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天不亮就从床上爬起,一番刻意打扮后,又像个女孩子似地对着镜子梳理那一头蓬乱的头发,直到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才往屋外探头看天,见半空仍有不少调皮的星星朝他眨眼笑。
为儿,为儿。病榻上的母亲听到他的动静,在另头房间朝他喊了两声。一年前,因何为的事,她操心加劳累中风成偏瘫,到现在只能勉强柱着根竹棍走路。
听见母亲叫他,何为走了进来。收拾好了?好了。早点儿赶到县城,莫让你舅等急了,他要上班。嗯。妈,你,真不行叫我妹来照看你。放心,我自个儿料理得了。
家离县城二十华里,顺着宽阔的柏油路,何为骑着自行车紧赶慢赶一会儿就赶到劳务公司。见大门还未开,就在门外等着。一位中年男子正在晨练,健步从他身旁跑过。
今天,又是一批出国劳务人员和公司签合同的日子,何为也在内。签合同时,除了家人,还得有至少一名在岗国家工作人员作担保。何为的二舅是某乡政府一名普通工作人员,三天前已说好愿为他作担保人,并约定七点准时赶到。
渐渐地,县劳务公司门前的人多了起来,多是来为出国务工人员作担保的。何为睁大眼睛,盼着二舅早点儿到来,然后,带二舅去附近的餐馆吃早点,争取在公司上班时第一个签合同。这样,既可少耽误二舅的工作,又能早点回家照料病床上的母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二舅一直没来,眼看快八点了,还是不见二舅的人影。会不会……他有些担心,何为等不急了,想给二舅打个电话,又没手机。
这时一位中年男子走过来,腰间挂着手机,走近时,见是早间晨跑的那个人。何为便迎上去,笑着说:“同志,我有一急事,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那人应声取出手机递过来。
何为立即拨了一个号码,接通了二舅的电话 。听着听着,他的脸刷一下就白了。可能是二舅变卦了。他急得一连串舅舅舅不能啊……不能哪舅,他求助他舅,就差没当面给他舅下跪。可没几句话,二舅挂断了。
怎么回事。中年男子关心地问。何为没有回答。他难以启齿。
说吧,如必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何为不敢相信,自己亲舅都泡汤的事谁还能帮,更何况咱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说吧说吧。中年男子一再催促,一副非帮不可的架势。
事已至此,只能和盘托出。原来,三年前何为因犯盗窃罪被判入狱,由于表现好提前一年释放。为了改过自新,他下决心要做个自食其力的人。他打算趁年轻有力气多挣些钱供养年老的母亲,还憧憬在县城盖栋小洋楼,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在劳改期间,他学会了熟练的电焊技术,经人介绍,劳务公司同意他参加外出务工,但必须有人担保。开始,他二舅答应了,后来,二舅娘不同意,嫌他曾是个劳改犯,怕他在外不可靠,出事弄丢了二舅的饭碗,结果变卦了。眼看几经努力换来的一个出国劳务的机会要成泡影儿,他说不出的懊悔……
“这样吧,我替你担保 。”中年男子肯定地说:“我回去拿证件。”何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这是真的,他听得清清楚楚。
望着那远去的背影,耳边还回响着他一再催问的声音,忽然觉得有些面熟。在那儿见过,何为努力地回忆着。呵,是他,何为想起来了,他不就是当年负责自己案子的赵警官吗……他感觉到鼻子有点发酸。
放眼望去,大街上已是车水马龙,人流不断,许许多多漂亮的楼房鳞次栉比,金色的阳光既温馨又明亮。他更加坚定了一个念头:我一定要堂堂正正地走进这座美丽的城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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