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割
不见血,或血是无色的液汁.
镰刀的光,一闪,把我拦腰截断.根弃在土地里,头颅高悬在手中.
一切都来得那么必然.
这是收割的季节,这是鼓励涅磐的季节.
此刻,我发现腹中空空如也,不堪一击.
多少个日夜,我啃吸泥土的滋养给头颅___逐渐烙黄的头颅.
这一生,为了一个饱满的罪恶,我把头颅思考成无数的颗粒.
互相纠缠,沉重地低了下来.
而丰收的狞笑,淹没了我撕裂的叫喊.
"嗖,嗖......"扬谷机恣意地侵淫,肆虐,吞噬我黄金的头颅,余下的半截尸体被吐出,丢在地上,用
脚踩过,使我深陷泥泞腐烂,喂养下个季节同样苦难的子孙.
或许,我从粗大的手中漏过,投入久违的怀抱.那种熟悉的腐烂的芳香,让我惬意.
可是,我无处可逃.
一双幼小的手俯拾,结束我深深的梦想.
必须接受,这是自然的法则:洁白蹂躏黑暗,天真扼杀成熟.
可是,这小孩的微笑,我感觉无懈可击.
挣扎,无望地挣扎.脱落的头颅,按入麻袋血淋淋的口中.
晒谷场
太阳面目狰狞,与人类合谋,炙烤这青春的祭坛.
皮肤光滑的晒谷场___我必经的惨淡的地狱.燃起的油锅."哔蹦,哔蹦......"跳跃,惟一的.
这是尸骨的舞蹈,这是死亡和谐的音乐.
蒸汽腾腾,这片窒息的火葬场,没有哭泣的祭奠.
此刻,风哑了,树聋了.一丝雨意.一抹乌云.一声蛙叫,是我渴求的全部呼吸.
此刻,烧红的水泥板,我的头颅,薄薄地铺在上面,逐渐干瘪,失去水分.我还能焦虑什么?
昨天与明天,同样遥遥无期;黑暗与光明晕眩,颠倒的乾坤,没有界限的人生.
遗憾.我却没有变成灰烬.这并不是良心的谴责,我深谙猫捉耗子的游戏.
在前方期待的,是四方行的黑暗.
谷仓
四方形的黑暗,不可捉摸。
那间破落的瓦房,年久失修,枯死的木板,咬住阴郁的墙角。
祖先的头颅,囤积在这里,度着难以揣测的年龄。这牢狱,已无法打开。
谷仓的岁月,是幽闭,禁锢的岁月,是绝望光明,渴望光明的岁月。
那么,欲望如无缘之水,泛滥成灾。
一滴清脆,老鼠勾引配偶的吱叫声,便能诱惑我莫名其妙地兴奋。为此我宁愿和它私奔,甚至被它
咀嚼吞食。
那么,梦想遥遥,指日可待。
求生之手,紧抓无根之草。悬崖依旧冷漠,圆滑。有什么可以握在手中,凿出深浅不一的脚印?
破旧的石器。犁开这黑暗。!
漂泊
从车到车,从仓库到仓库。我作为储藏,四处漂泊,惶惑于另一种迷失。
太阳吊在玻璃上,河流装在塑料瓶里。
这僵硬者面孔的森林,模拟的鸟语花香。
踏不出脚印的柏油路,离土地有多远?离我苔迹斑斑的村庄有多远?
移居阳台的春天,消疲佝偻。
我自囚于盆花,葱郁成禾,为了一些施舍的绿色,被无数贪婪的目光玷污。
如笼中叽叽喳喳的金丝鸟,能歌唱多久?
从车到车,从仓库到仓库。失去土地的漂泊,不如来一场淋漓尽致的屠杀!
轮回
寐与醒,反复煎熬。隐隐约约,机器碾磨骨头的声音,听来多么亲切。
皮被剥蚀成糠,裸露我洁白的肉体。
清香四溢。
如七朵莲花,献祭永远饥饿的嘴唇。
超越了生根,发芽,成长。
我溶入土地,无所不在,又无处可守。
哦,这轮回之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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