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苦涩的记忆偌尘

发表于-2010年05月21日 晚上8:38评论-2条

童年,对大多数人来说,纯静而美好,充盈着无尽的欢欣与快乐,然而,于我,却有着道不尽的苦涩与无奈。

小时候,家里很穷,穷到什么地步,自己并不了解,只知道日子过得很慢。

那时,一家人挤在两间小屋子里,一间灶屋,一间住房,屋子是土墙结构,地面坑洼不平,潮湿而阴暗。这间土屋是祖父传下来的,传到父亲这一代,已经残破不堪了。每逢下雨,风夹着雨水从墙缝钻进,吹割着母亲憔悴的容颜,压塌着父亲苍老的脊梁,摧残着我们幼小的心灵。

从依稀记事起,父母总是早出晚归。每晚,外面已伸手不见五指,还不见父母的身影,我们姐弟三人蜷缩在柴灶堆里,又冷又饿。那时,我怕黑,不敢在夜里出门,总是躲在灶房里。大我两岁的姐姐壮着胆子到屋子外去等,而小我两岁的弟弟总是饿得直哭,哭累了就合身睡去,等父母疲惫不堪地回来,我们饿得已无说话的力气。

那时的日子,是熬过来的,每天在饥饿里渴盼,盼回的是父母倦怠而酸楚的哀伤,有很多次,母亲回来看着饥饿的我们,睫毛上闪过一滴又一滴晶莹……

记忆深刻的是下雨天。

那时,南方霏霏的冷雨,时常飘打在小屋上。每逢夜半下雨,哗哗啦啦的雨水敲击着屋顶,豆粒般从破洞里泻下,透凉的雨珠飞溅到脸上,惊醒了沉睡的我们。母亲慌乱地把我们移到干燥一点儿的地方,而父亲,急奔灶房,拿来所有的盆子、桶、缸来接漏。那样的夜晚,一家人谁也没有睡着,母亲把胆小而瘦弱的我揽在怀里,父亲坐在屋角不停地抽劣质的旱烟。我躺在潮湿的被窝里紧闭双眼:悲泣的夜风、窜动的老鼠、淅沥的水滴,伴随着父亲的旱烟味、母亲的咳嗽声,象一幅电影响彻我的脑海……

小时候的我,不懂得什么是婚姻生活,总是哭着要和母亲住在一起,有好几次,我记得深夜从床上摔下来,发现自己并不是从母亲的床上掉下来,而是从姐弟睡的床上掉下来。我摔得直哭,母亲被我的哭声惊醒,慌忙翻身,把我搂住,既尴尬又羞愧,泪水滴在我的脸上,温热而冰凉。

日子的艰难总是接踵而来。

初春的一个雨天,瘦弱的我,因为不小心跌入水池,幸遇一路人救起,由于在水池里耽误的时间过久,患上了严重的吸入性肺炎和肾炎,持续地高烧不退,直至昏迷。母亲到处凑钱,冒雨将把我送到当地医院,医生婉惜地说,没得救了。母亲抱着我哭得死去活来,没有了主见,父亲说,找些土偏方试试,死马当着活马医。许是上天的垂怜,我居然醒了过来,前前后后吃了半年的药,总算恢复了一些生气,能自己走路。

生病的那些日子,白天,父母要忙着出去挣工分,把我放置在阴冷的屋子里,那时的我,隐约中对生死有了模糊的概念,总是因心悸而颤栗。夜晚回来,父亲拿着农村收柴用的工具到我落水的水池里不停地捞,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回来没有?回来没有?……”,而母亲抱着我,远远地站着,一遍接一遍地回答:“回来了,回来了……”。

我生病多久,父母就这样坚持了多久,风雨无阻,从未间断过。记得,有个夜晚,雨大风急,父亲披着雨衣上路,由于夜黑路滑,父亲跌入了水池,回来时全身冰凉,可嘴里还不停地叨念着:还好,没有错过捞的时间……

那时,自己并不知道父母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后来慢慢明白,那是农村的一种封建迷信,叫做“捞魂”,说是那样做,可以将人的灵魂从阎王爷那儿夺回来。父母的“愚昧”蔓延成缕缕隐痛,象一颗针,刺着我的心。时至今日,我还常常在静寂幽暗的深夜醒来,父亲和母亲的“回来”声一直飘荡在耳里,若一首生命的歌,来回地唱着,而我的灵魂,还一直飘浮在故乡的水池旁边、飘浮在那间潮湿的屋子里……

如水的岁月,洗济着时间的尘埃,却抹不掉落在我心壁上的斑痕,我忘不了那漏水的小屋,如今,母亲的咳嗽仍在频发,父亲的风湿还在隐痛;我也忘不了那质朴而充满希望的“回来”声,声声唱响着生命的旋律……

雨。房屋。捞魂。命运。我心痛的根源。雨年年会下,心就年年会痛。为往昔的内疚和忏悔,为比生命更博大的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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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文清推荐:文清
☆ 编辑点评 ☆
文清点评:

在我们的记忆中,
总有许多不愉快珍藏着,
当多年后再回首的时候,
还会有一种心痛。

文章评论共[2]个
文清-评论

记忆,有甜蜜,也有苦涩。这就是人生。at:2010年05月21日 晚上10:17

红颜艳泪-评论

感情真挚,细腻。问好朋友!at:2010年05月21日 晚上10: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