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辞海》是这样解释的:散文的一种。是随感式的杂体文章。一般以短小、活泼、锋利为其特点。内容广泛,形式不一,如杂感、杂谈、短评、随笔等。
而杂文的另一种特点,则是所涉及的,都是比较敏感的话题或者事物——这个,《辞海》上没有说。
只要是已经形成杂文的篇章,大都是作者或者对周围、或者对环境场所、或者事物人流等等的所见所闻,由感触、感慨而发表的自己的看法、言论、评价总之感言。当然有赞美的,也有愤慨的,甚至还有一刀见红的。不过通篇以赞美而发感言的杂文篇章并不多见。是因为更加不好写,无论是赞美还是歌功颂德,写来写去闹不好就成了太监见皇上——人们难闻说词,只见发粘的舌头不短了。
写杂文的人,不可否认地说,一般都有着自己的或多或少的兴趣爱好或者基因偏向。杂文的笔所描述的,又大都是近乎为“隐藏”之类的事物的原形轮廓,譬如,张三正在那里买苹果,言苹果如何对人的皮肤有益,帮助消化,多吃促进新陈代谢,写杂文的李四当然不会去顺着说,因为如果顺着去说,人们就认定是买苹果的拖儿了;一般在正常情况下,杂文人会说,得感冒的人千万别买,苹果对呼吸道感染患者有助长发炎之害,吃多了会使病情加重,转肺炎的。虽然是在实话实说,然而无疑却触痛了敏感的神经末梢。人,谁也不会十分慷慨地将自己的疮疤一展无余于人城灯市,总喜欢将美的一面拿来示众,一旦给什么人揭了疮疤,原形毕露,第一感觉就是沮丧,继而就是如丧考妣、奋起还击了。顺着说难以成文,实话实说可能又得无端地弄肚子气生,说不定还得预备进行一番拳脚相向。这是杂文难为之一。
有血有肉的人不能随便说,其实无形的事物有的更就说不得。前两天在网站浏览,看到一位心灵苦渡大师写的文章,开篇言道:自从我知道中国的成语里有“指鹿为马”,就知道政治原来就是一种流氓的代名词。这话说得相当实在和勇敢。之所以仅仅不过是一句话,而以“勇敢”来赞誉,是因为人们都知道有另外一句话在那等着呢——谁也不能跟政治开玩笑!
虽说“政治”的本身并没有什么感觉,然而一旦有了灵魂附体,感觉非但敏感无比而且又是范围疆域辽阔无限的。常言道:官,不打笑面。开个玩笑,至于么?至于得很。
闲来没事,与同事、同僚、工友、亲朋好友、老婆孩子、婆媳公公,甚至素不相识的人,开个玩笑,都无所谓,可以活跃气氛,拉近距离,增进友谊。然而与政治却是绝对开不得玩笑。原因,你没有活在与政治开玩笑的份上。如果是美国总统,可以随便跟谁开玩笑,其实是来真的,也没有谁敢说半个不字。多少年前侵略朝鲜、越南,乃至最近的打击南联盟、轰炸阿富汗,继而消灭伊拉克。这都是现实发生的真实的事件,可比开得最厉害的玩笑厉害多了,多得多。然而,没人说什么。岂知世上就有不知死活的人,叫做:本拉登。
本拉登就扮演了战国七雄时代燕国太子丹所雇用的刺秦王的荆轲的角色,去刺白宫了。结局也与荆轲一般无二,未遂。仅差是荆轲连累了燕国,而本拉登连累了阿富汗无数无辜的平民遭到无休止的轰炸。美国总统布什当然不说自己已经凌驾于地球人之上,一直以地球主人的身份而自居,招惹来了荆轲行刺。而是灵机一动,奇智突发,给了本拉登一个前所未有、稀奇古怪的命名:恐怖分子。于是,一呼百应,世界性的打击恐怖分子的战幕就拉开了,战斗也随之打向了。沾边不沾边的地域,也放屁添风,鼓角齐鸣……这当然是惟恐老美跟来真的,其实老美跟开个玩笑也足以要了命的。如果谁斗胆去白宫指责布什说你炸死的无辜的平民得有你来抵命!这当然不是去指责,而是找死!
鲁迅的杂文之所以能时隔多年了依然光芒万丈,就是当时的时代造就了他的成功。他可以随便与政治对话,说“不!”而且可以平起平坐。
杂文,如果不牵扯点什么,没有人所共知和人所共为关注的话题、论点,即使写出来,往往又是无人问询。行文的人最为高兴的一件事,就是自己鼓捣出来的东西,别人争相传颂,弄得门庭若市。这是杂文难为之二。
人所共知、人所共为关注的话题、论点,当然还有别的。至少天下不缺少的是人、以及由人而出现的生产工具、工厂、集团、公司和生活用品。工厂、集团、公司一般也招惹不得,这是经济建设的中流砥柱;而没有影响力的,写了依然还是无人问询。可以想,自己看着自己家的暖壶写文,想发表些看法,没什么,随便发表:“暖壶,口小肚子大,与夜壶有同工异曲之妙,但不能做夜壶使,会烫伤的……”但结果却是没有人来搭理你,即使着了急抓起来,猛掷于地,充其量也是只有百货公司卖暖壶的可能在点你送的钱时,给个笑脸,完事。
之说以说具有影响力的人物或者事物也都招惹不得,且看例子:作家王朔无疑是一个比较有头脑的人,由他的一本书的名子就可见一斑,什么名子呢?《我是你爸爸》。这书名,在当时,显然极有开创性意义。不富有出奇制胜天才脑袋瓜子的人,是想不到用这样的几个字冠以书名的。其天才还表现在收拾大家上,譬如巴金、冰心、鲁迅。这些人,有的已归天,有的双耳失聪,没谁回复他。但是却竟然飞刀撒向了金庸。一时令文坛哗然。都知道金庸是武学大师,在刀剑上的功夫,十个王朔那样的天才也绝非敌手。哪料金庸竟然始终无动于衷。在看客们大力炒作之下,千唤万唤始出来,而金庸,只是谈了谈佛,佛家有五通,根本没有谈及“回复”二字影像,就算回复了。不明白的人以为金庸示弱了,明白的人都知道王朔比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还脸红。
已经有了影响力,而影响力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一般只要具有了影响力,同时也就有了权威性。权威性,可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对有影响力的人或物评头论足,自己应该或者必然要增加一定的知名度,然而,如果遭到权威性的回马一枪,可能就是三十晚上吃高粱米——不如不年下了。这是杂文难为之三。
之四是,鲁迅。
缘于有了鲁迅,使得写杂文的人很是困惑,以致就出现了上面所提到的王朔,以及韩寒,近来又有剥鲁迅的皮的。这些人为什么要对一个死了若干年的鲁迅耿耿于怀呢?其原因我想只有一个,那就是三国时代周瑜的喟叹:既生瑜,何生亮!?
鲁迅的杂文,生动、活泼、犀利,妙笔生花,鬼斧神工,无人能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想模仿他的文风,大都画虎类狗;想另辟蹊径,又南辕北辙。想超过他,根本无望。文人相轻,又不甘居下。因此,就出现了干脆砸开鸡蛋找些骨头以此来干掉他再说的思路。有的甚至在鲁迅与许广平的相爱上做文章,尝试企图成功。手段虽说不为高明,而用心无疑良苦。看过鲁迅与许广平的《两地书》吧?用心良苦的人是写不出那样的千古绝唱来的!
其实鲁迅是干不掉的。与其同时代的胡适、田汉……何等人物?不照样给鲁迅收拾的灰溜溜吗?要知道田汉同志可是咱们的《国歌》的作者,绝非泛泛之辈!
鲁迅并没有三头六臂,之所以能成为鲁迅,是有原因的。其原因也只有三个。
一,时代性。这无须解释。处在了那个天下纷争的时代。站在一方阵营里,可以对另一方阵营随便发表议论和撒放投枪。
二,依然是时代。鲁迅的家境很富有,穷练武,富读书。而且之所读,大都是骈文、八股、之乎者也一类的在今天看来都是比较深奥的东西。时代,又是古文与新文品交替的时代。虽然鲁迅在他写的杂文里,也曾极力不提倡父母逼迫孩子读书,然而,如果不是那些书籍的填充胸臆,鲁迅的人依然是鲁迅的人,但成为鲁迅,可就无从谈起了。看过鲁迅的文的人应该都看得出来,他的行文里,时不时就会出现古文的句子或者字痕,并每每由此而妙趣横生,譬如,在《且介亭杂文》里有过这样一段文字:
请看南海圣人康有为吧,皎皎者也。曾周游列国,到得巴尔干,终于悟到外国国王被刺的缘由,曰:他们的宫墙太低了!(大致是这意思,不应该一字不差,我翻了翻鲁迅全集,一时没有翻着这段)
我们所接触的,已经是白话文了,而古文的功力,又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所能掌握得了的。让咱们(至少我是)去拜读孔圣人的经典,无疑费解,不借助于相关资料,很难一时全意尽晓;若是让孔丘来看如今的白话文,却则就如同大人拿过一岁婴儿手中的货郎鼓,会玩得游刃有余的。而鲁迅,恰恰二者都具有和富有。历史造就了鲁迅。
三,天赋与情趣。天赋情趣这东西是一种比较微妙的事物。不是谁想拥有就能够拥有的。
如果鲁迅在后,还好说;可惜他这座大山摆在了如今杂文人的面前,逾越、翻过都无望。以致杂文人行文之难,难于攀山。
总之,大人物不可冒犯,政治谈不得,鲁迅又摆在了面前,闲扯淡几乎无人问询,不涉及敏感的东西又难成其为炙手可热的篇章。可想杂文之难为!
有鉴于此,在这里,向天下所有正在写杂文和爱护杂文这一精神乐园的朋友、同仁致敬:大丈夫有所不为而有所必为!
没有攀登的艰难,也就没有达巅时的高大和轻松!
毛泽东说过:世上无难事,只若肯登攀!
还记得在已经消失的中国唯一的中央级别的《诗刊》上看到过这样的自由诗句:
拿笔来,书生的豪情,全在纸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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