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坡上的阳光
我的家乡就像一首歌所唱的那样,住在黄土高坡之上。
陇山在游走几百里之后,忽然在这里扑下了她高贵的身子,做匍匐状,或许是她美丽的裙摆起了褶皱,形成了连绵不断的土岗,黄的如驼如狮,红的像霞像血,色调的单一乏味,注定这里是贫穷和苦焦的。我所居住的这座山并不伟岸,北南走向一段距离后,忽然分出一支向东南走去,如同人的一条胳膊伸出躯体一样,我的家就在这条胳膊的关节相接的弯道里,可以想象,那是一处坐西南面东北的村落,地理上属于典型阴坡。说是村落,其实只有四五户人家,一字排开坐落于胳膊弯里,依山而居,怡然自得,大自然的庇佑,使得我们几代人生于斯,长于斯,安于斯,就是在匪患不绝的年月里,这里相对平静和安然。
在这个弯道的左手处,距离我的家三四百米处,也就是这山的尽头处,有一个地儿叫井坡上,我对自然和人事的初步认识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因此,老之将至,对井坡的怀念与日俱增,虽说二十年来已经不常到那里去,但我的井坡情结每每绕魂牵梦,打搅得我无法安心。
说是井坡,其实从我记事起就已经没有了井。据说先前是有一口井的,因为一只老鼠掉到里面被人发现,出于饮食卫生考虑,那口井遂被填埋了,而井坡的地名则被沿用了下来。从家门到到井坡上,是一条细细的小路,平平的没有坡度,在我的记忆里,井坡上的景致一直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有趣。
那里有一块很大的苜蓿地,阳春三月,艳阳高照,云淡风轻,苜蓿芽儿探出地皮,我们就挎着篮子,拿着铲子去掐苜蓿,挖小蒜,母亲做的苜蓿菜,小蒜包子,真是解馋。路的旁边,长有白杨树,听大人说那叫穿山白,一种繁殖能力极强的树种,地埂上都是从它根系生长出来的小树,树干极其白净,树叶黛绿婆娑风吹来发出沙沙的响声。雨过天晴,沿着小路去井坡上玩耍,树叶上有蜗牛绘出的如等高线状的图案,白白的,我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神奇,在捉住蜗牛之后才恍然大悟竟是它的杰作。花草才是井坡上的最好玩的东西,蒲公英,羊尾巴,黄菊花,白菊花,鸹老娃,马莲,有很多连大人们也叫不上名字的花,春夏秋三季,五彩缤纷,孩子们折来一束,插到水瓶子里,煞是好看,给柴门泥屋增添了许多精彩。
下了暴雨,我们便到井坡上去看河,虽然河距离上山很远,但还是能够听到涨水后的轰轰烈烈,看到洪水肆无忌惮地冲刷两岸的农田,眼巴巴地看着岸边的大树轰然倒下,随大水飘走。
农忙了,大人们都到地里干活去了,井坡上就成为我们孩子乐园,有时候我的大太爷到那里晒太阳,给我们讲讲古今,现在想,井坡上和城里的幼儿园的功能不相上下。
去我家自留地里,井坡上是必经之路,我能自己走到自留地给父亲送干粮,得到母亲的极力夸奖,说我能干的很,到底是长大了,我得意了许久。
是的,井坡上使我学会了走路,学会了观察事物,使我觉得大自然是多么的美好。我的劳动技能,也是在这里掌握的。对生活的艰辛也是在这里体验和认识的,比如送饭好时看到父亲汗流浃背的劳作,看到他在劳作的间隙顾不得休息,拔草拾柴,从而使我懂得一丝一缕一粥一饭得来的不易。特别是那时那个地方阳光,暖暖的,一直温暖我的心头,在我身心疲惫,受到世间冷暖袭击陷入困境时,一想到井坡上的那缕阳光,我就觉轻松无比,毕竟我还有那一片希望的阳光,寄托我的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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