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努娇。颜

一、

春末夏初，初夏里，春天的气息才渐渐地浓，可以攀折的树枝拧成了绿，樱花谢了，木棉花依然鲜艳，满树的芭蕉终于抽出了穗状的花序，它们，都成为夏初春末的一种绝响。我看着它们，喜欢这样的季节，朦胧又潮湿的空气中，暗香袭散，雨后晴天，青草的新扑鼻而来。喜欢春夏交替的时节，不落痕迹地把日子拉过，欣然安静。我喜欢这样坐着，不大的太阳，不大的风，露珠在头顶的枝叶上摇晃，风却吹不落它。静静地坐着，即使不出声，即使只是一个人，在这样的景象里，一样可以感受到无边的幸福。

远处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我正等着的颜，潇洒而行。我不会忘记帮助照顾我的人，就象颜。我亦是不一个受人滴水恩而涌泉报的人。我只是会记着，人生能留在记忆里的东西是最可以长久最恒远。

与颜相识，在一次乡村之旅的途中，长裙的我与一身白衣牛仔裤的颜在山野一处偶遇。在她的面前一幅水墨画，随身的墨笔，一推的食物和一个大大的画夹。彼时，我们都是路人，相遇时，天正要下一场雨，山风微凉，颜打量着我，她干净的面容清爽的装扮，让我也付之于微笑。山花漫野，两个女子邂逅于一处。她说，一个人可以走的这么安然如此诗意，可以入画了。她说，一眼便可看出我和她一样是个异乡人，我的身上有一股她嗅得出的异乡人的味道。而我，也感应到如此的灵犀，与她结伴而行。

她对一花一草显得那么的惊叹又那么的爱惜，这些微小又美丽的生命，在她的水墨画里，多了些许的苍桑与飘逸，这是颜只有的风格，不沾俗尘又尽沉淀之厚实。细腻又豪放的颜，是什么原因让我们的目的如此相像：只要一处清静，不理时光。我们同样选择放弃一些，在婚姻与生活前面。在病魔面前，我们同样选择安然，原来，原来，我们有如此的相似。她常微笑，对着镜子的自己，亦对着门外的我。我突然发现，生命里平添了几许亮色，不用一个人对着静夜发呆，亦不用一个人对着蓝天微笑，她会牵着我的手，指着秀丽的山川纵情高唱，深深呼吸，静静思索。

二、

聚了，散，我们终要经历，我们各自默默整理行旅，眼睛涩涩，我们都房门半掩，让彼此进出，分手，离，淡淡一笑，说珍重。以为，这辈子永远不再相见，都知，不见，却思念。一路上的心灵相惜，一路上的心路开启，我们都在这个过程里历经犹豫，终是云开了，雾散。

已经忘了多久了，我们都在等另一个城市的彼此，那一次的病痛折磨得我似要离去，是她，用她全部的力量把我从家中带到她的城市，是她，疯狂地唤醒沉睡昏迷的我。第一眼我便定格了那样的场景，蓬头乱发的她，浮肿的双眼憔悴的脸庞，我们，萍水相逢，我们，仅相处五日。就这样的缘，把她带到我的身边，如天使之翼把我拥抱。

半年后，她病重，我以为，从此失去。许久没有了她的消息，红尘深处，等不到心生荒凉时，她来了，我生命里走出很久的女子。江边的坝子上，无风，无雨。她跑动时溅起水花，那是遗落在地面上的心伤，我们一样渴望温暖或者阳光，瞬间慌乱后，孑然蒸腾，自此无迹可循。

菜市上的油麦颜色清翠，拈起一片，折断，辛辣的植物气息，比回忆来得更直接，且能让眼睛明亮。扯开后的丝线，不弃纠缠，如此交错着，逼眼的绿，与之相无言相对

已是很久没有看这小城了。她笑着说。一如喧嚣，杂乱无序，心底却温暖的知道，自有喜欢它的地方。徜徉到过往故事，她在我的故事中，风景谙就，意愿如初。我与她如戏里的水袖般飘逸。

三

不知岁月沉淀了我们，还是我们沉淀了岁月。时光随季节陡然流转，不经意间容颜已改变，

春风吹过，树叶随之发出声响，我们让所有的记忆留在心底，用一生的时间来记录。

她坐在我旁边，举手能及的距离，我们的眉眼，还没能看尽繁华破败，却已风霜尽染。岁月给的妖娆，从未吝啬侵袭。眼角的痕，一丝一丝蔓延开。眼睛一如往昔明亮，些许丝状纹路纵横其中。

她病重的身体，躺在车上的副座，带着体温，如此干燥。干枯的手还是没能在突然而至的雨中诠释我们相互之间给的温暖。迷茫的，慌不择路的我，难为着时光，追随着一些阴晦，追随着她的目光，很想给她微笑，却是突然的泪如雨下。她说，让一些自此了断。岁月在很多时候允许了我们的决然，一如宿命原谅了我们的纠缠。她说，就想在还能动的时候来看你，画一张水墨画。

她的唇微微潮湿，药瓶在她手中辗转，很久都不曾摸索出合适的拿捏角度，指尖和眼框已各自暗色笼袭，酸涩不堪。是蓝色的苍白。

这样的两处影像，在哪一瞬间或会交错，不过只是瞬间，来不及留下甜蜜或悲伤，却已各自叉开。

一处的心情，两地的影，来不及生喜欢欣，生命便临近枯萎，不忍离开，却已离去。双手在膝上交错的时候，时光已然流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