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个叫风的网友在我的空间留言,说看着我好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今个一上线他就发了抖动。
闲谈中,得知和我是乡党,聊天自然亲近许多。但我有个毛病,和任何人交心不到几句,就提不起兴趣了。但当他说出他的真实住址时,我却惊呆了——他和我先前跟的男人是对门!他认出我了吗?还是我本身“做贼心虚?”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么些年,生活逼迫的我疲惫不堪,想他的心不知何时有过,但自从我离去,就不曾去过他的村子。
我不知我在逃避什么,也不知道我是真的未想过还是深怕触及自己的伤痛?或许没有勇气才是事实。十七年中,物是人非,一切变了样子。而我不是不记得,是一直没有遗忘过。那里,有我婚姻的开始,那里,有我驻足停留的痕迹。
那里,不仅有他给过我的甜蜜,还有我亲亲的博文姐,西方姐【和我一个娘家】,那里,有着我至爱的县玲表姐,因为他,我们的关系更加亲密,又是因为他,我半辈子不好意思进那个小村子。获悉他安然无恙,家庭美满,我的心也就放下了。
再嫁到此,我收起了想他的心。我不该迷恋他,不该打探他的任何消息,不该一味沉浸到思念他的痛苦中。可那段溢满爱的岁月怎能从脑海抹去?
和博文姐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她出嫁到那个村子的那天,我对父母说,没有她,我都感觉自己的生命了无生趣。之后,那个男人闯入了我的生活,我融入了博文姐的气氛中。我甚至幼稚地认为,和我亲爱的博文姐共度一生就是我最大的快乐。
那时没有什么心眼和心思,只知道听天由命。
他是一般男人,虽说不是多么的喜欢他,但我骨子里是柔软的。我们的关系还算融洽,也许在村里人看来,我们是幸福的一对。是我没有觉知罢了。的确,我对他满意至极——他的所作所为也很合我的胃口。他的父母皆是老实巴交的那种,对我的仁慈和厚爱莫过于对他们的亲生女儿。
这也是我十多年来珍藏人家的主要原因。
我感激他,感激他的全家,我做好了跟他一生一世的打算,请相信那刻的我是真心。不然,我怎会和他们村的人和平共处,培养感情?爱屋及乌的道理我懂,爱他,就要接受他的一切。贫穷,我没有在乎过,困苦,我没有屈服。所有的脏活,累活,我一概没有嫌弃。在我眼里,二老和我的父母毫无区别。
那个寒冷的冬天,漫天飞雪笼罩了屋顶,覆盖了树木,弥漫了田间。我依靠在窗栏吃花生,他在旁边一颗颗地剥。地上,他的母亲在烧炕,他的父亲侍弄火炉。屋子里温暖如春。那是怎样的一幕情景?是拿钱也买不来的幸福,是我永远不能忘却的情怀。
雪消天放晴,去博文姐家闲逛。相约西方家一起玩扑克。我老是输,目睹人家逗趣我,他便起身替代。回家我还是满脸不悦,他只得不厌其烦地乖哄我。我非要等到他双手挠着我的胳膊窝痒,才肯破涕为笑。那时的我很娇气?有这么脆弱?
村子是平原,占地面积不小,多数人家的房屋却极其破烂。对我来说,村子百分之八十的人生性懒惰,也太过于安于现状。有魄力的人在外发展,剩下的人不干活,不出去创新,就歇息在家,哪怕喝凉水没得穿也无所谓。
我不知道人们在等老天撒钱,还是守株待兔渴望免费的午餐?只要是有好吃好喝的,第一个品尝享受的无疑是我这个熊猫。我说他其实不用担心,他的淳朴和憨厚我是认定了的。可我隐隐感到一丝不安,比他,比他全家人还不安。
他的倍心呵护和他父母的无限关怀,包括村子人们的情真意切,难道还俘虏不了我的心吗?我在不安什么?我极力说服自己,别胡思乱想,为了他的爱也要留下来。私下,找博文姐倾谈,问她村里怎会是这副模样?和我想象中的天壤之别。
博文姐除了每天唱着那支老掉牙而刻骨铭心的《在水一方》,再就是闷声不响下地,不分白昼地劳作。开朗的她逐渐变的沉默寡言。她是最有思想的人,我才不信她会麻木不仁。我越来越感到揪心。她不但麻木,且不再和我多交流。印象中,歌喉是她唯一的伙伴。
老天迷惑了我们的双眼吗?看着村子闲暇的人有气无力地穿梭来去,我和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挣扎,较量。看着村子一天比一天颓废,看着各家各户死气沉沉,我似乎掉进了万丈深渊……我丰盈的身体莫名地消瘦,我红润的脸颊无缘地惨白,我无辜地对他发脾气,任他怎么做也不顺我的心。
终于,我一病不起。老小人伺候我,左邻右舍,亲朋好友也相继探望,他更是心急火燎请医生。吃药,吊针,尽力而为了,病情不轻反而日益严重。他守护在我身边,紧抓住我的手,不停地呼唤着我的名字……直至喊到除夕,元宵节。
槐花飞舞了,我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出屋透风。人们又疏通筋骨四处活动了,不是在墙角下打牌,就是在太阳的抚摸下乱侃。我提议去田野溜达一圈。他挽着我的胳膊,在前面带路,那小心翼翼的神情,唯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丢了。
他越这样,我越难以启齿。领略了村外的妩媚和风情,和地里的农人一一打过招呼,在通往来时的路上,我仰天问他:世界上什么最美?他说村子很美,村子的人也美,但远远不及村外的风景美……
我们的路这就走到尽头了么?
那夜,他睡的很沉,很香,大概他太累了——为我累的筋疲力尽。我写了一封长长的对不起他的信,压在枕头底下。而后,摩挲着他乌黑的头发,浓密的眉毛,俊逸的脸庞,泪水就不自觉流淌下来……我不敢吻他,我怕他的气味缠绕我一生。
我走的那天,艳阳高照。我迈出门槛,几乎不敢回头望,我怕那个村子会扎在我的记忆里,我怕他的父母拉回我决意的灵魂。我捂着自己的胸口,语无伦次地说着抱愧,内疚的话。我不知道,感激他,感激他全家是不是要以身相许,也不知道,感激乡邻是不是要我赔上性命才作数?
告别了他,告别了我亲亲的姐们,和村子的一切点滴彻底划上了句号。他的父母过世我没有来,博文姐的老公出车祸我没有露面,县玲姐乔迁新居我更是像蜷缩的刺猬。在他们面前,我是无地自容的,也是自己原谅不了自己的。
我以为我会走的了无牵挂,我以为我会忘的一干二净,我以为全新的生活会淹没往昔的苦涩。那个窄小破旧的村子常常萦绕在我梦里,他的一眸一笑不时浮现于我眼前。更令我不可思议的是,我们如愿以偿相见了!
不过,不是刻意的,是碰见,是老天冥冥中安排的。擦肩而过,他的目光里包含着浓浓的爱意,而我满脸则是写着淡淡的忧伤。无容置疑,那个村子给我留下了太多太多的美好,我心底的一席角落他始终占据着。
走后的第十个年头,有天夜里,博文姐来到我窗前,诉说着离别之苦。
我甚至等不到天明,就迫不及待启程。临近村东头那个庙宇前了,我犹豫了很久。乡邻之中有人认出我,一个拉手,一个拽肩膀,我无法抗拒这份炙热的温情。他们说原来的我是多么的水灵白皙,而今却被风霜剥了青春和俏丽。
烛光下,拥抱着日思夜念的博文姐,久久不愿松开。我怕这一松,就是一生。
我们哭着,我们笑着,像梦里那样,倾诉衷肠。他听闻后,心急如焚赶过来。可我的耐心却不够用,我说过不再骚扰他平和的生活,他的贫瘠也无需我怜悯。只是,当这个网友无意问我:来过他们村子吗?我想自嘲,我的心疼的要命,最多的是苦笑。
几日前联系上了一个十几年未见的女同学,电话接通了,她问我想过她吗?我说不想才假呢!她说想她怎不来?我说,星期就来。她问和谁来?我说当然和孩子,还能有谁?她说想必和他的故事早已结束,还有什么可顾及的呢?我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违心地回答,是的,过去了,结束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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