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憔悴的身影在我面前晃荡,摇呀摇的活像鬼魂。据说,他因为失恋的缘故,三天三夜茶饭不思。震惊之余,倒未怀疑过此事的可信度。爱情么,自古就是叫有情人舍生忘死之物。看不下朋友郁郁寡欢的倦容,钻到词栋里挑了几担安慰语,泼洒过去,权当尽挚交之谊。虽说如此,我心里却忍不住数落朋友的窝囊与糊涂,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依然被爱情肆意玩弄,实在愚不可及。
我感慨朋友痴情的同时,免不了审视起自己对待爱情的态度。比照朋友失恋时的颓丧反应,我的表现可谓甚是洒脱,故做若无其事状,极少溢于言表,时过数月,身旁也无人觉察到异样。当有人追问起,我总是轻描淡写地带过,仿佛在述说一件无关痛痒久远之事,自然是没人相信我和女友果真分开。他们依照以往经验判断,爱情于我这样的人儿,非要经历一番痛不欲生的折腾方肯罢休。
蓦然觉得自己跌入无可救药的境地。再也不会像二十岁的时候,将失恋视做人世间最大的痛楚,为了捍卫爱情,如同即将冲锋陷阵的战士将衣袖挽得老高,摆出决一死战的架势。那时候的爱情,纯粹而可爱。像是人老了,脊梁骨自然弯曲,承受重压的时候,易折怕断,或者是被岁月磨掉了脾性,习惯了逆来顺受的世故。现在谁要来抢夺我的爱情,非但我不争了,还会拱手相送。可是我的胸膛还是挺拔得像个骑士,只借说天空刺眼,把头埋入地平线以下,佯装搜寻宝贝的样子。灵魂唯唯诺诺地匍匐着,将任由命运从身上搜刮走一切的情形喻为顺应天道,理所当然不做徒劳的抗拒。
日月把她推离我的海岸,彼此越来越远。许多次取出手机,踌躇了很久,又放回去;路过她的住所,远望着稀疏的灯光而不敢靠前。我决意不再做任何挽留是因为之前已经非常努力。像那落水之人,挣扎得快要筋疲力尽了,才决定留最后一丝气力安抚即将沉没的自己。
我是爱她的。依然是爱她的。可我却无法令她感觉到这份爱的存在,绞尽脑汁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对她的爱,这实在令人恼火。我的脸硬得像块铁,嗓子成了干涸的泉,行事像寒冷北风,心似快要爆裂的火炉。我很难受,因为我忘了怎样去爱一个人,也不知道拿什么去爱她,似乎唯有把这份爱深深地隐匿于心,才是最安全的。
一个玻璃瓶可以装下许许多多粒种子,但它容不下一株嫩芽。没有适合的温度和土壤,阳光雨露的滋润,萌芽也就无从谈起。盛在密封玻璃瓶里的的种子能够百年不朽,却始终微小如尘。一粒爱情种子想要萌芽、开花和结果,需要把根须嵌入生活的大地。然而,知道这些的我们,仍然会因为无数的缘由失去爱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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