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思念潮水般涌来

一如生者，寄宿在

他的胶片里，被一台放影机

强制放映：手怀念手

伤口怀念伤口

窒息的爱情怀念爱情

想一想，大地撕裂的瞬间

死亡曾在这儿啮食

惊悚的牙齿咬出更多死亡

这狂妄的繁殖，摧毁一切存在

滋育伤口，增殖痛苦

致万物于绝望……

现在，春光从山顶炸泻

从山顶，太阳再一次

把珍贵的蜂蜜灌满天空

绿的旗帜下，五月的魂魄

英勇聚拢：那来自地幔的雷霆

——核聚变似的辐射

并不能扼杀生生不息

纠结于地下的根

并不能阻止人类

在哀泣中进化

在苦难中掘出养料！

恐惧的震颤已经过去

落日消解死亡

将之付诸地平线上的阴影

却没有胜者：生命焊在当铺

熄灭的美流落废墟

找不到制造它的花朵

只有钉在心上的钉子

被时间，反复钉入木椅

钉入床、空气

和新建的家园

回忆：08年5月12日

1

天倾西南，地幔的雷霆

奔突，沿成都平原柔软的腹部

电击神州

汶川：一个炸点——

惨烈！惨痛！　

成为我们共同的伤口

2

狼藉的瓦砾间，这么多死亡！

这么多碎裂的家庭！

这么多孩子在血泊中窒息！

这么多爱情化为齑粉！……

面对鲜血，众鸟奔逃

面对鲜血，太阳

躲在冷雨的背后，发不出光芒

3

就在昨天，人们还在忙碌

生活，还吸附着美

折射出天然的水晶结构

就在昨天，五月的织锦里

种子幸福，花朵安宁　

万物把自己

推上生命的舞台，异彩纷呈

一瞬之间，大风熄灭世界的灯

春天被撕成碎片

——谁来为河山缝制尸布？

4

如果劫难注定要收割生命

如果大地的震颤

注定要以死亡来平息

为什么是孩子？

是如此柔弱的肩

如此娇嫩的尚未吐蕊的蓓蕾？

他们太小，也太美

时间还没有在他们眸子里

沉淀出杂质

而世界正期待着

从这些成长的手上诞生奇迹

5

死神，你并不是最强大的！

倾圮的废墟里，我看见一个母亲

至死还在哺乳婴儿

我看见一个老师，僵硬的躯体

还保持着救护学生的姿势

我看见那么多罹难者

他们的灵魂还射出光芒，照耀世界

死神，你并不是最强大的！

你可以摧毁屋宇——村庄乃至城市

你如何摧毁生生不息

纠缠于地下的根？

你可以蹂躏一个个体

你如何瓦解一个古老的民族

在血与火中煅铸的意志？

从北京，从上海，从神州的每个角落

运来我们黑森林般的手

为你掘墓

6

省下我们的眼泪

祭奠亡灵

省下我们的音乐

安顿幸存者受难的心

做一间房子，收留父亲

做一个父亲，收养孩子

做一个孩子，捧出人间

最纯粹的阳光

被洗劫的土地上

我们的花朵还要继续开放

我们的爱情，还要唱成

山谷里的歌声

我们还要扶着黑夜

在黎明的天空织满云锦

7

天倾西南，所有的爱

流向汶川——

刚性的岩体可以扭曲

断裂，崩陷

痛苦也可以永恒地磨利刀锋

但希望不可泯灭！

一场劫难，擦亮一种品质：

伤痛，坚持

一场劫难，砥砺一种精神：

奉献，奋起

一场劫难，让一个民族

众志成城

将流血的伤口变成家园

（朗诵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