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

天气渐渐变冷了，小县城里无法统一供暖，自家里又没烧暖气，冬天洗澡只好到澡堂解决问题。以前有时陪老婆洗过单间，有时应酬过后也陪朋友洗过，但唯独没有陪父亲洗过。不是不想，也不是没时间，是老爸不让。老爸今年八十有三，随着父亲的年事增高，我和二哥对老父亲独自去洗澡很是不放心，多次提出要陪他一起去，不知是怕麻烦我们，还是怕儿女们看着自己老了，但总是被父亲坚决予以否决：“没事，我自己去就行。”他总是坚持自己解决问题。

前一段时间，父亲患带状疱疹，前后一个多月，经过治疗基本痊愈，但身体还是比较虚弱，这个星期天，当我提出陪他去洗澡时，他总算没有拒绝。我决定和父亲到县城一家比较好些的洗浴中心，这里设施比较齐全，暖气供应的比较足，条件在县城来说，应该是最好的。而且离父亲住的地方也比较近，来回方便。

我们步行出门，从住处到洗浴中心不过五六百米，要按老爸以往的性格，老爸肯定会步行而往，可出门不久，老爸就有些喘，我赶紧拦了辆电的，（我们这里没有的士）不过三分钟就来到洗浴中心。过的大堂，来到更衣室，帮父亲脱掉衣服，父亲的后背因为佝偻而为变形，显的又矮又廋。看父亲佝偻的身躯，松驰的皮肤，心中一阵阵酸楚，曾几何，在我儿时的印象里，父亲的身躯总是那样的高大，他一个人曾挑起全家的重担，一段时间，父亲曾同时供养着我们兄弟姐妹七人上学读书，那样的重担什么样的身躯压不弯呢？

小心地扶父亲走进浴室，浴池大约十几个平方，水清见底，刚刚开门不久，水还略有些烫，扶父亲坐在池边，拭水适应，用毛巾撩水向父亲身上帮父亲适应。猛然间，怱然想起儿时曾跟父亲到张秋镇的澡堂里去洗澡，那时一个冬天也只是到快过春节了，才舍得花几毛钱到十几里外的镇上的澡堂里去洗一洗，那时澡堂里热气腾腾，进去后要好大一阵子才能适应，池里的水又黑又臭，但既是那样，也曾使儿时的我们高兴地在里边扒几下狗刨。给父亲说起，父亲笑了笑，那地方哪能跟这里比？

十几分钟后，扶着父亲坐到浴池里的冲浪池里，在浴池里，看到有几个工作中相熟的熟人，打个招呼，各洗各的。怱然有人喊搓背，我想起父亲怎么办，是自己帮父亲搓，还是叫个搓背的，自己搓，里边几个熟人肯定会看见，说自己小气舍不得花十元钱；叫个搓背的，虽然面子上好看些，但父亲身体刚好，搓澡工手没轻没重，如果下重了，搓破了怎么办，再说，如果父亲知道搓澡要花十元，他也不会让别人搓的。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自己来给父亲搓，自己知道哪里该轻，哪里该重。给父亲说，父亲说，那床让用吗，我说让用。

扶父亲躺在床上，我学着搓澡工的样子，把毛巾拧干，轻轻地搓，从胳膊到前胸到大腿,到小腿，再到脚，坦率地讲，开始真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热，怕熟人瞧见，但不过一会，心里便坦然了，这有什么丢人，即便是为了省十元钱，也没什么丢人的。让父亲翻过身来，再仔细地搓一遍。也许这样的待遇没有享受过，父亲有些不大自然，一个劲在催促快点结束。

洗完澡出来，父亲非常高兴，洗洗澡，洗去污浊，换得一身轻松，确实是一件非常令人高兴的事。

三十年前，父亲领我去洗澡，三十年后，我才陪父亲去洗澡。我想当年父亲领我洗澡时，一定充满了深深的爱意。如今能陪老父洗洗澡，我的心中也充满了浓浓的幸福，但愿我能陪父亲多洗几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