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槐花飘香时
早已习惯了“两点一线”的生活,渐渐对季节的变换失去了往日的敏感,颇有“室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的感觉。一日下班途中,忽然一股甜甜的清香扑面而来。驻足抬眼望去,心中不禁怦然一动:槐花,槐花开了!
哦,又到槐花飘香的时节!
记忆里,槐花飘香的季节,是童年时代最快乐的时光。那时候,村里村外到处是槐花,一簇簇,一片片,处处弥漫着甜滋滋的清香。每棵槐树都争相开出一串串银铃般的香穗,远远望去,像冰雕玉琢,玲珑有致,似白云萦绕,轻纱曼舞。撸一把塞进嘴里,甜滋滋清爽爽的感觉直渗心底。那时正值青黄不接,田野里再也很难找出能吃的野菜,槐花正好补上了这个缺儿。将槐花用面一拌,再用油一煎,熬上一锅槐花疙瘩汤,那便是春季里我们能够吃到的最美味的食物了。
每天放学后,我们背着书包一路疯跑,到家后找地方把书一倒,背着空书包或是拿个竹篮儿,再带上个绑着铁丝钩的竹竿儿,飞也似地直奔那雪白的槐花而去。那时节,老师好象从没有布置过家庭作业,我们也从来不必为此而担心。
有时和母亲说好,中午要喝槐花汤的,便速战速决,到附近槐树上去摘。等摘满一书包,便飞快地跑回家,帮母亲把槐花从梗上撸下来,拣去梗叶,用水洗净。目不转睛地看着母亲从不大的面缸里小心地舀出小半瓢白面,均匀地洒在槐花里,拌好后,切点葱花,用油一炸,满屋里便飘着葱花的香味。不一会儿,就把槐花煎成了菜饼。我在旁边禁不住馋虫,便央求母亲给铲出一块,用手捏着,小口小口地品上大半天。中午的阳光透过旧木窗,均匀地洒在灶台上,望着锅盖上弥漫着的缕缕香气,想着中午的美餐,心中充满了幸福的感觉。
村里的槐树各有其主,但槐花却是属于大家的,摘槐花是孩子们的专利。大人们各忙自己的事儿,偶有闲暇,也只是在树下观望。摘槐花也需要胆量和勇气,只用竹竿在树下是摘不到多少的。找棵大槐树爬上去,如果再配合竹竿儿,那是再惬意不过的了。记得邻居张三奶奶家屋后有棵大槐树,每到这一时节便开满了满树的银花,她家的槐花,也格外地香甜。摘她家的槐花,自然是我和伙伴们的首选。三奶奶不知是怕我们折断了她家的树枝,还是怕我们从树上掉下来,总是站在树下,用颤抖的声音喊:“行了,下来吧,别摔着喽!”我们总是一边答应,一边不停地摘,直到摘得尽兴,我们才肯下来。当然战利品少不了三奶奶的一份。三奶奶总是一边嗔怪,一边兜起系在腰间的围裙,大把大把地把槐花往里装,然后扭着小脚,嘴里不停地嘟囔着,颤巍巍地回家煎她的槐花汤去了。
村里的槐花往往是经不住我们狂轰滥炸的,很快我们不得不寻找新的战场了。新战场就在村西边的一条大沟两边,沟边是一所知青劳动的农场。大沟往北直通金堤河,沟的两侧长满了槐树,每当槐花盛开的时候,放眼望去,一簇簇,一串串,全是美丽的槐花,整条沟简直成了花的海洋。
槐花虽多,但采摘也并非易事,垂在低处的不费什么力气,但往往因其易得而被别人捷足先登,要想多有斩获,就要动用攀爬的本领。槐树的枝条上长满了尖刺儿,稍不小心,就会被扎得呲牙咧嘴。槐树长在沟边,往往会向沟里倾斜,沿着树干向上爬,既要小心不被扎着,又要防止失足跌下“深渊”。如果家里不是等槐花下锅的话,那是我们最惬意的时候。摘完槐花,捉捉迷藏,或者折几根树枝,去沟边大大小小的洞里捅捅青蛙。记得有一次,我往一个小洞里一瞅,里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虎视眈眈地望着我,“蛇!”我一声惊叫,吓得伙伴们四处逃窜,直跑得气喘吁吁了,才发现摘的槐花还放在水沟边……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转眼间三十年过去了。三十年的岁月轮转,我已不再是那个饥肠辘辘的乡村少年,整日的鸡鸭鱼肉使肠胃再难体会到那种饥不择食的感觉。槐花汤偶尔登上餐桌,也成了我们生活中的一种调节。冬去春又来,槐花依旧开。如今,又到槐花飘香的季节,想起童年的那些人和事,一种别样的滋味儿便悄然涌上心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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