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只嫁给不爱的人周兆燎

发表于-2010年05月30日 晚上8:58评论-0条

今天,我的大学同学江红专程从南京飞来探望我,我又惊又喜,紧紧握住她的手,问她:“你好吗?”

江红被我的亲热弄得有点儿难为情,抽出手坐下。其实,我这是做给站在旁边的善美看的,看她还吃不吃醋,结果使我大失所望,她笑着离开了我们去厨房刷碗。我很不高兴,也很气馁,善美不再忌讳我与江红的“初恋”,我在善美眼里苟延残喘,肯定活不了几天了,就像英国科学家霍金半截入土,其妻甚至成全他与他的女秘书结婚。善美这么大度,对我进行“临终关怀”,无异于放弃了我。

我心中有数,哪怕再恩爱的夫妻,一旦一方不中用了,另一方的爱必如釜底抽薪,一锅沸腾的水终将冷却平息——是呀,男女之爱,说穿了是性,因性生爱,无爱即恨,但这能怪善美吗?说句良心话,善美已尽心尽力,够意思的了。

顺便提一下,为了应付善美,也出于对江红的某种怨恨,我在前面张冠李戴编了一个江红的故事臭美,完全是瞎扯淡。

我和江红热烈地交谈,啊,江红也见老了,然而,忆及从前,她如花似玉,笑起来特别迷人。她右嘴角上那颗黑痣还在,有人说那是美人痣,更多的人则打趣为“好吃痣”;她的眼睛大而亮,再加上天生一张伶俐的巧嘴,因此,人尽其才,江红在进入大四时被一家电视台选中,当上节目主持人,成为我们学校乃至全市的公众人物。

我不禁想起二十多年前,那时我们多么年轻、朝气蓬勃,江红少年出名,难得她依然故我,系里系外,对谁都含情脉脉,哪怕对长相奇丑,来自农村的男女同学都从不嫌弃,至少在表面上我们看不出她瞧不起人。为人实在太好讲话了,不像有的任性的女孩,头一昂,气一喷:“不!”“要!”一些女同学暗地里骂她是“红颜祸水”,专门勾引人家的男朋友,我说句公道话,她们大多出于嫉妒。事实上,江红就是那种人见人爱的女孩,会来事儿,你有什么办法?

我在班上也算一个亮点,人长得高大英俊,学习成绩又好,颇有人缘。可笑的是,那时我从不与女孩谈笑,生怕被占便宜,但我深深暗恋江红,只是她是名女,谁敢招惹她自讨没趣?我有自知之明,谈爱无异于谈判,需要实力。我默默守望她,想象她,那是一种寂寞的幸福和甜蜜,夜里,我常常像天上的星星失眠。“宫娥不识中书令,问是谁家美少年。”我想,江红在很久以前也一定这样打听过我。

有一天晚上,我碰巧和江红在学校图书馆阅览室同一张书桌上复习功课,准备毕业考试。我忍不住一再偷看她,她抬起头长发一甩,用笔敲敲桌子,问我一个英文典故的出处,我受宠若惊,放下手中的书为她讲解,讲解完了却无心看书,她看样子也是。我们索性开始笔谈,纸上谈情。她用英文问我:“are you happy ?(你快乐吗?)”我同样以英文反问:“who makes me happy ?(谁使我快乐?)”她抿嘴笑笑。我继续大胆地写道:“a foolish big boy will make you happy .(一个傻大个儿将使你快乐。)”“the boy who makes me happy is foolish ?(使我快乐的男孩很傻吗?)”“i am sorry , what i mean is that a lover is always some foolish.(对不起,我的意思是一个恋爱的人总有几分傻气。)” “the foolish lover is more lovable . who is he ? tell me !(那个傻气的恋人更可爱。他是谁?告诉我!)”

我后悔不曾管住我手中的笔,在她的逼问下,我吐露真言,承认那个傻大个儿便是我,从此暗恋她的幸福和甜蜜荡然无存。我自作多情,结果搞得满城风雨,自己也很痛苦、气愤,因为她压根儿无意于我,只是逢场作戏罢了。我明明知道她正与我们外语系一位年轻的讲师打得火热,说不定还上了他的贼床!

大学毕业后,同学们各奔东西,我被分配回长沙做了一名翻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在长沙结婚成家,差不多完全忘记了江红。

过了整整十年,我才重返母校,参加我们班学生聚会。我提前一天到,在一个留校工作的老同学陪同下走进校园,不禁感叹:十年变化真大!当年我们住的那一排学生宿舍楼全部拆除重建,图书馆翻修一新,到处是绿茵茵的草坪和各种鲜花,但我们的教学楼还是老样子。一路上,我遇见几位教过我们的老师,其中一位便是与江红谈过恋爱的那位讲师,如今他不再年轻,两鬓斑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向他施弟子礼,他扬扬手即离去,不似其他老师满面笑容,问长问短。老同学告诉我,张老师已是著述等身的名教授,享受政府津贴,可惜江红与他结婚不到一年便离开了他,他至今仍打着单身。我立刻追问江红的下落,老同学笑笑,说:“她呀,如今名气大得很,是‘明视’当家花旦,报上经常传她的绯闻,挖她的隐私,说她原是一名私生女,亲生父亲死在牢里。与张老师离婚后改嫁一位‘钻石王老五’,男的比她大二十五岁!”我说:“这算什么,大二十几岁好呀,名女嫁老翁,这是必然的现象,难道叫江红跟一个没有根基,轻浮的小白脸,想想也不近情理!”

次日上午九点,我们在五星级华天酒店一个什么厅聚会,应到三十二人,除了一位出国的和四位出差的都到齐了,但江红迟到了一会儿,我们当然不能对她太苛求,责备她耍大牌,江红仅仅迟到四十几分钟,平心而论,难能可贵。我倒是觉得,她非迟到不可,我们进场后总得先叙叙旧吧,然后才能静下来聚焦于姗姗来迟的江红。江红身着“混搭”进门,果然如一阵旋风,连会场装饰的气球和彩带也纷纷飘起,大家连忙起身趋前打招呼,这时过去嫉妒她的女同学也不嫉妒了,我发现此刻她们完全出于真诚,捧她也恰到好处。

“江红,你比电视上显得更年轻更漂亮!”

“不管什么,穿在江红身上就是好看,连街上广告牌上的名模也得行注目礼!”

“江红好像又长高了!”

“租这么好的场地,江红你得花多少钱呀!”

“江红其实不必这么漂亮!”

“谢谢!”“你好!”江红略施淡妆,笑笑嘻嘻,与她们一一拉手、拥抱。

碰到与男同学问候,江红没有那么轻松自如。

“你今天穿得太多,太不够意思!”

“江红,狗仔队拍到了你跟一男的出入‘金太阳’,他是谁家花花公子?”

“江红,据说,你一次出场费可以买一辆摩托车,是真的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嘛,”另一个男同学配合默契,“就买一辆摩托车?能买一辆夏利,夏利!”

江红有苦难言,哭笑不得。一个女同学实在看不下去,推推搡搡,挤过来替她解围:“亏你们还是头发短,见识长的爷们,照我看全是他妈的井底之蛙!江红的身价就值一辆夏利吗?去你的,少说也是一辆桑塔纳,江红,是不是?”

当大伙儿众星烘月似的簇拥着江红时,我独自坐在沙发上抽烟,没有上去凑热闹。读者别误会,以为我有多么清高,不想巴结这个漂亮宝贝,大名人。不是这样,而是过去的点点滴滴,如同打点滴,注入了我的心头。我这样做的私心是,我仍要以恋人的身份与她平起平坐,她若不有所表示,我就一直这么敬而远之,现在看来实在可笑。另外,我还有点儿反感,你矫什么情!她特地和她从前的“死对头”王桂香热烈拥抱,可见她是一个善于小忍,极不简单的女子。江红到底是不是装,不敢十分肯定,但你只要瞧瞧随后她对我的作派就明白了。当初明明是她耍了我一把,今天竟若无其事笑道:“大发,一个人抽什么闷烟,觉得有负于我,没脸见人,是吗?”我不得不承认,江红这么招呼我很得体,给足了我面子,但就是透着假!

一个过去最喜欢为同学们“做媒”的女同学(此人白嫁给了外国人,生的女儿不像洋娃娃)趁热打铁,赶紧把我从沙发拉起,推到江红跟前,说:“你们一个是金童,一个是玉女,堪称绝配,怎么就没配成呢?今儿成全你们,做一夜夫妻,大家说好不好?”

“好好好!”同学们聊发少年狂,哈哈大笑,于是倒酒的倒酒,献花的献花,不知是谁掏出一块红手帕,盖在江红头上。

江红太招人喜欢了,适才我还在与她赌气,经大家一闹,我开始洋洋得意,与当红的大腕“完婚”,我有这种福分吗?弄假能成真吗?江红似乎比我更乐意,羞羞答答随我拜天地,又拜了一大群不正经的“父母”,她真的把她左手上一只钻戒摘下,套在我的右手无名指,然后跟我咬耳朵:“送给你老婆,不许说不!”

接着大家逼我和江红同咬一个苹果,我们俩撅起嘴去咬,我一使劲,主持人将拴苹果的绳子往上一拉,结果我咬到江红的嘴唇,笑得大家蹲下揉肚子。江红推我一把,骂道:“你咬惯了你老婆吧,哟,还咬出了血,你,你是小狗吗?”

“不,”王桂香大声嚷嚷,“宝二爷爱吃你嘴上的口红!”

中午十二点半,江红请我们在酒店最豪华的包厢吃饭,一共四桌,好酒好菜,吃得人人脸泛红,头冒汗。江红才喝了几杯红酒,吃了几口菜,她的随从进来,附耳跟她嘀咕了几句,她点点头,用餐巾擦擦嘴,站起来,说:“各位对不起,下午我要做节目,现在该化妆了,你们慢用,多喝几杯,失陪失陪!”

江红在高大健壮的随从陪护下走出包厢,守候在门口的镁光灯顿时闪烁不停。她一走,我们这些乌鸦嘴立刻议论纷纷:

“做什么节目,鬼才信!”

“她怕老公不高兴,所以留着肚子和老公共进午餐。”

“那个保镖肯定是她的野老公!”

“据说她与老公有协议,不离婚,一周至少同房两次。”

“他们有一个儿子,快6岁了,寄养在孩子姑妈家。”

“江红的老公人老口臭,这是她亲口对我说的!”

“江红要死要活要离婚,张教授坚决不干,她也做得出,雇人教训了一顿张教授,张教授真傻,还是忘不了她!”

“你们这一张张臭嘴呀,缺德!”

我对这些流言蜚语从来姑妄听之,但雇人教训张教授云云我相信,我就被江红狠狠收拾过,这家伙对我说翻脸就翻脸,这还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对你的那种厌恶和冷酷:撇着嘴角皱紧眉头,眼珠一斜,样子特别难看。好在我只领教过一回,否则,我会说她是人见人爱的女孩吗?

晚上,我躺在床上回忆这两天的所见所闻,我深深同情痴情的张教授,江红瞎了眼,论人品、学问、长相、年龄,我敢说,张不输给任何人。江红以名获利,如今有的是钱,那么她仍疲于奔命,究竟图什么呢?

临近午夜,我接到江红的电话,她问我何时离开南京,我说明天下午,江红说:“大发,就算我求你,多留一天,别嫌我啰嗦,我确实有话对你说。我在华天给你开了一个套间,现在太晚了,明天上午你搬过来,一定得搬过来,我等着你,听话!”

我最终答应了江红在南京多留一天,但并未顺从她的安排,叫我上午搬过去我就乖乖搬过去,no,我已没有那么听话。江红急得什么似的,一连打了几次电话催促,我才在吃过晚饭后打车来到华天酒店。我意识到我存心跟她闹别扭,还是咽不下从前那口气。敲开套间的门,江红接过我的小皮箱,兴奋地说:“今晚咱们聊个通宵,好吗?”

我点点头,进屋,觉得屋里好闷,走到阳台,望见外面万家灯火,念及千里之外的妻子,江红从后面用双手抱紧我的腰,头贴着我的背,说:“十年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这种女人不值得你爱,我是怕害了你才拒绝你的。”

“你也怕害了张教授吗?”

“提他干吗,我承认当初我接近他是想留校任教,但我对你怀有真情,无奈我是一个用不起真情的女孩。为了生存和奋斗,我必须把性和情分开,告诉你,我们身在名利场的人全是怪物!虽然名利双收,付出的代价实在太惨重,我甚至不如一个村姑,没有夫妻恩爱,没有资格做母亲,对媒体既爱又怕,人家只瞧见我出尽风头,谁知我有时生不如死!”

“你完全可以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不可能,你不懂!一旦出了名,就得硬撑着,一直到撑不下去为止,到那时看能不能返璞归真,过上真实的日子。”

“你现在不能真心对待老公吗?”

“我不爱他,哪来真心?如果认真,我就要离婚,而那么一来,我连本儿都会赔光,前功尽弃。”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懂不懂?”

“我决定不离婚就是‘断’呀!”

我无话可说,转过身来,捧着江红的脸,这是一张美丽的画皮,她说她对我怀有真情,我相信,但不过昙花一现而已,因为接下来她又鬼话连篇,我不是傻瓜,她抱怨我当时为何不对她死缠烂打,我能死缠烂打吗?我没有戳破她——我不想落得张教授那般下场!

江红把性和情分开,也就是说,她和男人做的不是爱,是什么?总不至于是恨吧!那天夜里,江红向我“示爱”,在床上,我目睹了一次最疯狂的性行为,她如狼似虎,又抓又咬,嘴上的美人痣就像凶恶的吃人痣,恨不得几口把我吃了。由于我们挑灯夜战,我把她卸妆后的真面目看得清清楚楚:她脸上有三块看来仍在漫延的黄褐斑,两边眼角各有几条皱纹,不过她的身体太美了,丰满白净,味道很好,这时电视上一只阴险的猫头鹰怪叫一声儿,吓我一跳,似乎警告我不许迷恋他的江红,我别过头去,“以凸试凹,甚觉美快”。

做完了,我的话匣子打开,江红他妈的立刻要走,我再次领教了她“撇着嘴角锁紧眉头,眼珠一斜”的丑态,好一个“聊个通宵”!我没有起床送她,她却留下一扎百元钞票,说是送给我的女儿过生日,名正言顺,我不便拒绝。我觉得,她一给再给,大概是给我一个补偿,原来,如果你不肯或不能付出感情的话,金钱便是感情的最佳替代品,我不是也想找到陈晓把我的全部私房钱送给她以作补偿吗?

江红走后,我睡了个把小时,醒来再难入睡,于是打开电视,恰巧是江红主持的一档谈话节目重播。她俨然一个大姐,劝导一对小夫妻要珍惜感情。她说得头头是道,入情入理,到底非一般浅薄的节目主持人,我看见她说到情浓处甚至拿起纸巾在眼角擦擦点点,我不否认这时她动了真情。人不伤心泪不流,但她想没想她平素的所作所为?张教授和她现任丈夫若看了她给别人说教会作何感想?当然,她本人也不好受,所以,我认为,她的眼泪比小夫妻的眼泪更辛酸。害人害己啊,我就是搞不懂,江红如此聪明解人,难道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非得那样生活吗?不难呀,只要如她在节目中所言,“将心比心,以诚相待”不就行了吗?

我认为,江红比我们局外人更懂得这个道理,问题是身不由己,她根本做不到“以诚相待”。她一天到晚秀给外人看,也许我们所谓的“假”成了她的“真”,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停地微笑、劝和、流泪,并且是那么真诚,这就够了,我们何必要求她私下同样如此?须知,她有她的奋斗目标,她必须隐忍,不为感情所动!

我在回长沙的火车上巧遇长舌妇王桂香,她在广州工作,她绘声绘色向我描述了一条关于江红的花絮:最近,江红披头散发跟老公打架,被一个好事者拍下,以此勒索。江红交了巨款,赎回照片,气得大病一场——

王桂香说到这里,怪有意思地翻了我一眼,看看我的反应。人言可畏,我不得不骂了一句“活该!”以示我的“清白”。

南京之行使我与同学们建立了稳定的联系,有关江红的消息自此通过各种渠道源源不断传入我的耳朵,最使我痛心的是她跟一个拍电视剧的导演上床的丑闻,两种说法不尽相同,大致经过如下:

江红早已不满足于做电视节目主持人,她要抓住这个机会当演员走向全国。她以前触过电,天资甚好,浑身是戏,试镜后导演称她“前途无量”,随后却无下文。江红明白导演的意图,亲自找上门。江红不愧为谈判高手,事先串通小报记者放出风声,说她正在考虑接拍一部古装戏,导演获悉后迅速给她发信息,先稳住她,还是钓鱼;江红高明就高明在她能够算计下面好几步棋,比如饰女一号还是女二号,这个差别太大,她的用心是尽可能一揽子解决。她回复导演表示非常荣幸,同时装模作样要导演替她拿主意。她捏造了古装戏的剧情,抱怨该剧女一号戏份儿太少,而且不对她的戏路,她的态度如此诚恳和谦卑,导演不敢不信,于是急着和她讲好条件,于是皆大欢喜。

签约后的那天晚上,江红跟导演上了床。江红仍不罢休,顺便又提出追加她的片酬,因为片酬多少说明她的身价。江红机关算尽,偏偏忽略了一件要紧的事情,没有预防导演的“贤内助”跑来大喊“捉奸拿双”——

此事对江红的打击不小,她怀疑这是导演布下的圈套。每天,她靠酗酒解脱、提神,弄得自己精神恍惚,老公干着急。幸亏一位年轻的网友这时深表同情,向她靠拢。江红难得又动了一回真情,她发现年轻就是美好,她真的有点儿爱上了这个嘴上无毛的雏儿,他们之间最后有一段对白,我不知道我的老同学是如何知道的,我半信半疑,且立此存照:

“姐,我问你,如果把一男一女留在一座孤岛,他们长大后会*爱吗?”

“傻瓜,这是人和所有动物的本能。”

“咱们私奔吧,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怎么私奔,父母在,不远游。你不怕父母担心吗?”

“我长大了,我们打起背包走天下,沿着一条河流往前走,走到尽头便是大海,然后坐上帆船寻找属于我们的孤岛。”

“多么浪漫,但姐姐有一个儿子,他需要妈妈,他会思念妈妈的!”

“这还不容易,你背帐篷,我背孩子,三人一起出行!”

“让我好好想想,我先问你,你真的爱姐姐?姐姐可是厉害的母狮子!”

“姐,你也真是,这还用问吗?我想,姐姐一定美若天仙,我喜欢凶我又疼我的母狮子。”

“姐姐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复杂,可你是一张纯洁的白纸,我不忍心糟蹋你。”

“姐姐又瞎说,我也不简单,我要随姐姐私奔,气气一个女孩!”

我与江红发生婚外情,觉得有愧于妻子,但江红关于“把性和情分开”的说法又将我从中解脱出来,该死!在随后的两年里,我多次出差到南京,打电话给江红,她不但不接,后来干脆废了这个手机号码,让我像到处碰壁的蝙蝠乱窜。我问了好几个老同学,包括那位留校工作的老同学,当然是顺便打听,都说不知道,江红很久没在电视上露面了。怎么会呢,她耐不得寂寞呀,没有观众捧场,没有粉丝追逐,她能活下去吗?我想,其中必有文章,难道她跟那个男孩私奔了?以我的判断,不可能,因为江红被小王八蛋要利用她“气气一个女孩”先气得半死!或许江红忍无可忍离开了老公,被迫转至外地发展?既然如此,为何拒绝与我联系,我在长沙与她通过电话,已明确向她表示,我不会有任何非分的念头,聚散两便,以后我们只做个“蓝颜知己”好了。

这天上午,我决定去拜访仍在关心她的张教授,看能不能问出点儿名堂。张教授的架子大得很,让我“程门立雪”,我在客厅坐了半个小时,他才从书房出来接见我,才吩咐女佣上茶。

我送给酒鬼张教授一瓶“酒鬼酒”和我的一部旧作,张教授打开书翻了几页,十分欢喜,接着问我为何无事登三宝殿,我打开天窗说亮话,直问江红的住址。张教授慢慢削了一个苹果,然后递给我,说:“你也忘不了江红,凡是跟她好过的男人都中了她的魔,没办法,感情确实是沉重的负担,拿不起,放不下,面对这么多追求者,难怪江红翻脸无情!”

“江红好像蒸发了。”

“哪里,几个月前我在超市遇见她,她戴着一副墨镜,完全是普通人的打扮,人们根本认不出她是电视上口若悬河的江红。我没有惊动她,在收银台,我还发现她的老公等着帮她拿东西。我感到奇怪,她什么时候开始和她讨厌的老公逛超市了?说实话,我为江红高兴,我想,她既然不爱我,但总得爱一个人吧,女人有了爱才有归宿,这样我也死了心!”

“教授,江红有负于你,你干吗还牵挂她?”我喝了一口茶。

“那么你呢?你不是也念念不忘吗?其实,我更担忧江红的将来,她糊涂,我不糊涂。我不是说一个人不能争名图利,不过,像江红那样不惜任何代价,不值!她年轻气盛,憋着一口气,一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于是不择手段。为了留校,她与我结婚;为了在电视台站稳脚跟,她又抛弃我嫁给一个副台长,我心中有数,她只爱过你!”

我笑道:“所以我没戏!她的婚姻别有用场,只嫁给不爱的人。不,对不起,你们毕竟夫妻一场,她对你还是有感情的!”

“她对我有没有感情不好说,可我对她仍有感情,我总是放心不下。你想想,一个人,更不用说女人了,为了名利这种身外之物,放弃为人之本,会是什么下场呢?江红不是傻瓜,总有一天,她会意识到得不偿失,后悔莫及。事实上,现在她就遭了难,由于她一天到晚工作、应酬,把孩子交给姑妈不管,孩子越来越孤僻,得了严重的自闭症,不肯上学!”

“天呀,江红造孽!”我惊呼。

“好在江红迷途知返,辞了工作,做了一个好妈妈,也做了一个好妻子——光做好妈妈不做好妻子是不够的,孩子经过治疗略有好转。”

“如此说来,是孩子救了江红。为什么非要等到孩子出事她才肯回头?”

“问得好,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孩子的事儿可是江红亲口对你说的?”

“是的,就在十几天前,她来找过我,向我哭诉。顺便提一下,你说可气不可气,她进门时说口渴得要命,我连忙去厨房倒了一杯凉开水给她解渴,她一口咬定是自来水。自来水是生水,喝了会拉肚子呀,难道我在江红眼里这么缺德?无论我怎样对天发誓,她坚决不喝。她倒没有发脾气,客客气气,并一再表示不渴了。你瞧,她疑心这么重,怎么做人容人呢!”

我从张教授家出来刚刚十点半,依照张教授提供的地址,我打车直奔江红新家所在的小区,可抵达小区门口我改变了主意。我想,今天是一个温暖的小阳春,江红一家三口多半在小区阳光一抹金黄的草坪上嬉闹、玩耍,我何必又自作多情打搅他们?我往小区里张望了几眼,从假山后面传来一片欢声笑语。我转身离去,慢慢走回市区,路过一家新开张的大商店,进去给妻子买了一件珍贵的礼物,然后回宾馆收拾行李,我归心似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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