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来,断断续续去不同的医院给弟弟看病,我逐渐变得勇敢、坚强,学会了换一种宽容、开阔的心胸看问题,学会了珍惜拥有的一切——生命、健康、亲人、朋友 ……
回想起近十年来经历的一些事情,真的让人感慨万千……
多年来,我心里一直认为:世界上我们唯一不能自己去选择的就是父母,所以不管他们带给你什么样的生活,你都要学会去接受。
弟弟在我们姊妹中排行老四,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他小时候虽然性格有点内向,但还是一个很活泼、很聪明的男孩子,也许正因为如此,父母才一直不肯放开手,让他自己去外面看看世界,体验体验生活。弟弟从出生到16岁,一直生活在父母的溺爱里,父母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不能肯定他的做事能力,使得弟弟的独立性比较差,自己做什么事情都没信心。我父亲是大男子主义,认为孩子们什么事情都应该听他的,不管他的想法和做法是否合理。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经常为大大小小的事情争吵,很少在意孩子的心里怎么想。他们是那种很朴实、想法很简单的人,只要孩子饿不着、冻不着就行,一般不会去注意孩子心理怎么想。
不知道是父母的过分溺爱和父亲的大男子主义,还是家人的疏忽,家庭的环境,又或许是弟弟本身的一些原因,使他由一个原本很活泼、很聪明的男孩子变成了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我亲眼看到了弟弟的变化,可是当时却无能为力,不知道做什么可以避免这些事情的发生。
我现在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心里还是很内疚的,对弟弟的内疚,作为大姐,我觉得自己很失败,做的很不好,尽管当年没有离开父母,但是却没照顾好弟弟,让他成了现在的样子。
弟弟在15岁时,开始有精神分裂症的倾向,不过当时刚有一点症状,最初的时候,我们在家里给他熬中药喝,当时全家人都以为是弟弟心理上的原因,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2000年秋天,弟弟第一次离家出走,2001年初我们第一次把弟弟送到了石家庄正定专门治疗精神病的医院,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医生说可以出院了,回去只要注意按时吃药,就没什么大的问题了。也不知道是药的原因还是病情的原因,弟弟突然说吃了药不舒服、出虚汗,浑身没力气,说不吃药了。停药没多长时间,弟弟的病情又复发了,只好又把他送进了医院。
10年来,弟弟的病情反反复复,有时年年住院,其中时间间隔最长的是2年,一停药病情就复发。
直到2008年夏天,我们又把他送到省医科大学第一医院治疗,这次一住就是7个多月,是住院时间最长的一次。由于家里的条件不太好,父母年龄也大了,所以住院费和探视、跟医生、护士沟通就是我应该做的事了,我每周都去医院看他,去看看他的病情,交住院费,即使下雨、下雪也没间断过,还好距离不是太远。
没有去过精神病医院的人也许不知道,精神病人住院和住监狱差不多,病人是没有自由的,顶多是在护士的陪同下,在大院里散散步。精神病人们天天在楼道里和病房之间来回溜达,生活是闭塞的,因此一到探视的日子,他们个个都站在楼道里伸长了脖子向铁栅栏门口张望……,希望能看到自己家人熟悉、亲切的笑脸。
记得弟弟住院最初的一个多月,状况一直都很不好,我看着他一直不停地在楼道里来来回回地走着,随手抓起擦桌子的毛巾就擦脸,分不清自己与别人的东西,经常丢了自己的东西也不知道,看着他那么受罪,我忍不住哭了……
每次见到我,他都闹着要回家,有时还会哭,毕竟得这样的病住院和住监狱几乎是没多大区别的。我每次都得编不同的理由哄着他安心住院,流着泪走出病房的探视室。看着我愁容满面的样子,善良的护士谢阿姨每次都会把弟弟一周的情况告诉我,并劝我想开些,说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难事。
对于弟弟在医院的这些情况,我回家也不敢告诉父母,只能跟他们说情况比上周好一些,父母年纪大了,身体状况又不是很好,经不起这些,他们知道了心里着急上火。
我觉得最难熬的不是给他凑住院费和下雨、下雪去看他,而是家里有这样的一个病人对家人的那种心里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没有经历过这样事情的人,是很难有这种深切体会的。
夏天去医院看他的时候,炎炎烈日衣服都湿透了;秋天去医院看他的时候,有时会赶上天下雨;冬天去医院看他的时候,有时会赶上天下雪;春天去看他的时候,有时会赶上天刮大风;即便如此,我也从没想过因为天气的原因隔一周不去看他,他得了那样的病已经够可怜了,我不想让他跟社会脱离时间太久,更不想让他觉得家人不关心他。即使我看着他病情时好时坏了,我的心里多少会觉得有一点安慰,至少还能看到他好不好。
弟弟住院的那7个多月,我每周都在石家庄与邢台之间奔波,辛苦劳累自不必说,更主要的是心灵上的那种精神折磨。西药对不同的病人副作用也不同,住院的初期,有时医生给他用一种在临床上效果较不错的新药,但他用药后会突然摔倒在楼道里,副作用太大,不适合他用;医生再根据情况给他调一种新药或针剂,每种新药的试用时间最少也要2周的时间,就这样反反复复试用了不下5种的新药,过了近3个月的时间,他的病情才逐渐稳定了。
到第四个月,我再去看他的时候,他也知道问问父母的身体、家里其他人的情况,虽然他的言语不太连贯、准确(药物的副作用已经影响他大脑已的思维了),但我还是很高兴,毕竟他身上正常人的意识已开始慢慢恢复了,这中间的前前后后太不容易了……
想起这些年来,为了给弟弟看病,我几乎联系了所有能联系的学医的同学、朋友,在我的心里,弟弟的病情是生活中第一要事,我愿意为了治好他的病放弃其它的一切。
记得有一次在石家庄到邢台的火车上,我有点郁闷,因为那天我去看弟弟,他的情况不是很好。后来上来了一个20多岁的男孩子,本来我没怎么注意的,后来我邻座的人说这个男孩子的精神一定有问题的,本来火车上的人还有点逗他玩的意思,问他家是哪里的,他说是邯郸的,但前言不搭后语的,一会说在河南下车,一会又说在郑州下车,一会又说做生意的赔钱了什么的,眼神也是呆呆的。看他这样子,我也确信他的精神是有问题了。后来,火车在一个小站上临时停车,他一直发呆地站在车厢门口向外看,我怕他有什么意外,就跟着他过去了,跟他聊了几句,劝他回自己的座位上好好坐着,看好自己的东西,他看着我,面带感激的笑了笑,但没动,后来,我要下车了,就再次劝他回到座位上坐好,看好东西,等到该下车的时候再下车。这次他很听话,乖乖地回去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希望弟弟一个人出门的时候也有好心人能帮帮他,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话语,也会让他们感到很温暖,知道自己回家的方向。
家里不太忙的时候,我父亲一个月会去医院看一次弟弟。由于我母亲心脏不是很好,受不了长时间坐车的辛苦,不能去医院看弟弟,她在家里很是挂念,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弟弟的情况不太好,我也不敢让他跟母亲通电话,怕影响病情的恢复。
到第6个月的时候,弟弟的思维和语言表达比较清楚了,医生说可以跟我父母通电话了,我怕母亲太激动了,影响弟弟的病情和心情,就事先跟父母说好通话的内容,然后再让他们用手机通电话。
接通电话的一瞬间,弟弟很激动,问了母亲一连串的问题:“家里好不好,有什么事情没有?妈妈你身体好不好?爸爸身体怎么样?地里的庄稼长的怎么样?……”
听着弟弟激动的话语,母亲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敢问太多关于病情的事情,只跟弟弟聊我们事先说好的话题,怕万一那句话问的不合适,影响弟弟身体的恢复。
到6个多月的时候,弟弟的病情基本上有了很大的好转,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知道问我做火车还是做汽车来的,回去的时候做几点的火车,从医院到火车站需要多长时间,早点回去吧,别误了火车等等。
看着弟弟一点点在恢复,尽管比较缓慢,但我心里还是感到很欣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悬在半空中的那颗心终于慢慢地回落到了原处。
弟弟现在已经出院一年多了,基本1—2个月去医院复查一次,但药量比较大,仍是治疗量,身体还是觉得没什么劲,干不了家里的重活,精神分裂症的其他的症状已没有了,只是有时他自己一个人会笑出声音,问他笑什么,他也不回答。医生说这是精神分裂症其中的一种症状:自笑,他也说不好弟弟这种症状会不会一直存在。
我也不知道弟弟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子,现在我们能做就是给予他一些正确的引导,让他去学做一些事情,像对待10岁左右的小孩那样,剩下的还要靠他自己的努力,可是现在跟他说这些,他不能全明白的,他的心里年龄跟社会年龄差距太大了,他的年龄是20多岁的人,但思维却是10岁左右的小孩。
要想让弟弟恢复的像个正常人一样,还需要我们家人一起努力去帮助他,而这条恢复之路还是很漫长的……。
但我坚信,弟弟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对于困境与磨难,每个人都要学会快开朗、勇敢、坚韧、微笑去面对,永远对生活充满希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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