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妹的眼泪
平平淡淡12
春草想起店里少钱的事就愁得不行,心里隐隐痛了起来。有原因的。
今晚结账时,老板娘突然大呼小叫,说钱箱里的钱少了。少了钱可是大事,春天草和霞子也跟着老板娘焦急起来。
这时侯,老板在一个柔和阴暗的舞厅里和一个时髦*郎正跳的气劲。接到老板娘的告急电话,赶紧打出租车赶回店里。老板娘又当几个人面清点箱里的钱,就少一百块。老板却是沉着冷静,声色不露。他春舂草和霞子把账再结一遍,让老板娘把钱再一张一张地清点一遍。结果还是少一百块。
“钱被谁拿了呢?”老板嘀咕一句。
老板娘不假思索地说:“可能是顾客,也可能是店里的人。”
“这话等于白说。”老板白了老板娘一眼说。
老板娘把脸转向站一旁的春草和霞子,气呼呼地说:“店里的人可能性大,因为顾客进不了柜台里边。”
霞子是老板的亲戚,店里说来说去也只有春草一个外人。要说怀疑,就轮到怀疑她了。
想到这里,她头脑里一片茫然,心里似哑巴吃黄连地难受极了。就那么大睁着空洞洞的双眼望着天花板出神,一直到半夜也没睡着。
第二天早上店门开了的时候,春草的心都一直在“嗵、嗵”打鼓。她发现,老板娘和霞子看她的目光大不一样了,一副疑人偷斧的样子。整整一个早上,俩人谁也没跟她主动说一句话。她低三下四的,感到无地自容。
老板中午才到店里露面,倒是很沉得住气,就像什么事没发生一样。春草突然念起老板对自己的好来,觉得老板是个好人,自己以前错怪了他。
一个多月前,春草怀揣父亲给的三百块钱来城里打工。临走时,父亲就一句话,只求一个温饱。她对生活没有太多的奢望,感到前途十分茫然。她举目无亲,到处找工作,到处碰壁,进城整整三天没找到打工之处。正在他心灰意冷、拖着疲倦的身子转悠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看到这家并不起眼的杂货店贴一张招聘启示,便喜滋滋地进了门,问:“老板在哪里,我是来打工的。”
有个年龄和春草相仿、扎着俩小辫的女孩奇怪地望着她,好像不大欢迎她,手向里一指。
老板约莫四十来岁,不知是他天生就胖还是后来发福的,好眼力,一眼相中了春草,几句话把工资待遇给春草交待得清清楚楚,问春草愿意不愿意。春草说不出话来,哪有不愿意的,心跳得快要蹦出来了。但她尽量克制住高兴的心情,脸上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以后,春草见天小心翼翼地在店里干扫地、抹桌、搬货等活,又苦又脏,累得两脚不离地。她不知怎么说话,特别是面对老板时,更是没一句话。给人的印像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总低着头,总是干活。进这个门,就没像模像样地清闲过,下了班精疲力竭。霞子就大不一样了,帮老板接待顾客、销货,轻轻松松,一点苦也不受。春草觉得自己矮了半头。一样的人,怎么就……
春草也想的开,多出点力应该的,何况自己有的是力气。家里时,老人们常说,人比人,气死人。能跟人家比吗?自己什么人,人家什么人。不能比。但她眼睛也会发一会儿直,心里觉得不舒服。不舒服也没有办法,强忍着挺了过来。后来发生了一件她忍不下的事。
那是个秋日的晌午,日光像温水一样泼下来,街面像烧热的火炕一样烘人。
店里来个粗眉胖脸的壮汉,一见春草眼就直了,看的春草涨红了脸,才收住目光。他要了一箱啤酒和一些食品,就对老板说,另加二十元,让春草给他往家里送啤酒。
盯着眼前这个财大气粗的人,老板一副热情不高的样子,不悦地皱皱眉。想了想后,心动了,对春草说:“你去吧。”
一箱啤酒不重也不轻,春草提着没走多远,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差点儿扑倒在地,但啤酒箱落了地。她站那里定了定神,正要再提啤酒箱时,那壮汉三步并作两步到她跟前,笑咪咪地说:“啤酒重,我来拿,你提这食品袋吧。”
春草摇头。
那壮汉竟然不管不顾地伸手,提起就走。春草心说,遇上了好心人。她哪里知道,自己正往这个好心人的枪口上撞呢。
来到壮汉家里,春草没看一眼室内的陈设,把食品袋往桌子上一放,不打一声招乎就想离开。
可是,那壮汉已经掩了门,咔嗒一声落了锁。他从兜里掏出 一百块钱,色迷迷地看着她。她被看得很不自在,埋下头去。壮汉又快步往她身边走。春草看那架势,即向后退,退到了墙根。她想说什么,壮汉已经爆发出了最原始的需求,yu火焚烧着他的身体,焚烧着他无比的渴望。他不由分说,上前把钱往她手里一塞,一把搂住她脖子,要接吻。春草想挣脱,可是哪里能挣脱,那壮汉已经将她紧紧地箍在了强有力的臂膀间,不管怎样反抗都是无力的,是脆弱和多余的。春草挣扎不脱,显得手足无措,呼吸有些急促,只有头往后仰的份儿。
壮汉两眼一鼓,一动不动地盯住春草,大言不惭:“身子碰一碰一点也不会损失,而钱赚到手了。你打工不就为赚钱嘛。”说完对她是一脸不屑的神情,竟然又腾出一只手摸她胸乳,把整个身子挤压了过来。
春草像被电了一样,感到身体一阵酥麻,软不拉蹋的,连眼睛也紧紧闭上了。但很快醒过了神,恍然想起了以前村里那光棍汉把她按稻草堆的情景,故伎重演,猛喊一声:“有人来了。”
壮汉猝不及防,松了手,扭头看去。春草趁机奋力挣脱,开了门,拔腿就跑。
“老板,求求您,再叫我干什么都行,不要让我去给人家送货了。”脸色苍白的春草回到店里眼泪汪汪地对老板说。
老板狐疑,端祥了她,问:“你怎么了?”
春草说不出话来。
“好吧,以后不用你送了。”老板说得很干脆,眼里着一丝的关切和怜惜。
春草眼里漂出了泪花,心里轻松了不少,认为老板才是好心人。
可是,这看法她很快改变了。
当晚店里临关门时,老板娘回家了,老板热情地邀请春草去跳舞。
春草听到是跳舞,也心动,她早就听说年轻人都爱跳舞,很想去。但不知怎么的,不想和老板去。她犹豫了半天,难为地摇了摇头,说:“我不会跳。”
“那多简单呀,跟走路一样,音乐一响就会了。”老板笑咪咪地说。
春草还是不想去。她手搓着手,埋头不语,心里七上八下地翻腾不已。
老板生气了,扭动着肥胖的身子,皱着眉头,瞪她一眼:“跳舞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春草苦着脸,仍埋头不语。
“今天中午你怎说的?”老板不屑地把头扭向一边,自问自答,“再叫你干什么都行。”
春草浑身抖动,嘴唇哆嗦,气也喘得粗了。
老板见状,便把语气压低了道:“就去这一次。”
怎么办?春草困惑,没法子想。转念一想,今天不听老板的金口玉言会惹恼了老板,至于自食其言倒还是其次的事。她没有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重重地点了点头。老板喜出望外,表情一下子变了过来,脸上居然浮起几分得意的笑容。
他得意之罢又是尴尬难堪。
他们来到了一个不大的舞厅,那柔和阴暗的灯光给人们作了屏障,但里面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楚。春草是第一次来舞厅,她看不贯眼前那搂搂抱抱、晃动的景致,有几分害臊地站那里。老板上前做邀请姿势,拉了她手,就自顾自地跳了起来时。她心情糟,竟然不知怎么漫步,脚踩的不是乐曲点子,像是眼瞅着踩老板的脚,有点儿进退两难,身子不前仰就后合,引来了周围许多人的一阵阵嘻笑,看足了他们的好戏。老板没感到轻快和舒坦,却感到尴尬、难堪。他怎么也没想到,春草舞场上简直是寸步难行,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春草也很不高兴,怪老板把她带到这么个不三不四的地方。
他们闷闷不乐地离开了舞厅。
春草回店里,心里老嘀咕,总敲小鼓,整夜的睡不着。
没过几天,又出了一档子惊心动魄的事儿。那晚,疲倦之极的春草店门一关就上床睡觉,很快进入了梦乡。约莫十点钟的时候响起了开门声。老板来了,说取样东西,坐那里不走,眯着眼抽烟。已经穿好衣服的春草手忙脚乱地给老板泡茶。她将茶杯往老板手里递时,老板另只手把烟一丢,抓住她一只手。春草一时拿不定了主意,手里茶杯放也不是,端也不是。这时侯,老板接了茶杯,往柜台上一放,双手一下子抱紧她,一张脸古怪变形的扭曲着。舂草不由得发出可怕的叫声。
端坐电视机前看电视连续剧的霞子跑了过来:“春草,你怎么啦,你怎么啦?”耳畔听到霞子的呼唤声,春草睁开眼来。胸脯上压着的是自己的双手,原来是一场恶梦。她瞧瞧霞子,打心里自答:“幸亏是梦。店里连老板的影子也没有,她也没有给老板泡茶,老板也没有…….店里还住着老板的亲戚霞子,老板怎么会对她非礼呢。”
然而,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这几天老板就像苍蝇似的嘤嗡嗡的对她色咪咪的眼睛,还趁老板娘和霞子离开的时候坏笑着对她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有一次他对春草说起了他和老婆晚上睡觉的事情,说他老婆平时说话像个大喇叭,和他弄那事的时候动静也特别大,像杀猪似的嚎,弄的左邻右舍都睡不踏实。说说也就罢了,竟然还不失时机地乘上货、下货的功夫,就在她胳膊或腿上捏一捏。她心里清楚的很,有时还装着若无其事,僵僵地一笑,捏就捏吧,顶多也就捏一捏,你还再能怎的?有时候她也满腔怒火,就想给老板难堪,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不敢发怒也不敢言声,却也不能烂肚子里,见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说话、干活都格外地小心。可是,闲着的时间禁不住要七想八想。
春草太敏感了?
一点也不。
少钱的事就发生在春草做恶梦的第二天。第三天晚饭后,老板趁老板娘和霞子离开的功夫,嬉皮笑脸地地看着她说:“你,太美了,美的小巧玲珑。”
“老板真会夸人!”春草埋下头,她不是受用老板的奉承,但也不觉得老板是别有用心。
老板以为春草喜欢上了自己美妙的话语,只是初出茅庐,有点害羞,于是他也低倾了头,两眼放光,眼前是略为分开的两条大腿之间——深陷的是神奇和美妙的*,就更加卖力地夸她:“不是我夸呀,你真的太漂亮了!……”老板说话间就感觉身体开始燃烧,心灵被yu火燃烧。他忍受不住内心激烈的情*,压不住急切的需要,迫不及待地想把身子向春草压过来……
春草尽管心跳非常的剧烈,呼吸急促而沉重,但她清楚老板那话里有话,也意识到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就没等老板的整个身子压过来,退后一步,身子一拧,往门外走去。
老板有些失望,更有些愤怒,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半途而废。他定了定神,从惊讶中苏醒过来,整理着自己的失态和幻想。过不大一会儿,他就另一副神态了。他站门里别有意味地对门外的春草说:“店里少钱就大事。”
春草稍有明了,但尚有不解。憋好一会儿,嘟囔:“钱不是我偷的。”她又拧了身子,把目光抬向高处,正好与老板眼光相对。
老板望着她,似笑非笑:“我没有说钱是你偷的。”
见老板仍怔怔地看她。那不是一般的看,是发了狠的,用目光在拧,把她的脸拧红了。她的声音提高了八度:“钱不是我偷的。”
“店里就你们三人,”老板冷笑道,“谁偷的?”
春草昨天就想了这问题,她无话可说,把头埋的更低。
“咱就不饶来饶去了,”老板表情变了形,奸笑着,直截了当,“你如果听我的话,少钱的事就像风一样悄没声息了。”说完将手里大半截烟丢了地上。
老板“听我的话”说得不那么明白,春草却听得明明白白。这可是给乡里人最丢脸的事情,让她最心痛的事情,她的眼睛瞪得很大,死死地用力地盯着老板,一个字也没说出口,惊骇、怀疑、失望、痛楚、仿佛巨浪滔天,从眼中无穷无尽地涌出。她的身子轻轻地摇晃了一下。想起了老板那古怪变形的扭曲的脸,不禁打了一个冷噤。不祥之兆,不祥之兆啊!她的心抽紧了,不觉头脑剧烈轰鸣,一阵昏晕,几乎站不稳。她不由得想起那个令她惊恐失色的梦。以前她总以为梦不值得相信,现在她恍然觉得,梦有时候就真的。她忍住了眼泪,心中感到一阵阵深深的伤痛。不想听话,不觉得丢掉这份工作可惜,打定了主意。她把属于自己的用品胡乱地塞包里,没吭一声,背着包往门口走。
黔驴技穷的老板急了,一副惜疼的样子,跟在后面急忙问:“你真要走?”
春草就像没听见一样,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板望着春草的背影发呆……
春草在大街上失魂落魄地走,那样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摇摇晃晃。心想,再也找不到活儿了,这家杂货店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谁知干一个多月就干不下去了……不知走了多久,在一棵大树下站定了。这时候,她心中有说不出的凄凉。严酷的现实赠她一盆凉水,面临的前路是否仍有难以涉足的沼泽地呢?春草开始有点后悔了,没了工作对她来说简直是世界末日。想哭又哭不出来,不由得眼泪淌了下来。她扭头看看肩上的鼓囔囔的包,突然觉得好笑。一个多月前,她进城时也背这个包,怀揣着的三百块分文未动,只是这时候她觉得似乎长了几岁。不知过了多久,她开始前行,到一家小吃店前又站定了。进去要了一碗素汤面,坐那里等。抬头看见墙上挂的闹钟,两眼直了。顿觉,生而为人,多数像钟摆,免不了会于一种不是患得就是患失的两种状态中,摇来晃去。比如,她现在离开了杂货店就患失了,患得了的是她的……
服务员端上来热腾腾冒着气的素汤面,才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边吃边向外看。夜幕还没有落下,大街上已灯火辉煌,各样建筑物上霓虹灯不停地闪烁着。宽阔的街道上,人涌来涌去,像网里的鱼一样密。这景象一下子勾住了春草,身上又暖热起来,产生了一股振奋精神的力量,心里一下子亮了许多。她开心地笑了笑,自从老家农村出来进城打工那天起,她似乎不会笑了,因为没有人向她微笑。
她走出小吃店,把痛苦像吞铁核桃一样吞下去,扬起了头,心中暗暗发誓:“这么大的城市,这么多的人混的像模像样,自己再苦再难也照样混的下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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