹划出……

当我醒来，粉红色的花朵落了一身，漫天飘香，花瓣还在装饰着整个世界，我不相信我是谁了。我要去找溪流，我要去找河水。花瓣雨还在飘啊飘，我还在幻想和墨影在一起欣赏，那一定很浪漫呢。这真是个梦幻一样的世界。

池塘边采这鲜花的那些小精灵们，见到我一阵阵惊叫，钻进花朵里。那些在水面上歌唱的人鱼吓得躲进了水底，我还是不顾一切的跑到水边。

“啊……不。”

六、

墨影我不知道离开你多久了，我就这样数啊数啊，最后数糊涂了。反反复复的每一天，没惊扰起一丝波澜，离开你恍若昨天，又恍若千百年。我坐在木椅上休息了很久，睁开眼尘埃落了一身。我站起身来，抖了抖长袍上的灰尘。它飘舞起来，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挥手扇开。这里除了呛人的灰尘、刺鼻的药味、还弥漫着腐朽的味道。我如果有蜘蛛那么勤劳，就不会允许它越帮越忙。现在不是夜晚，没有死亡般的寂静，也许还是那只黄尾巴的鸟儿打搅了我的清梦。

打开窗户，强烈的光线灼伤了我的眼睛。眼前的世界一时间的莹白。我决定打扫一下木屋，再到森林里采一些蘑菇。我伸出手，食指一指，木桶里的水升上到半空后，自觉的洒了下来，抹布、扫帚似乎让他们有了灵性，知道该干些什么。我看见当年移植的彼岸花，都掩盖了门前的小径，已经蔓延到彩色森林里去了。天空突然刮下一阵白色羽毛，那些羽毛有时是红色的，有时是黄色的……也有五颜六色的。应该是待会有一群天鹅，将要到彩色森林的碧玉湖和美人鱼一起跳舞，这是它们捎给彩色森林“观众”的信笺吧。

我听见一阵轻微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赶来。我朝门外望去，门被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吱呀”的声音打破了这里原有的孤寂。

那是一个锦衣玉面的男孩，见到他我的视线再也不想移开，心里强烈的酸楚，我还是高兴的笑了。他有些惊讶，也许如此肮脏的地方还有一个如此丑陋的巫婆。他偏首问我：“你就是他们所说的那个很厉害的女巫婆婆？”

“欢迎小王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他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像天空一样好看。“你认识我？”

“不然怎么会事很厉害的女巫婆婆呢？”

他试着向前几步，他问我：“那我要你找一个叫做裁月的女人你能找得到吗？”

我惊骇的问他：“你找……她做什么？”

他的目光炯炯有力，努着嘴，“我要杀了她。”

我顿了顿，“我认得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得罪了王子？”

他立刻问我：“她是不是好漂亮，好漂亮。”

“你父亲说过没有女王陛下美丽。”

他似乎更不甘心了，可爱的脸上有着孩童不该有的忧伤和戾气。

我笑着说：“待会婆婆做糖果给你吃啊。”

“我才想吃呢。”看他不屑一顾的样子。

“你什么东西没吃过呢？”

“那婆婆是不是认为我是全天下最快乐的孩子呢？”

“难道不是吗？”

他摇头，“父亲不爱我和母亲。”

我半响无语，勉强的笑了笑，“你还小，不要乱想。”

“不是，父亲经常和母亲没完没了的争吵，很可怕……我经常趴在门外偷听他们吵架，我听得出来父亲恩厌恶母亲。”他哽咽住了，眼角滑出眼泪，轻易地悲伤。“我讨厌他，他不喜欢母亲就不要和他在一起，他用很难听的话伤害母亲。他亲口承认喜欢那个叫做裁月的女人，那个女人一直在勾引父亲。可是我调查不出她的底细，不然我绝不会饶了她。”

我望向窗外，不想让他看见我流泪的样子，怕他问我。他走过了拉住我的袍子，“婆婆，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好不好？……你能帮我找到那个女人是吧。”

我蒸发掉自己的眼泪，蹲下来，告诉他，“其实她早已经死掉了。”眼泪像小孩子一样抑制不住涌了出来。“在你母亲昏迷后重新苏醒的那一天，在整个玄梦国重新变得梦幻般美好的那一天，她就彻底的死掉了。她从来没有打扰过你的父亲，只是你的父亲念念不忘……”他竟然没有耐心听我讲完，他打断了我，慌忙的告诉我：“婆婆你快看，好漂亮的花，一瞬间全开了。”我朝窗外望去，好艳丽的花，不愧我用一生等待。

他说，“这花开的好突然。”

我恍然明白，“是啊……如果有爱去浇灌，两情相悦，它会盛开的。”心中又是一阵澎湃，我的世界一直那么沉寂，我经不起这不会属于我的欢愉。可是当初墨影为什么要救她？又为什么要娶她？我已经太累了，诠释不了，侦探不了。我只想简简单单的知道事实墨影是爱着裁月的。我相信他了，是不是太迟了？如果当初我就这样信任他，那么现实是不是不该这样？

小王子拽着我的小拇指，我带着他去欣赏满地盛开的彼岸花，一群提着花篮的小精灵都在惊叹着它的美艳。小王子欢快的奔跑在花丛中，捉着漫天飞舞的精灵。一群天鹅从空中优雅的飞过，听碧玉湖里美人鱼动听的歌。我微笑，抬头，琥珀色的天空，就好像墨影溺爱的眸子注视着我。

“婆婆，城堡里没有这么好看的花，你给我一株让我回去种，好不好？”

“好啊，为你父亲母亲种上一株，当彼岸花开的时候，你告诉他们：‘一个在等，一个未来。一个祈祷，一个悲哀。既然相守，珍惜现在，彼此相爱，彼岸花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