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在你年幼时就种下了欢喜的种子,虽时过经年易改的总是容颜,但心中的那份喜好却永远留在心间,留有一份感动,感动于在流金的岁月中依然有着不离不弃的爱恋。我对大小各异的珠子的感情就是这样。
很喜欢珠子,圆润光滑得像是老早就住在了心里。每次看到藏族姑娘,我对那身艳丽的服装丝毫不感兴趣,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她脖子上的珠链而着迷,我猜想那可能是哪个多情的僧人留在人间的符号,要不连她怎么也会这样光泽闪现,我无理由的羡慕起她来,暗恋起她胸前的那颗千年似的老腊珠。
多年前我也曾有过一串润泽让我爱不释手的珠链,也如藏族姑娘那样骄傲的挂在胸前,灿烂的阳光底下可以清晰地看见每颗珠子里起伏跌宕的纹路。也许是在制作过程中它将所有的哀乐倾注成了线条,或许是它感受到这将是一趟注定孤独的旅程,而郁悒地踏出一丝丝如鬼魅般的足迹。
欢喜时珠子里的线条细密而舒缓,灵动而又飘逸,忧伤时它却又像是可以渗出沧桑沉静的泪水,无可奈何地透出失意和哀伤。珠子没有因为我的凝视和喜爱而有瞬间的燃亮,只是在我低头时隐约可以看到漫溢过来有露水有尘埃的世界。可能是它的忧郁太深了,深得连它自己都无法知道。
终未等到它退去那身银亮的光泽,送珠链的人却已隐在了浩瀚无垠的苍穹。如果不是那串珠链时刻在唤醒着旧时光里的老故事,真会觉得那只是靛蓝而辽阔的夏季,太阳涂染给我的一个金色而美丽的梦。
旧的光阴在一天天的老去,曾以为韧性极强的珠链终于在某个夜里撒落于地,像是无声地溶入在时间这个庞大的容器里。无论如何再也串不成原来的样子,而永远成了光阴里斑斑驳驳的剪影。
最愉悦的珠子是在最快乐的时光里。还记得,那时瞒着家里人将红、蓝、绿的彩色电线抽去铜芯,然后将那些纤细的塑料筒剪成大小相等的小块,这是我最早自制的“珠子”。把这些“珠子”串在一起就是我们所谓的项链了,戴着红红绿绿粗糙的手工项链我们高兴的一塌糊涂,那会对美还没有一个真正的理解,结果一圈圈的项链硬是把自己弄的像是戴着几圈电线在玩耍。
最美也是最短暂的项链可能非韭菜苔项链莫属。在韭菜苔顶着饱满的花蕾时,我们就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从根部掐断,然后每隔一小段就向外轻轻地折断,顺着外缘的一层薄皮慢慢地向下拉,这样不断地拉下外侧的皮,直到拉到花蕾处就很自然地分成了两段由浅绿和深绿组成的项链,而那悬着的花蕾则是天衣无逢的吊坠了。
戴着细心折好的这绿盈盈得项链,仿佛挂着一片绚丽缤纷的彩虹站立在童年的高处暸望着未来。但它实在是太脆弱了,在我们稚嫩的脖颈上它已是风烛残年,在阳光倘佯的温和恬静中它更是苍白柔细。也许在我们将它从主体剥离开时,它亦感到了孤独,于是用即速的萎缩来令我们永久的想念。
各式各样的珠子看似波澜不惊地走了,但我却听到它们在时间的碎玻璃渣中穿行而来的声音,在夜空的一角搅醒了亘古绵长的沉睡,那些久远的记忆钻出幽深宁静的原野,在流动的宇宙中衔接起另一个岁月里婆娑的痕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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