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社会,由于商品大潮的冲击,物欲横流,人情冷漠,成了不可否认的现实。然而,人世间并不只剩下金钱与交换,时代的主旋律仍然是真善美压倒假恶丑,仍然还有正义与真诚。我说的是本人亲身经历的事,它是一曲真善美的赞歌。
1995年11月23 日,我收到了一封寄自东北长春的陌生朋友的信,信的落款是胡兆华。我们相隔万里,素不相识,他是从一张信息小报上得知我的家庭住址的,并知道我是一个民间诗人。他看到了一则我在信息小报上登的为人修改诗词的小广告,于是试探地给我寄来了一组三首小诗,总题目是《过客吟》,三首小诗的三个小标题分别是《寻路》、《征程》、《归途》。这几首诗原来是8个字一句,每首4句,是写他的人生经历的,他请我为他修改。我一贯为人老实,忠厚,对朋友以诚相待。收到他的诗稿后,我花了很多时间为他修改,从意境、结构、文字、格律等方面仔细推敲,反复修改。在改诗的过程中,我三番五次地向他征求意见,从此音书不断,书不尽言。为改诗,胡先生向我坦诚地公布了他的身世:他是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的离休干部,已年过六旬,原籍是安徽安庆。他在1949 年参加人民解放军,不久入党,1952年转业到“一汽”,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曾被派到中国人民大学学经济管理。后来一直在“一汽”从事政治、经济管理工作。他担任过中层领导干部,现在离休在家,住长春。从信中得知,胡先生为人坦诚,正直,善待朋友。离休后,他总想为社会贡献余热,做点帮困扶贫工作。当他从信中粗略了解到本世纪末我的为人、经历、才华和困境后,特别是当他得知我是一个身处逆境、酷爱文学的乡村教师,经济上十分困难、含辛茹苦写了大量作品,因出书缺资金限入困境时,他立即毫不犹豫地慷概解囊。1996年1月18日,他第一次给我汇来500元作为资助。在他阅读了我的部分诗稿和散文后,感触良深。为资助我的创作,他鼎力相助,又于1996年5月20 日第二次汇来700元资助。我作为一个贫穷的民间诗人,人穷志坚,受人之惠,忐忑不安。我在回信中一再对他表示感谢,并表示要涌泉相报。但他总劝我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成为精神负担。要振作精神,摆脱困境,苦心奋斗,争取事业成功。他表示付给我的这点钱微不足道, 没有其他意思,只在于扶植正义,同情在困境中的创业者,为在艰难中挣扎的文学作者尽一点绵薄之力。
由于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击,纯文学在这年头被各种其他的文化品种所排挤,无奈地处于低谷。我是一个为文学奋斗痴情不改的人,又是一个生计贫困者,生活尚艰难维持,出书更是奢望。在出书难、出诗集难上加难的今天,有人相助当然是好事,但胡先生得知出一本诗集1000多元仍是杯水车薪时,他着急了。因为他毕竟是一位离休干部,只有那么一点有限的工资。为此,他寝食难安。从1996年10月份起,他开始为我向社会多方求助,经碾转奔波,却无一响应。他又为我写文章向社会呼吁。他曾经写了一篇《让苦瓜香飘四方》(我曾经写了一篇文章《苦瓜香》),投寄《中国经济时报》,想请他曾有过联系的一位编辑帮忙推荐。不料,他第一次寄稿,这位编辑却没有收到,他又第二次重寄,这位编辑却调离了报社,文章石沉大海。但他仍不灰心,他于1997年1月13日冒着零下20度的严寒,踏着一尺深的冰雪,寻访座落在长春斯大林大街的《青春诗歌》编辑部,想请他们出点主意。这天,他先乘公共汽车到斯大林大街,由于编辑部处在一个副街,他遍寻不着,头昏眼花,在凛冽的寒风中徘徊。他毕竟人老体弱,在冰天雪地里,一不小心就在街上狠狠摔了一跤,将左手挽摔成粉碎性骨折,左手指挫伤三个,左脸摔得鼻青眼肿,颧骨擦伤,并将一副价值200元的三用眼镜摔碎。他的右手曾在“一汽”一次突击生产中受伤致残,他的左手又为我跌伤。当我得知时,悲痛万分,愧疚难言。世间最难是真情,人能得到一位为朋友舍己忘我的知己,是多么难得难得啊!
我是在胡先生摔伤左臂十多天后才收到他的信的。1997年1月25日,我收到一封他在伤疼中寄来的挂号信。看到信封上那颤抖的文字,我预感到有急事,拆信一看,大为震惊。我一边看信,一边流泪。我的灵魂在发抖,心急如焚。胡兆华先生在为我摔伤左臂后,他依然无怨无悔,依然在沉甸甸地记着我。在他治伤急需大量医药费的情况下,他还在挂号信中给我寄来了200元,对我的事业予以支持。对于这样一位将自己的痛苦置之度外的真诚豪爽的挚友贤兄,我感动得无话可说。我觉得我是一个罪人,对胡兄我怀着深重的负罪感。我怎么能让一个真诚帮助我的朋友受这么大的痛苦呢?在一个星期内,我一连向他发了四封信,给他精神安慰,并四处寻访民间接骨秘方。我只感到自己太穷困了,我为什么不能摆脱穷困呢?对挚友贤兄,除了精神安慰,我无法用物质来回报。我的心在哭泣!贤兄,我好难过。贤兄,我对不起你!
我已经度过了大半生风雨,经受了许许多多的痛苦与磨难。曲折坎坷的人生经历磨砺了我的一支笔,无数次感情的大起大落让我的诗文饱含血泪。我已为文学受够了苦,为什么还要让朋友为我受苦?我为什么还要让一位年近七旬的老人,为我受这么深重的肉体和精神的痛苦啊?我简直要疯了,我深刻地反省自己,无数个为什么却不能让我从文学这个“魔圈”中摆脱出来。为文学,为谬斯,我受困苦而不悔,屡遭挫折而不回。我的挚友,我的知己,我的贤兄,敬爱的胡兆华先生啊,你为我,为自己的知心朋友,痴迷相助而不悔,摔伤臂膀而不怨,在受伤之后,你的精神依然感到无限欣慰,你这又是为了什么?
世路坎坷。为人难,为文更难,为什么正义总与痛苦紧紧相随?真善美实可贵,真善美付出的代价却总是太高太高。我希望世间有好人,我也希望世间永远充满着真善美。
在我的文学创作道路上,还有一位积极支持我的人,她就是重庆的一位大姐叫邓玉凤,她是重庆万州区的一位退休老工人,这位老人70多岁了。因为她原在万县绢纺厂退休,1997年工厂被兼并,她目前连退休金也没有着落。她靠老伴仅有的几百元退休金生活。虽然她很艰难,但她活得很快活,精神很开朗。她乐于交友。在众多的朋友中,她结交了我这样一位文学作者,感到莫大的欣慰。后来她与我结为姐弟,我称她为大姐。她没有钱,但她精神富足。她懂文学,爱文学,对我的作品大加赞赏。她非常支持我将自己的作品结集出书,让更多的人来欣赏我的作品。她恨自己太穷,她想:她曾当过工厂的经理,上北京开过群英会,并出访过日本,当年飒爽英姿的她,到了晚年竟会落到如此寒酸穷魄。但她在不断地体谅国家,不断地安慰自己。她毕竟是一位老党员,有这种先忧天下后忧自己的伟大胸襟实在难得,她是共[chan*]党的优秀儿女,中国人民的好女儿啊。她无论如何艰难,她总是鼓励我要一切为人民着想,要与人民血肉相连,要不怕困难,勇往直前。她认为眼前的困难再多在大,都是暂时的,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有的。她用另一种形式支持我出书,她向自己的亲友、朋友不断地推荐我,她还写信鼓励一些陌生的朋友来预订我的诗集。当然,她的诚意也感动了少数的人,但效果不大。她曾为我发出过100多封信,只有少数几个人与我有过联系。可见,赤诚与真情在商品经济时代是没有份量的。人们被金钱挡住了眼睛,把社会看得太“世故”了。在许多人的心目中,不相信这世间除了金钱与物质之外,还有真善美存在。他们常常被一些打着“正义”旗号的骗子骗怕了,因此,真正的善意与赤诚却因为心理隔阂而被一些人拒绝接受,造成了令人可悲可叹的现实。
邓大姐为了推荐我的诗文,她还专门为我写了一篇长文,题目是《为农民诗人的困惑呼吁》,这篇长达4000字的文章,高度评价了我的诗集和散文。她在文章中,谈到了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性,谈到了我国自《诗经》、《楚辞》到唐诗、宋词,直到今天的文学、新诗,我国一个五千年的泱泱诗国历来对诗词、文学的重视和对文化人的尊敬。她还在文章中谈到了农民的艰难,农民诗人的艰难,写农民的诗是多么珍贵等。她的文章是希望引起人们对一个无名农民诗人的注意,对处在逆境中奋斗的农民诗人予以真诚的援助。她的文章写得很感人,她是用自己一颗赤诚的心在倾诉啊。她把文章寄给了我,我一连看了好几遍,我也被她的恳切之词感动得流泪了。邓大姐也是一位诗人啊,如果不是年龄的关系,如果不是她身处逆境,如果她现在还是一位叱咤风云的经理,那该多好啊。可惜,她只能用自己一颗赤诚的心来支持我,用写文章、发信的形式来支持我。她已经尽力了,她只能如此啊,我已相当满意了。作为她的弟弟,我非常非常地感谢她,赤诚真是难得啊。
世界上究竟什么是最宝贵的呢?很多人把金钱、财富、权势看成是宝贵的。然而,金钱、财富是身外之物,权势是一时之威。时代变迁,风云变化,一切财富都会化为烟云,一切权势都将成为腐朽。最可珍贵的依然是真善美,是人间的真情,是流传千古的文章、故事和诗歌。可不是么?中国几千年的帝王将相的名字谁能记得多少?而一首脍炙人口的唐诗可以代代相传,家喻户晓。历史总在重复着某些悲剧,不重视文化,不重视文学,不重视精神文明建设,为了经济而去损害文明,让文明倒退,是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的。我能遇上胡兆华、邓玉凤这样的好人,是我的荣幸。我有了这样的好人的真诚帮助,我会更加执着地追求文学,热爱生活,矢志不渝地为祖国和人民的事业奋斗。更加热情地讴歌真情,赞颂真善美。但愿我的诗文能成为真善美的赞歌,但愿更多的人崇赏真善美,追求真善美,走向真善美。
真善美万岁!
(写于1998年1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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