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中篇小说 飙者,猛也!怅惘

发表于-2010年05月04日 晚上10:21评论-1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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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芳敏眼里,胡中民有三个优点四个缺点。

三个优点:一是貌像好。雄健而又匀称的个子,白净的面皮大大的眼睛。二是家庭好。爸爸是市里不大不小的一个事业单位的头,虽说权不是多大,但和市里有关部门有实权的头儿接触得多,也算是一个能办事的人;妈妈是市里某局的一个科长。这科长看起来微不足道,却也不可小觑。一般来说,局里的事,不从科里过的很少。也就是说,科长说有权就有权,说没权也没权,关键是看这科长是不是把手里的权当权用。我们大家都知道,公务员是人民的公仆,这在某种意义上说只是纸面上的话。也是啊,公仆要是实的话,怎么工资他们先长?我们没有的补贴他们有?好房子他们先买还比我们优惠?等等,不一而足。三是工作好。胡中民是家里的独生子。他大学还没有毕业,就被“安排”到市里一家很不错的事业单位了。至于考试啊等等程序,那只是个过场而已。现在就业形势极其严峻,那看是对谁?下岗工人的孩子,农民的孩子,没有社会关系者的孩子,想进觉得还行的单位,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四个缺点:一是嗜好烟酒,二是爱车成癖,三是色胆太大,四是爱睡懒觉。

按说,胡中民的缺点多于优点,夏芳敏应该不和他拉近乎了吧?其实不然。夏芳敏在街角常常见到每天从这儿去学校的高雅丽,一见到她就要和她闲聊几句。这天午饭后她从超市里转了一圈又见到了高雅丽。她对高雅丽说:“胡中民的缺点真是不少,但和他的优点比,还真是算不上什么。优点是大写的英语字母,缺点是小写的阿拉伯数字。它们不在一条线上。”高雅丽说:“这话你可变着样儿不是说一次了!也是啊,虽然你总说他,却还一个劲地往他身上靠怀里拱,靠来靠去拱来拱去,快要到民政部门登记了吧?”夏芳敏不置可否地转变话题笑笑说:“你今天不穿连衣裙了?前天见你穿着那身淡紫色的连衣裙身材真好看!不过你这身套装也不错,薄薄的,浅浅的,软软的,比我这身花里胡哨的睡衣式休闲服好看多了!哎,你和徐阳泉发展到哪一步了?”高雅丽说:“说我呢!我和他谈不上发展不发展,我们还是纯真的朋友关系。”夏芳敏笑得捂着嘴说:“还‘纯真’呢!在一张床上一个被窝里不知睡多少次了,怎么还能叫‘纯真’?”高雅丽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再在一张床上睡,不管睡多少次了,也无论还要睡多少次,那都很正常,因为我没和别的男人睡,他也没和别的女人睡,就算是到了一定的时候我们不能走进婚姻的殿堂,我们也会友好地分手,再各找各的那一半就是了。而你们就不同了。你在和胡中民睡的同时,还有别的男人想着你吧?或者说他胡中民在和你睡的时候,说不定刚从别的女人那儿来。看你那脸色,不是否认的神情吧?你还常说‘胡中民这小子色胆太大’!你呢?笑了,不说话了吧?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你们俩要是能走进围城,那还真算是相当不错的事儿了。到时候,我要不喝个一醉方休你千万别放过我,啊!”夏芳敏说:“哎,到底是老同学老朋友高材生,你说话就是能说到点子上,哪怕你说得露骨一点儿,不留情面一点儿,刻薄一点儿,讥讽的成分多一点儿,我也还是喜欢听你说话。不过你有一点儿没说对,他胡中民再怎么作恶多端,我在他心目中还是有着相当的位置的;换句话说,我就是有时候花一点儿,还是能在他的心里有着相当大的空间的。”高雅丽说:“我知道你有你的一套理论:衡量一个人,要综合看,要从大的方面看,要从积极的层次看。不能说你说得不对。行了,这会儿不是闲聊的时候,我还要上课,学生们等着我呢?哪能比得上你,轻闲的文化事业单位,多你一个少你一个没有多大的关系?拜拜!”

夏芳敏意犹未尽的样儿说:“你不还要一个多小时才到上课时间吗?慌什么呢?”高雅丽说:“我能像你似的就好了,我不光上课不能迟到,还要在上课前再把准备好了的教案拿出来过一遍两遍的,这样心里才不慌效果才好。教到高三了,这是第一轮,不上心别说学生不愿意,就是我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而且,教出成果来我们可是有奖金的!我带的这个班,有几个尖子生,我要争取把他们送到好的大学去,不为别的,为了自己能评上职称并拿到不少的奖金也要好好干啊!你多快活啊!上班早一点儿晚一点儿没有关系,就是睡个大大的懒觉也没人问,还拿着让我羡慕的奖金啊福利啊补贴啊什么的。哎,还说人家胡中民爱睡懒觉,有时候,拽都拽不起来你!不是吗?啊!快走快走!再见!”

见高雅丽扭着苗条而匀称的身子走远了,夏芳敏才回过神来似的往单位走去。进了办公室,也没有什么事。除了重大节日外,平时到办公室夏芳敏一般做四件事中的一两件。哪四件事?玩电脑游戏;上网聊天;在电脑上看电影或肥皂剧;与男人打情骂俏。要是这四件事都腻了就织毛衣或到其它科室窜来窜去找人说话。今天她一到就打开了电脑玩起了游戏。原来她对游戏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的,可她见好多同事都玩,有的都能玩出花来,她又没有多少硬性的任务,也开始玩了,没想到几次下来差不多玩上瘾了。每天不玩上一阵子就像少干了什么正事一样浑身不舒服。她这办公室里有三个人,一个是老徐,五十七八了,快退了,平常上不上班那就看他的兴致了,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有他也运转,无他更运转。何也?因为另一个是年轻的雄伟的壮健的科头儿吴迪庆,她和他明里暗里有一腿子。这个科最主要的工作是重要的节日配合市有关部门搞几个大中型的宣传活动,一年到头能有几个重要节日?就是重要节日,市里的领导重视了,他们就忙一阵子;不重视了,他们还是清清爽爽地玩,说说笑笑地过。平时清闲得让人发慌。不玩个游戏不聊个闲天不找个男人那还不得把人闷出病来?

她正兴致勃勃地玩着飙车,胡中民的电话打过来了。他问她:“在干什么呢?”她说:“飙车!飙者,猛也!我刚刚过了第四关,第五关今天怕是过不去了,难度大。”他说:“你看你就像小孩子,让你学车拿证你不干,整天在办公室的电脑里玩开车!”她说:“我怕开真车,危险!要是出了问题那不就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吗?我这不要紧,轧死几个人就像搌死几只蚂蚁一样没有谁会追究我的刑事责任。真车就不同了,我胆儿小,不敢开也不敢学。还有你,我都不敢坐你的车了!你一开起来就像疯了似的,不出事是万幸,出事是必然!你还别不信,你要是不改邪归正,没有你的好果子吃!”他说:“我改就是了。出来,这是我朋友的一辆新车,我带你兜兜风!别怕,我只开一迈行了吧?你要是害怕,我开得比你们女人逛街还慢行了吧?”夏芳敏本不想去,可她又一想,顺便让胡中民送她到五马路新开的大超市看看也行。不去白不去,何况有三天没和他在一张床上睡了,也有点儿那个了……

2

夏芳敏下了楼还没两分钟,胡中民就开车来到了。她上了车还没坐稳他就说上了:“敏,你知道我这跟谁借的车吗?你百分百想不到!是我的发小。”她说:“你的发小多了,谁知道是哪个发小!”他说:“来往不多却是真的发小,小名叫美美,大名叫郭美丽。”她惊了一下说:“啊,是女人!?”他说:“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能是发小了?我和你不也差不多是发小吗?我和徐阳泉高雅丽都是发小,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说:“那我怎么从来也没有听你说过什么郭美丽啊?”他说:“我和她还是从小学六年级分开的,这不十几年都没见了,她一家都到外地了,据说又都回了这老城市了。前几天偶然遇上的,一叙,还真是老同学老朋友。她搞公司做生意发了,买了这车,桑塔纳3000!比我爸给我的那辆奥迪二手车可好多了。坐好,开快点了啊!”夏芳敏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味儿好复杂。她说:“这郭美丽长得一定是天仙一样吧?”胡中民笑着说:“别逗了!她这人,你不能用她的名字来联想,这名字叫美丽,人也就美丽?要这样的话,那么多丑女,起个好听又美的名字不就得了?郭美丽吧,可以肯定的说,她不美,形貌最多也就是个中等偏上,比你那可是差多了。要打分的话,你九点五分,她嘛,六点五分,至多七分或七分半。”她说:“真的?”他说:“当然。过几天我带你和她一块儿吃个饭认识一下你就知道了。看你这女人,一听我认了个新的发小,脸就变长了;一讲人家没你漂亮,神情马上大变样。哎,女人啊女人!这儿宽阔了,车少了,我要试试车了!”

还没等夏芳敏扶稳,胡中民就换了快档踩了油门,车子飞了起来!夏芳敏对胡中民最不满意的就是他开快车的恶习。他会开车已经好几年了,她也无数次坐过他开的车,可几乎每一次她都心惊肉跳。因为他只要上了路,不知不觉就开快了。他那快多数时候都不是一般的快,而是不要命地开,风驰电掣似的!没车没人的路他开快,人流如潮车流滚滚他也尽量把速度开到让坐他车的人心惊胆战!就为这,他出过事的次数和差点儿出事的次数举不胜举。要不是他的爸妈关系网铺得还算广,他那驾驶证早就被没收过不知多少回了。因为一开起车来几乎没有安全意识,胡中民被他爸揍过,被他妈骂过,被夏芳敏吵过。然而,哲人云:山难改,性难移。一好了疮疤,他很快就忘了疼。这不,爱车如命的他刚借了人家的车,就又发疯般地跑起来了!

看着路况好,夏芳敏心里稍微放松一点儿。她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凑近他说:“你中午和谁一块儿吃的饭?喝酒了没有?”他说:“我和郭美丽一块儿在一家小饭馆吃的,没怎么喝酒。”她一听一惊说:“没怎么喝?那还是喝了!你怎么喝酒了还敢开车上路呢?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不知道最近查酒后驾车吗?只要一发现,先拘留进去再说。”他说:“我本来是不想喝的,可美美一定要喝。别敏感啊,‘美美’可是我们从小叫惯了的。你不知道,她喝酒就跟喝凉白开差不到哪儿去。真是爽啊!你什么时候能像她一样就好了,我和你在一块儿吃饭时,总是我一个人喝,郁闷啊!”

看着越来越快的车子,听着胡中民说的那些让她难受的话,胸中的块磊在逐渐膨胀。夏芳敏几乎是可着嗓子叫了起来:“停车!”胡中民吓了一跳,急踩了刹车,车子磨擦地面尖叫式的刺耳声让人感到恐怖。车子打了半个旋,横亘在了马路的中间。一辆速度也相当快从后面驶来的客货两用车到了跟前,司机死死地踩住了刹车,但还是与胡中民开的车轻轻碰到了一起,人都没有受伤,但两辆车却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

夏芳敏吓得脸色灰白。胡中民气得两眼冒火。客货两用车的司机惊得骂了起来。胡中民对着夏芳敏说:“你怎么突然叫起来,疯了啊!”夏芳敏小声而发抖地说:“我不想让你喝酒开车。”胡中民下了车对那司机抱拳弯腰致歉。那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司机拿起手机就要报警。胡中民拦住他说:“老兄,还是别报了,伤都不重,咱私了算了。看起来都能开,我是借的朋友的车,要是让我家老爷子知道了,我非得挨揍不可。这样吧,我多给你点儿钱,你赶你的路,有空再修车,如何?”那司机看看车瞧瞧人,点了头说:“行。你拿五千吧。”夏芳敏一听“啊”了一声。那司机说:“别‘啊’妹子,车是值钱货,就是只掉一点儿漆,也要好多票子才能修好,再说还误工不是。这年月,时间就是金钱。我要是少跑一趟,起码少挣……”胡中民说:“两千。”那司机说:“一口价,三千!”胡中民说:“成交!”他也知道,再不让路,后面的司机一报警,事情就麻烦了。

等走入了正轨,夏芳敏对胡中民说:“对不起,我不该突然那么大声惊了你。”胡中民说:“算了,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错,我要是不借车,我要是不开车接你,我要是不开快车,我要是不喝酒,我要是不说美美能喝酒的话……那不就没这事儿吗?”她说:“真让我心疼,一下子三千出去了,够我两个月的工资!”他说:“看这车了没有,虽说没有大问题,送给美美前还得花一千多。”她说:“啊,相当于我三个月左右的工资了!我给你出一部分钱吧?”他说:“你算了吧。本来我是装着钱给你买衣服的,这下好了,全花在车上了。”到了一个加油站,胡中民把车停下排队时对夏芳敏说:“晚上到我家吃饭千万别提这茬,要不……”她说:“别去就是了。非得今天去?”他说:“是妈让我请你去的,她已经找人要给我们看日子了。”她说:“啊,这么快?”他说:“还快吗?我们大学毕业已经三年了,非法同居四年了,该办手续了。我爸妈都是这个意思,你爸妈也是这个意思。”

3

晚上吃饭时,爸爸问胡中民:“不喝酒了吧?”胡中民说:“你说呢?”爸爸说:“我喝一点儿,你不喝。”胡中民说:“为什么?”爸爸说:“因为你吃过饭还要送小夏。酒后驾车,你还敢呀!告诉你,你要是再开车出事,你就自己受吧,我可管不了你了。”妈妈说:“看,又斗嘴了不是?今天小夏在这,儿子想喝就让他喝两杯,又不是第一次喝酒了。但有两条,一是只喝两小杯,二两;二是喝过酒不开车了。”胡中民眼看着爸爸说:“不开车怎么送夏芳敏同志啊,她可胆儿小,不敢走夜路的,让她坐公交或打车我也不放心呢!”夏芳敏说:“中民,我的意思是,你最好把酒戒了,把烟也戒了。”爸爸高兴地说:“小夏说得真好!儿子,你要是能戒了这两样,你不是喜欢车吗?我就是借钱也给你买辆新车!”胡中民说:“这……样吧,老爸,我戒白酒……”爸爸说:“不行!你喝啤酒一扬脖一瓶一扬脖一瓶,没喝醉过?要戒就真戒,只要是含酒精的都不能沾才行。”夏芳敏说:“就是,你以为警察抓人时会看你喝的是白酒还是啤酒吗?只要是含酒精的,都在严惩之列!叔叔,阿姨,不,爸,妈,他要是不把酒戒了,就不能给他买车,也不能让他开车。以后……”她的泪突然流了下来说,“我可不能天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妈妈说:“儿子,看,小夏当着我们的面流了泪了,你可知道因为你开车的事把她吓过几次了?把我和你爸吓过几次了?今天,本来是和你们俩单说婚宴的事的,先说到喝酒的事车的事上了。也好,咱就把这酒啊车的问题先解决了再谈正事。”

四个人吃着说着,争着吵着,闹着笑着,叫着喊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形成了都能勉强接受的统一意见:胡中民三天之内把酒戒了,戒期暂定三个月;半个月之后为胡中民和夏芳敏举行婚宴。如果婚后三个月夏芳敏怀孕了,胡中民的戒酒期至少再延长半年。在戒酒期间,他不得开车。自己的车放入车库,钥匙爸爸保管;别人的车还回去。一年以后,如果胡中民能彻底把酒戒了,爸妈给他买一辆不少于二十万元以上的新车。否则,爸爸后来黑着脸说:“脱离父子关系!”妈妈甩着手说:“脱离母子关系!”夏芳敏流着泪说:“解除夫妻关系!”

胡中民笑了说:“看你们绝情的劲儿!照我说,爸爸和我脱离父子关系还有点儿可能,妈妈和我脱离母子关系一点儿可能都没有,因为什么呢?我在妈妈肚子里住了九个月才出来,那能是一般的感情吗?‘血浓于水’这几个字的真正含义,我想主要指的是母子之间那种谁也代替不了的最真最浓的感情。至于芳敏,我们俩之间的感情也不是一般的感情,想想啊,我们从一般的交往到亲密无间,已经好几年了,那可不是说凉就凉的。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感情深。我们都多少个百日了?我们领证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们夫妻的实却不短。哪儿能说解除关系就解除关系呢?都听我说啊!别看我有时候吊儿郎当的不大成器,像个不学无术的浪当公子,但我还是很把亲情爱情和友情当回事儿的。我也知道你们让我戒酒是为了我好,怕我酒气冲天地开起车来闯祸。我听你们的就是了,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为了我自己,为了我最亲爱的爸爸,为了我最最亲爱的妈妈,为了我最最最亲爱的夫人,为了我最最最最亲爱的孩子……”爸爸笑着打断他的话说:“你这小子,爸只有一个‘最’,分量最轻!”妈妈也笑了说:“儿子,人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还没娶媳妇,就把娘忘了!妈妈的‘最’没有芳敏的‘最’多啊!”夏芳敏笑着却羞涩地说:“你看你!给我那么多‘最’干嘛?还有孩子?”胡中民说:“你和爸妈不一样,他们给我的幸福与你给我的幸福是不同的幸福,你很重要啊,没有你谁给我生儿子女儿啊!”妈妈说:“芳敏,中民这小子想让你给他生双胞胎呢!儿女双全!”夏芳敏瞪着胡中民说:“想得美!”胡中民说:“好了,时间也不早了,爸爸和妈妈该歇息了,我们也该歇息了,来吧,敏,我可不敢开车送你回娘家了。今天晚上就到我们的小房间里去吧……”

第二天上午,胡中民把借郭美丽的车赶紧送到修车行里喷了漆,暮色苍茫的时候约了郭美丽把车还回去了。还好,碰得不厉害,她也没仔细看,他松了口气。一高兴,说要请她吃饭。她说:“行,你请客,我出钱。还有谁?”他说:“谢谢!好,那我就把另三个发小叫来吧!”她说:“你是说上次你讲到的徐阳泉高雅丽和你的那位?”他说:“是啊。徐高他们俩早就是一对儿了。我那口儿叫她来,省得她总在暗地里吃醋呢!”她有点儿窘的红着脸说:“行。反正我是无所谓的。不过你要是叫她来,我可就喝酒过不了瘾了吧?”他说:“放心,就是戒酒,还未到时候呢!”

拿起机子楞了楞胡中民对郭美丽说:“你真想见见我们的发小?不勉强?”她笑了说:“让他们来,都来!”胡中民说:“要不说个慌他们还不一定来呢!”打通电话他对徐阳泉说:“很重要的事,你能来也要来,不能来克服困难也要来,你要是不来,一定会后悔的。地点和时间……”他在电话里对高雅丽说:“我知道你比我们几个谁都忙,天天忙着备课,上课,改作业,等等。但今天晚上你必须和我们几个一起吃饭,权当休息了一会儿,当然,最多也就是一小时或半小时左右。我们以前的发小,十几年未见面的发小来了,人家点名要见你,你总不能拂了人家的情吧?”他给夏芳敏的电话差点儿让郭美丽笑破了肚子。他声音低微有气无力却吐字清晰地说:“敏敏,你快点儿来,你要是来慢一点儿……我在……”说着关了机。他大笑着对郭美丽说:“谁也打不通我的电话了!走,我们到饭店点菜点酒点烟去!”

4

酒桌上,郭美丽笑看着夏芳敏和高雅丽,眼里的光一开始很亮很亮,接着慢慢暗淡下来了,后来几乎有眼无珠了。何也?她在夏芳敏和高雅丽两个美女面前自惭形秽,有点儿想钻地缝的意思。在她郭美丽的眼里,夏芳敏不仅身材好,脸蛋俊,气质还特佳,性情还特柔。高雅丽与夏芳敏难分伯仲,但细看的话,高雅丽的眼里眉间,似乎比夏芳敏更聪慧更睿智点儿。这和她们的工作性质不同有着一定的关系吧?高雅丽整天忙学校的事,她思考的时间就多,脑子越用越灵。夏芳敏呢?据说上班几乎天天闲着,人一闲就懒,一懒就散,一散,脑细胞死亡的速度就快,这样说的话,她看起来没有高雅丽透着一股聪颖也就显得很正常了。

高雅丽看郭美丽和夏芳敏看郭美丽是不同的。因为胡中民与郭美丽走得近了些,夏芳敏心里难免酸溜溜的。虽说在她眼里郭美丽的个头偏矮,肤色偏黑,眼睛偏小,嘴巴偏大,从哪方面都不能和她比,但她也知道,男人是最喜欢换口味的。哪怕新的口味比老的口味寡淡,少盐缺醋,那也照样能引起男人的兴致。高雅丽对郭美丽的长相很感兴趣似的,看了一次还想看第二次,第三次。她想了一下,觉得在这个城市的无数的女人里,能长她那样儿的还真是不多,哪样儿?美的反义词吧。

男人最喜欢品味女人,女人最喜欢观察女人。五个人一坐下来,那眼睛就不由自主地转悠开了。当然,看一个人不用多长时间,也可能就那么几秒或几分之一秒就足够了。

徐阳泉对郭美丽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他觉得,虽说她长得不怎么样,但能看出她比高雅丽和夏芳敏两个比她漂亮得多的女人聪明,伶俐,阳光,爽朗。胡中民还没有张口,郭美丽就先说开了。她把酒杯在桌子上轻轻掂了一下放在自己面前笑呵呵地说:“我来开个头吧。大家都知道我叫郭美丽了,徒有虚名,没办法啊!还没出生爸爸就给我起好名字了,本来觉得我是应该很漂亮的,生出来一看并不是预测的那样,又一想啊,女孩儿长大十八变,一般都是越变越好看。可我正好相反,长大了,也变了,却是越变越不好看。但名字不能改了,只好这样了。窝囊!我和高雅丽夏芳敏是不能比的,要知道你俩长这么漂亮,像天仙女似的我就不来了!别笑,真的!不过我来了还有一个好处,给你们两个美女当陪衬啊!俗话说,没有行市有比市,要不是我在这儿,你们俩的光芒肯定要比现在暗淡多了!笑就笑吧,也正常。重回故地,我是在偶然的机会先和胡中民认识的。别看我现在能说能讲能吃能喝还能抽,别笑,我说的抽是抽烟的抽,不是吸毒的抽!有人讲,吃喝嫖赌都能干就是不能抽。这个抽指的是吸毒。好了,我的费话多了些了。你们俩喝红酒就喝红酒,我是要和胡中民徐阳泉一块儿喝白酒的。为了我们几个发小的重逢先干一杯!”说着一扬脖酒喝了。

酒过三巡,胡中民说:“大家可能不知道,平时我的酒量不小,一天不喝就像过不去似的。但我快改邪归正了,三天后戒酒。”徐阳泉说:“谁能让你戒了?不会是夏芳敏吧?”夏芳敏说:“哪儿会是我呢?谁也不行,是他自己。”高雅丽说:“没想到啊!酒鬼能把酒戒了,那太阳不得从西山那边出来了?”徐阳泉说:“就是,为了你喝酒的事,你可快成了名人了。怎么,能真戒?”夏芳敏说:“本来他是不想戒的,可他爸说,只要他彻底戒了酒,就给他买二十万元以上的车。就像郭美丽说的那样,没有行市有比市,他把酒和车一衡量,还是车重要,就准备戒了。”

郭美丽说:“你戒了酒,我也不喝了。”胡中民说:“别跟我学,你戒不戒无所谓,反正你有车,是你自己的车。我就不同了,我要不戒酒,老爸不给我钱,我就是想烂眼也买不起车。”郭美丽说:“我也知道喝酒开车不好,可我还是常常这样。知道为什么吗?”徐阳泉说:“为什么?”郭美丽的神情现出难过的样儿说:“看你们出双入对,甜甜蜜蜜的,我呢?失落啊!”高雅丽说:“美丽是有钱人,生意做得好,一般的男人她哪儿看得上啊!”夏芳敏说:“听说你有好几辆车,真的吗?”一提到车,郭美丽的眼睛一下亮了许多。她面带喜色如数家珍地说:“一辆小轿车,两辆面包车,三辆小机动,四辆大货车。发小们,我这话可是只和你们说,别替我张扬了。现在不是时兴富不扬名吗?何也?风险系数太大,问题概率太高!”她停了停又接着说,“以后你们谁要用车或用货,甭管我忙还是不忙,发小嘛,一定会把你们的事当成事儿的。”说着她从精致的小坤包里拿出一沓名片,每个人给了一张。夏芳敏仔细看了一下说:“啊,你这生意的面很广哪!”高雅丽没看名片,她笑着说:“没有武器弹药和毒品吧?也没有人肉卖吧?”大家都笑了。徐阳泉说:“你这是大老板,哪个男人能配得上你啊!”郭美丽说:“外行了吧?生意是生意,感情归感情。我要找的男人不一定会做生意,只要他对我好就成。”胡中民说:“那刚刚毕业的白脸大学生行不行?你要是对他的智商啊什么的不怎么满意的话,只要长得帅,可以先当个男宠养就是了。”大家都笑了。郭美丽说:“你这话说晚了,我几年前就想了也做了。第一个还没有三个月,就‘拜拜’了!”高雅丽抢着似的问她:“咋了?”郭美丽说:“把我的钱卷走了三十万还拐弯儿!气得我三个月没缓过神来。自那以后,我就不大敢做那傻事了,就是有那事,也是偶尔为之。喝酒,吃菜,不能光练嘴把式。”

胡中民叹了口气说:“虽说我们几个人的工作除了雅丽都比较清闲,但收入也少啊!每个月的工资也只是够塞塞牙缝的,要想攒钱买车,那可真是比登天还难。经济上不能独立,所以只能受制了,不听家长的话就别想有好日子过。”郭美丽和胡中民徐阳泉对喝了几杯后说:“在小学里,我们几个人,我是最不出名的。因为我是丑小鸭,学习又不好。而你们几个尤其是夏芳敏和高雅丽,光荣榜上常常有你们的照片和名字!当时你们对我不怎么熟,我对你们可熟得很。这种发小是很少见的吧?”

高雅丽不好意思地说:“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备课。你们继续吃,接着喝,我先告辞。”郭美丽说:“我开车送你。”高雅丽说:“别,我打车,很方便的。”徐阳泉说:“就让她去吧,她对她的学生可比对我好多了。”胡中民说:“那不行,雅丽,你怎么能对我们老徐不好呢?”高雅丽站起来走到门口回过头来说:“我对他那么好干什么?他总是欺负我!”说着,笑眯眯地跟大家摆摆手出了门。

郭美丽眯了眯徐阳泉说:“老兄,我觉得你不会欺负高雅丽的,她那么漂亮,那么聪明,那么可亲,那么温婉,你怎么能忍心欺负她呢?”胡中民面向着郭美丽,坏笑着说:“他怎么不能欺负她了?他是差不多天天欺负她!”徐阳泉睃了胡中民一眼后对郭美丽说:“别听他在那儿放那个驴马拐弯屁!”郭美丽大笑了起来说:“你们文人也说不文明的话?”徐阳泉说:“谁规定的只许谁谁谁说市井话?再说了,我们也不是什么文人!只不过在大学里混了几年而已。你郭美丽没上大学,又怎么样?你的腰杆一点儿也不比我们细,你的胸脯挺起来比我们可丰满得多了。”郭美丽说:“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夏芳敏说:“就是,你徐阳泉说话也不看对象?什么腰不细?什么胸脯丰满?”胡中民说:“老徐的意思不是这样的。他是说郭美丽有本事,比我们男人还要有本事得多得多!你看看啊,她的腰一点儿也不粗,我一把能搂两个腰;她的胸脯嘛,还真的是丰满,比夏芳敏的还要丰……”夏芳敏说:“够了!说点儿别的吧!”郭美丽笑了说:“挨熊了吧?该熊!”

酒足饭饱了。郭美丽打着饱嗝喷着酒气抽着香烟说:“我开车带你们……到飙歌……城去吼几……嗓子吧?”胡中民说:“瞧你那样,醉了?把钥……匙给我,我来开!我的技术,你们哪个能……能比得过我!”徐阳泉说:“看你们一个比一个能的,我拿本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本是什么……样儿的呢!还是我来开吧,我是公认的稳中稳司……机!”夏芳敏说:“你们全是废物!瞪什么瞪!酒喝高了还想开车,还争着开车,不要命了?我看你们谁开?谁开我就报警!公安来了一测,酒精度超标多少多少倍!够你们喝一壶的了!”郭美丽说:“行行行,夏芳敏说得对,我们三人都不开,你来开?”夏芳敏吓了一跳说:“我开?我只会在网上开,游戏!”胡中民说:“你天天在网上开,飙车!在那开得再好也没有一点儿用,还是开真的吧?!”郭美丽在大厅里用银行卡结了帐,几个人来到了门外停车的地方。郭美丽笑着对夏芳敏说:“你不敢开吧?”夏芳敏忽闪着俊眼说:“我哪儿敢呢?我只是跟中民马马虎虎学了几次。”徐阳泉掬住她的目光说:“你要是真不能开,那我们就开了。敢不敢做我们开的车?”夏芳敏噎住了似的说不出话。郭美丽招呼胡中民和徐阳泉来到车旁小声说:“咱们三人锤子剪刀布,谁胜谁开!”一女两男,在郭美丽的车旁玩起了游戏式的花样。夏芳敏在边上看着,摇摇头伸伸舌头无可奈何。

胜者很快决出:郭美丽!她笑出了声道:“我的车当然应该我先来开了!上车!……飙车了!”

没走多远郭美丽就打亮大灯开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超快速度!坐车的几个人都惊了。夏芳敏看着飞行器一般的车子,心里想到了她在办公室电脑里开游戏车时的那几个字:飙者,猛也!

5

高雅丽回到家里后,很快就打开电脑开始了备课。现在电脑普及率很高,当教师的也大多不用备课本写了。电脑的功能多,增删去留非常方便。理解不透的,答案有异的,不同观点的,习题集锦的等等,上网一查,配上打印机,行了!用个精致的文件夹把薄薄的几张打印纸一束,或手拿着或装在包里提着,像个干部或秘书的样儿,比以前那种厚厚的大本子式的备课本好多了。更上一层楼的是,装个小巧玲珑的笔记本电脑,上课时往讲台上一放,打开手一按,你准备的东西就会随着你的指令接踵而来,也省了配打印机了。不仅方便,更是一种高雅,大气,档次和风范。可她还没有。但她非常想买。她和徐阳泉一起到专卖店里看了几次了,总是犹豫不决。关键是钱的事。便宜的怕不经用,贵的又舍不得。见过郭美丽后她在心里叹气道:人家车都有那么多,资产和存款还不知有多少呢!哪儿会像我们似的,花个几千块都要掂量半年?不过,让她高兴的是,徐阳泉已经答应她在两个月之内给她买了!她问他哪儿来的钱?他不说。她知道他的钱差不多都交到她这儿了,还有挣钱的地儿?虽没说一定会成为两口子,却早就当两口子过了。吃饭一个锅,睡觉一张床,存折一个本,就连喝水,在租的房里差不多都是一个杯!她不像夏芳敏那样和父母住在一起,她家房子挤,还有一个弟弟。所以她工作没多久就搬出来单住了,这样也好,安静,舒适。一直没有领证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房子。徐阳泉家没有能力,她家也没有能力。她不想靠哪一个大家,她想靠她和他这个小家完成买房的任务,虽然这个任务极其艰巨。

当高雅丽用很快的速度打出了几千个方块字以后,她突然感到腰闪了一下。直起身来,眼睛也疼了一下。她心里闪过一丝恐慌,脑子里立刻出现了几个人。一个是郭美丽,一个是徐阳泉,一个是胡中民,一个是夏芳敏!刚才在一起吃饭的发小,现在干什么呢?天已经不早了,快十一点了,该回来了。她和他们告别时说徐阳泉整天欺负她那是反语。她和他的感情用一般的好是不能说明问题的,起码也要用“好得不得了”来说才能算是百分之六七十。几乎每天,他都会吻她,有时候长达十分钟以上,有时候象征性的几分之一秒;几乎每隔一天,她就能享受到他那雄性的激情,有时候是情浓如火式的,飙啊!有时候是情丝绵绵型的,柔啊!这样的男人上哪儿找去。其它什么都不说,就凭这两点,她会爱他爱到死,死了也要爱!没有房子爱,没有积蓄爱,工资不高爱,穷得穿不上裤子也爱!何况他徐阳泉是一个仪表堂堂,和她一样有着大学文凭又在工作稳定工资不低的事业单位呢?高雅丽心里,每天都美美的,甜甜的,除了备课时想的是文字上课时想的是学生,其它的大部分时间,她的脑子里除了她的徐阳泉还是她的徐阳泉!

在人生的路途中,高雅丽有过两次恐慌的经历。一次是前年时妈妈病重。她和弟弟打车到医院,把妈妈扶到急诊室没多大会儿,妈妈竟昏过去了!当时的她,心里的那种六神无主与张皇失措,让她永远也忘不了。另一次是徐阳泉和单位的同事出差,走前的晚上,她和他缠绵谴绻了半夜。后来,当他进入梦乡时,她悄悄地哭了。她是矛盾:又快活又怅惘,又兴奋又失落,又感动又迷茫,又甜蜜又酸涩。没想到第二天下午同事打来电话对她说徐阳泉出了车祸!她还没听完,腿就软了,头就蒙了,心里的恐慌感是任何语言也形容不出来的。她拿着手机当着众人失魂落魄嚎啕大哭涕泪交流!虽说一个长相俊美的高中语文教师一瞬间没有了一点儿平时的那种严肃认真,那种矜持庄重,那种自我控制等等,却使她一夜之间在圈子里受到极大的追捧,尤其是在男人眼里男人心里成了不大不小的名人:多情的女人!深情的女人!痴情的女人!爱到极处的女人!还好,徐阳泉的伤不重。这大概是她这个情真意切的女人在心底深处暗暗地保护着他的缘故吧?

十一点过了,还没有任何消息。她有点儿担心了。平时高雅丽和徐阳泉的联系是相当正常的,只要不是上班上课的时间,没有一个小时她或他不知道对方到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做了什么还要做什么。今天呢?她是九点前到家的,两个多小时了,他竟然没主动和她联系,她也没主动与他联系。这都是反常现象。她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可过了十几分钟没有反应。这又是不正常的。她的心开始悬了起来。他会干什么呢?他没有收到她的信息吗?是什么原因无声无息?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几个大人在一起能出什么事?想来想去,她魂不守舍。她不发信息了,信息的声音很轻响铃的时间很短,他要是不注意,真的听不到看不到。她要打电话,电话的声音不但响而且持续不断。她拨通了。响了十几声依然没有反应!这时的她真急了。急得头皮发麻,心跳加快。但她这会儿还算是镇静,她没有哭,慌是慌了些,却没有忘记给夏芳敏打。仍旧通了没人接听!她又打胡中民的手机,还是没人接听!她这时忍不住地哭了。哭了没多大会儿,她突然想到了报警!刚拨了110号还没有按发射键,郭美丽的脸陡然显现在她的眼前。她揩去泪水拿出郭美丽刚给她没几个小时的名片,把闪着光晕的一串阿拉伯数字按在手机上发了出去。几秒钟后,她的机子里有了动静。她听出了郭美丽有气无力的声音:“快来!”她大声疾呼:“啊!在哪儿?”郭美丽说:“南湖……”只说了两个字就没有声息了。

高雅丽楞了几秒钟后拨通了110、120……

6

第二天晚上,高雅丽来看夏芳敏。在她的闺房里,她余惊未息地对高雅丽说:“你从医院来?他三人都没有大问题吧?”高雅丽点了点头。

夏芳敏说:“你没见,把我差点儿吓死了!郭美丽这个当老板的女人喝起酒来比胡中民和徐阳泉两个大男人一点儿也不逊色,抽烟也凶!当他们三个人几乎都有醉意又都想开车的时候,他们用锤子剪刀布的方式决定了谁来开车。不信?就是这样。结果郭美丽赢了。她一上路就开得很快。据她自己说,她的酒意最浓,她的车技最好,她的胆子最大。有了这三个最中的第一个最和第三个最,不出事简直就是不正常的,出事才是必然的。我一再提醒她开慢一点儿,注意安全。可她口里答应着,挂的却是快档,脚下的油门踩得紧。车子一度开出了时速一百二十!真像是飞起来了。在那暗暗的夜里,一般司机最多开七十,她呢,越来越快,后来我一看,快到一百三了!我说,你要是再开快我就报警了。她才缓了一缓。还没过多大会儿她又上了劲儿了。两个男人在那儿还争着夸她是女中豪杰,能挣能花,能喝能抽。最让他们佩服的是她敢醉酒开车还开飞车!她在他们的夸耀下,胆子更大了,不一会儿就上了高速。在那儿,她的性子野得很,哪儿像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女人?她一边开车一边抽烟,一边开车一边唱歌,一边开车一边讲她的生意经和男人经。车子飞起来了似的。更要命的是,开着开着她放手了,双手放在后脑门上,大笑着,大叫着,脏话连连,如同泼妇一样。不对,比泼妇差远了!泼妇再泼,不会把别人的生命当儿戏。而她,不知不觉之间,她把她自己和我们三个人的命都拴在她那细细的软软的裤腰带上了。这裤腰带随时都有断开的可能。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我也吓得晕晕的了,我寻找一切机会,用狠狠地目光剜胡中民和徐阳泉两个男人的眼。但全都无济于事。他俩都被酒精烧得热血沸腾,车开那么快还一个劲儿地争着说谁来接替她握方向盘呢!”

脸上挂着泪花,夏芳敏停了下来。高雅丽说:“累了就慢慢说。我问阳泉了,他什么也不想说。把我心疼得很,又生气得很……”夏芳敏喝了口水接着说:“开了一个多小时后,后面来了辆要超车的大奔。你也知道,大奔是什么车?那要快起来,她这桑塔纳3000哪儿是它的对手。人家想超车,她不知是酒劲儿上来了还是楞劲儿上来了,车在快车道不让路,挡着。那开大奔的是什么人?有钱人!司机一般都是武功高强的保镖式的人物。那车三环两绕,到了前面。慢慢堵住了郭美丽,逼停了她。那大奔上的人下来了两个。一个粗壮的中年男人,一个苗条的年轻女人。男人来到郭美丽的车旁,强拉开了门。女人伸进手去把郭美丽拽了下来。我们三个还没有反应过来,郭美丽就被那女人往脸上扇了两巴掌。胡中民和徐阳泉刚下车,那男人狠狠地各踹了他们一脚。他们俩想和那男人拼命,却一站起来就被踹倒了。功夫不够啊!后来眼睁睁地看着那大奔怡然而去。郭美丽被那女人的两掌矇了似的,等她反应过来,暗夜里只有她的一辆车和她身边的我们三个人了。她上了车。她嘴里骂着,眼泪流着,油门踩着,用比刚才还快的速度瞎‘追’了一程,那哪儿还有影?无奈下了高速走省道往回开。还没走几步路,车子一头栽进了路边的沟里,幸好沟浅无水,没翻。但除我外,他们几个人都受了轻伤。据郭美丽说,她是又气又困又累,才把车子开到沟里去的。拦住了一辆大货,给了几百块钱,人家才帮忙给拽了上来。胡中民接着开。我让他开回家的方向,千万别逛了。他倒是听话,大方向没错,可车速一点儿也不比郭美丽开得慢。我在心里祈祷着:安全回家,平安无事!才来回祈祷了几遍,就出事了。中民的车技在平时还是可以的,但当时他酒喝高了,大概这会儿酒劲才达到顶端,他一边开一边说:‘兴之所至,开车是也!’他把车开得飞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有点儿发困的感觉’。既然如此,你就别开或开慢一点儿?然而,这时候,郭美丽和徐阳泉比他困得还很,基本上眼皮都塌巴下来了。他这时就是不想开也没人顶替他啊!车里的事我最清楚。因为我不但不困还高度紧张,唯恐又要出事。人说屋漏偏有连阴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是有道理的。这时候的胡中民先生,方向盘哪儿叫方向盘了,那只能叫小圆圈!我看他在那乱晃悠呢!开着开着,对着路边的一棵大树冲去了!我一声尖叫,死死地抓住了坐垫。在我的大叫声中,他还没傻到家,还知道用脚使劲儿踩刹车。不然非车毁人亡不可。但就这,也够呛,撞坏了车前的盖子,撞裂了挡风玻璃,在副驾位的郭美丽似睡非睡什么也没有抓,整个身子如弹力球般向前抛掷又反弹到座位上,晕过去了!和我同坐后排已打盹的徐阳泉,还好,车子一大晃,醒了!胡中民他自己也没有大碍。但清醒后却不敢再握方向盘了。徐阳泉说:‘我来’!他一见郭美丽歪着头闭着眼,像是没气儿似的,有点儿紧张了。他问中民和我:‘怎么办’?中民说:‘赶快开啊,到医院!’你那位爱你爱到极致的男人,这时候不知是慌了还是怕了,倒档前档也分不清了,好几分钟才把车开走。一上了路,郭美丽那车还行,一点儿也没误了他徐阳泉飞车!我看着,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可我没吱声,不让他开快车吧,郭美丽昏过去了,急需救治;快车如飞吧,再出事的可能性大。在到了南湖地段时,车子歪歪扭扭地开到了路边,撞在了基石上,翻了!在车翻的一刹那,坐在我身边的中民抱住了我,然后我就吓晕过去了。”

高雅丽抹着泪说:“中民和阳泉都受了不轻的伤,郭美丽却在翻车后意外地醒了。所以你们三个人都不能接电话,而郭美丽却接了。她怎么就知道那地方是南湖呢?”夏芳敏说:“她做生意常跑车,那儿可能有特殊标志吧,她一睁眼就看到了。”

7

交警处理事故时,徐阳泉把什么都揽下来了,结果可想而知。酒后驾车,车毁人伤。他刚从医院里出来就进了拘留所。按现在的严惩规定,拘留十五天,吊销驾证,并在三年内不得重新考证。高雅丽流着泪在拘留所里见徐阳泉时,他对她说:“我以后不考证了,光坐车不开车;我也不喝酒了,戒了!怎么样?”她又哭又笑地说:“太好了!坏事变成好事了!你要是真能戒了开车的瘾戒了喝酒的瘾,我会高兴死的!”他说:“得!你光高兴吧,千万别死,要不,我怎么办?看来,我还有两样也得戒。”她说:“哪两样?”他贴近她小声地说:“亲你要戒,做你也戒。”她掐他也小声地说:“你要戒了这两样,那我还不如死了呢!”他笑了说:“可我这半个月不能出去了怎么办?”她说:“那你出来的时候加倍给我补偿不就行了?”他不笑了,正儿八经地说:“一言为定!”她说:“一言九鼎!”他说:“你去问问车的事,需要我们赔偿也不能不认帐。”她说:“好。”

几天后,在饭馆的包间里,高雅丽请郭美丽胡中民和夏芳敏坐好后说:“不幸已经过去了,还算万幸,你们几个人都没有受多重的伤。徐阳泉对我说了,因为是他开车时出的事,郭美丽的车不管伤重伤轻,修理费由他出,也就是由我和他出。诸位在医院里花的钱,也由我和徐阳泉出。我请大家吃这顿饭,一是代表阳泉为你们接风,二是看看花费的事具体怎么处理。先喝一杯吧!”

郭美丽说:“我说四句话:第一句,今天这顿饭由我请,谁让我的腰包比你们的腰包鼓呢?第二句,我和胡中民两个人的医药费各人报各人的,本来就不多嘛,再多也应该我们自己出;第三句,车子是我的,酒后驾车也是我的主意,而且是我先开的,我开时没出事那是万幸,修理费当然是我自己出;第四句,徐阳泉不是听说要拘留十五天吗?我给他减一半!别不信,明天就给你们回话。”大家都笑了。几个人的表情都不同,但却都流露出不太可能的样儿。胡中民说:“徐阳泉同志还是相当不错的,他能把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那可就是为我们作出牺牲了。要不,我和郭美丽的驾证也会被吊销的。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夏芳敏说:“看你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你以为我还希望你以后再开车吗?我没被你们三个人飙车吓死?你胡中民要是能把开车的瘾戒掉,你让我干什么我都干。”胡中民说:“我让你给我生一对龙凤胎你干吗?”大家都笑了。夏芳敏说:“你让我生?那就看你这个老爷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没听科学家说吗,生男生女,单胎还是双胎或多胎,一多半是男人决定的。看你那个熊样,还不知道你有没有生孩子的本事呢!”大家都笑了。

第二天晚上,高雅丽打电话对夏芳敏说:“郭美丽这个小女人还真行,徐阳泉的拘留期改为七天了!”夏芳敏说:“真的?”高雅丽说:“当然了。拘留所的所长给我电话通知的。这样的事不是小事,他们不会和家属说着玩的。”夏芳敏说:“你什么时候成了他徐阳泉的家属了?”高雅丽说:“早就成了啊!只不过没领证就是了。你这女人,拿我开心啊!婚宴没变时间吧?”夏芳敏说:“没有。一切按既定方针办。哎,想想都后怕,当时我坐在他们几个人开的车里,吓得半死的时候,脑子里有瞬间划过我的婚宴和洞房。当时我悲叹道:我还有那种机会吗?难有了!没有了!”高雅丽说:“就是。怪不得人说:安全是天,安全是地,安全是福,安全是命!一个人的生活好不好,幸福不幸福,和安全是十分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

胡中民在电话里问郭美丽:“你说你用了什么法儿让那交警把徐阳泉的拘留期减去一半还拐弯的?”她说:“简单。”他很感兴趣地说:“说具体点儿,宝贝!”她说:“啊!你叫我宝贝?虚的吧?既然你说了这两个字,就不能不算数啊!先把‘宝贝’的含义搞清楚我再对你说那具体的事啊!”他说:“行。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宝贝’嘛,不就是把你看得很重吗?重到什么程度呢?比一般的朋友关系要重得多一点吧。当然,你二十多了,要只几岁的话,我说‘宝贝’就是把你当作很喜爱的小朋友看的;现在啊,我是把你当很好的女人看的啊!”她说:“很好是多好?”他说:“是无话不谈,无烟不抽,无酒不喝,无车不开。”她说:“行。我不说别的,就说‘无话不谈’,你能吗?”他说:“那有什么能不能的。我们不是发小吗?当然能无话不谈了。”她说:“电话里说不清,而且我有事,过两天我约你,当面再好好探讨,如何?”他说:“行。”

两天后的黄昏,郭美丽真的给胡中民打电话约他出来叙叙。胡中民爽快地答应了。他从办公室出来上了一辆女士开的出租车。他瞟了一眼女司机,二十多岁,白晰的肤色,大大的眼睛,如瀑的长发,性感的嘴唇。路上车多,车速很慢。就在快要到约会地点时,女司机突然对他说:“对不起,你现在不能下。我要追一辆车!”说着加速而行,把他已到目的地的事根本不当一回事!他生气地说:“你追车也不能不让我下车吧?”她说:“真的对不起,我要追的不是一般的车,这儿车少了路宽了,我要停的话,几秒钟我就追不上了!”他无奈地说:“什么车,让你秒秒必争?”她看了他一眼说:“套牌车。套我的车的牌的车!”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种车该追!他从今日说法节目里了解过套牌车的事。他说:“好,追吧!”出了市区,拐上了高架桥,又上了外环。前面的车开得飞快。他想,也可能开套牌车的人发现了有人追,所以,出了市区到了路宽车少的地方,两辆车真成了赛车了。前面的狂命奔逃,后边的飙猛狠追;一个在前如风驰电掣,一个在后像飞弹离枪。胡中民坐在年轻的漂亮的女司机身边,很是过瘾地思忖:没想到女人要是发起狠来,一丝儿也不比男人逊色。就像郭美丽,她不是个女中豪杰吗?她最大的缺点是长相差一点儿,女人味少一点儿,其它的就没有缺点了!她的优点远远大于缺点!他不经意地说了句‘宝贝’她还当真了!这年月,英俊潇洒的男人要找个把长相一般的女人,那还不是伸手抓那个,手到即来?

就在胡中民想给郭美丽发个信息时,前面的套牌车突然下了公路急促地开上了一条窄窄的土路,土路的前面是一个村庄。女司机紧紧尾随。在这条土路上,吭吭洼洼,尘土飞扬。胡中民被颠得身子像筛糠似的,被呛得嗓子鼻子眼睛都很难受。他暗暗叫苦不迭。看着模模糊糊的路面,他忽然佩服起开套牌车的人来,在这烟尘迷漫岔道极多的土路上,是很容易摆脱“尾巴”的。果不其然,女司机在尘埃烟雾遮蔽天日的乡村间的土路上疾驰了没多大会儿,就看不到套牌车的踪影了!

女司机气得脸都变了颜色,她破口大骂:“妈了个×!狗×的!让我逮到了,看我不把你的×剁下来喂了狗不可!”胡中民看了下没有了一点儿风度的女司机,想笑却硬憋着说:“就是,骂得好!”女司机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说:“对不起!”说着把车掉过头来操近道上了公路,用最快的飙车般的速度把他送了回来并免收车资。下车前,他用欣赏的目光认真地看了下她的脸她的眼她的嘴她的胸。她抿着嘴笑着也认真地看了看他。

见到郭美丽的时候,已逾约会时间二十多分钟了。郭美丽带着讽喻的口吻说:“是不是后悔了不想把我当宝贝了?”他说:“哪能呢!我不是刚从一位女士的车里下来吗?”

8

郭美丽一听,眼睛瞪得溜圆说:“什么女士?说我听听啊!”

胡中民简明扼要轻描淡写地说了。

郭美丽很感兴趣却又不太相信地说:“行啊!有这种事?”

“我是说瞎话的人吗?”

“也是。自我与你胡中民交往以来,你还没在我面前说过不真实的话呢。就算是相信你了。”

“‘就算’,还是不相信。”

“你要是能给我把‘宝贝’两字的含义说得让我满意,我就相信你。说吧,你不是已经称我为‘宝贝’了吗?真的假的?”

“真的。”

“真的?”

“真的。”

“不反悔?”

“是。”

“那好,咱先喝酒吃饭,我已经点好了。”

“我戒酒了,你不是知道吗?”

“看你,戒酒?你在夏芳敏跟前戒不就得了,在我跟前也戒?”

“哪儿有这样戒的。我要是不真戒,肯定有三个方面对我不利。一是我快要结婚了,我可是想有个健康的宝宝,不戒酒能行吗?我们可都是知识青年,这点儿常识还是有的;二是我不戒酒的话,我老爸不会给我买车的;三……”

“又不是作报告,别说得那么正规。我听清了,你呢,还像个爷们,说过的话就是要兑现。不然不白上了那么多年学?我给你解释,让你心里也敞亮,别觉得我是害你似的。我今天点的酒不是一般的酒,是保健酒,基本上没有什么度数。喝了对你的身体那是好啊,好啊!”

“什么酒?”

“劲酒。”

“哎,我当是什么酒呢!这不是有度数的酒?你竟敢骗我!”

“没骗你,这是一种新型的劲酒。你这男人要是喝了,那劲儿大得有几个女人能受得了啊!”

“啊哟,你怎么能在我这个大老爷们面前说这种不害臊的话呢?我是多纯的一个男人啊!”

“真纯?你这话连傻子也不会信呢!你以为你是谁?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和你一个办公室的小马,你和那车行年轻的女老板……”

“真看不出,你这女人不仅车开得棒,当侦探也是一把好手。不过,你那是夸大了,我是想和她们好,可她们哪儿能看得上我呢?我那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要是有两头热的呢?”

“有吗?谁啊?”

“我啊!”

“你?”

“不是你说的我是你的宝贝吗?‘宝贝’不是随随便便叫的。叫出来了就要认帐。”

“……行,认帐就认帐。怎么认帐?”

“先喝了这杯酒再讲下一步。”

“真要喝?那我回去夏芳敏不是一下子就嗅出来了吗?她那鼻子,可是大鼻子他爹,老鼻子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比狗鼻子还灵呢!”

“瞧你笨的,比梁山伯还笨!你晚上不回去不就得了。”

“啊,你让我夜不归宿?”

“你是小孩子吗?你是女人吗?夜不归宿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讲,是非常正常的。打个电话说几句不就行了?”

“……那我不回去……和你在一起?”

“不是仅和我在一起,而是还和车在一起。”

“又让我酒后开车?别逗了,我是暂时不开车了,最起码我是不敢酒后再开车了。”

“你知道我今天开什么车来的吗?大奔!”

“啊!真的?”

“骗你就不是你的宝贝了!朋友借我玩的。先试试,觉得好赶明儿我也买一辆开开。”

“好!很好!极好!那我可是得看看,不光看看,还要摸摸,坐坐。”

“不想开开?兜兜风?”

“不……不想。”

“看你那扶不起来的阿斗样儿!想就想,不想就不想。想了还说不想,那不是窝囊废吗?”

“……就算想,好了吧,看你穷追猛打的样儿!哎,美美,你是怎么让那徐阳泉的拘留期减的,还没对我说呢!”

“很简单。我用了两计:美人计和釜底抽薪。”

“有意思!说我听听。”

“你先答应我两件事我再讲。”

“行。瞧你这做生意人的德性!干什么都要讲价钱,吃亏的事可是不会干的。说吧,哪两件事?”

“吃了喝了跟我一块去飙车;飙车以后和我一块去开房。说完了,敢吗?”

“嗨,让你一个女人先张口,不显得我不像个男子汉大丈夫了吗?行,好,中!答应你!什么敢不敢的,我要是攀上了你这个女大老板,是没有什么亏吃的。说不定我老爸不给我买车我没车开了,你还会送我一辆车让我天天都能过开车的瘾呢!”

“只要你真把我这个长相不怎么样的女人当女人,别说一辆车,你要几辆我就给你几辆,不就是车吗?接着刚才的话了啊:美人计,就是我把一个十七岁的漂亮女人送给管得住拘留所所长的人,那家伙是个老色鬼,见了年轻美貌的女人就走不动的主儿;釜底抽薪,我对他说了,你要是不给我把这件事立即办好,我就把你那份甩了。”

“‘那份’?”

“说白了,有领导在我公司有干股。”

“啊!怪不得,有软肋被你捏着,不听你的当然不行。不过,那女人不得破费你不少钱吗?”

“不多。烟花女。又不是给他养着,花不了几个钱。”

“你这女人,不,宝贝!你真是本事不小!”

……看见大奔,胡中民的眼睛不知亮了多少倍!他心跳加快,血流加速,劲头加大。他血管里流动的不仅是血和水还有酒精。在劲酒的作用下,他的胆子大了起来。这车在他眼里,比他亲爹亲多了!比他媳妇美多了!他坐在驾位上,欣喜若狂!他是第一次坐这样的车,开这样的车。他早就知道这种车的性能超群出众,你只管开就是了,就是飞起来了,想停,脚一点刹车,车就停了!他歪着头,亲了一下郭美丽的脸蛋说:“谢谢你了宝贝!”她高兴地说:“今天让你过足名车瘾,你可不能忘了我啊!”他说:“那是。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你是谁?女中豪杰!我的宝贝!坐好了,飙了!”

出了酒店的停车场,胡中民一转方向盘,车子上了大道。这时天还没有黑透,路灯却已闪闪发光。郭美丽说:“要想飙得过瘾,非上高架或高速不可。”胡中民说:“英雄所见略同。”几分钟后,他把车开得好像挣脱缰绳的野马,仿佛狂风吹动的云朵,宛若涨潮挤到窄处的钱塘江水,犹如一闪即逝的空中雷电……后来,他和她来到远郊废弃的飞机场跑道,打开所有的车灯,试了车子的极限速度,急停功能,倒档后退,快中转弯等等。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他还兴味盎然不肯松手。当他又一次在跑道上把车子开得似乎真的要飞了起来的时候,他的脑子蒙了一下,他的手抖了一下,他的脚点了一下,威猛的大奔吼叫着,一头栽进了跑道旁的泥田里,熄了火……

郭美丽却哈哈笑着拉住了胡中民的手说:“不要找人,不要报警,把灯关了,把机子关了。哈……今晚我们俩在这宽大而舒适的车里歇息,还真是个充满温馨之情的地儿呢!”

9

高雅丽摸着夏芳敏微微凸起的肚子说:“才结婚两个月,就这么大了?你是什么时候怀上的啊?哈,这年月,六月进洞房,八月吃喜面的事儿不算少啊!你和她们比还不算什么。哎哟,我算了一下,那次你和他们几个一块在飞车上飙,已经怀上过了呀!对你来说,幸亏有惊无险,要不然你就是受了轻伤也够呛,肚子里的宝宝就难逃厄运了!”夏芳敏说:“就是。可见有的人不适宜开车,有的人更不适宜酒后开车。”高雅丽说:“那你的意思是说,有的人还适宜了?”夏芳敏说:“当然了。我们单位的司机是一个退伍军人,据他自己说,自从在部队里握上方向盘,已有二十多年了,还从来没有出过事,甚至连有惊无险的事都没有过。这种概率真是太少了。他还说,以前他是不喝酒不上路,喝得越多开得越稳。要是哪一次上车前没喝酒,总觉得无精打采昏头昏脑的。要不是现在查酒后驾车查得太严,他还要保持原有的习惯。”高雅丽说:“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这是嗜酒如命!他不会戒了吧?”夏芳敏说:“那哪儿能戒得了。他总是偷偷喝。但现在开车的时候他还不敢喝。车一停就喝,有时候回家或上饭店都嫌来不及就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酒来先喝上几口过过瘾。遇上突然出车,他还满嘴酒气怎么办?领导也不想让他开,可在找不到比他技术好的司机时,也会让他冒险的。我想,他不会一直不出事的。”高雅丽说:“有道理。隐患是深深地埋在他的心底里的。要么不出事,要么出大事。好了,我们光叙这种事干么?告诉你,我和徐阳泉也快结束马拉松式的恋爱了,两家的大人和我们两个人都商量好了,下个月我们也办酒席!”夏芳敏高兴地说:“太好了!我看看快成新娘子的女人!脸蛋真漂亮啊!瞧瞧,眼睛大,双眼皮美,鼻子挺得很是到位,高一点儿为丑,低一点儿为陋,正正好好才是漂亮!你就真是正正好好!看你的嘴唇,多性感啊!我要是个男人,不也得爱死你啊?怪不得徐阳泉天天抱着你亲啊,做啊,做啊,亲啊!我要是男人也会抱着你不松手的!哈……”高雅丽笑着掐她的肩说:“看你说话浪的,怎么不委婉了?房中事能做不能说,说白了不是没有味儿了吗?哎,你那中民对你怎么样?”夏芳敏说:“只能说还行。要是和你那阳泉比起来,就小巫见大巫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男人好不好也就这样了。我们女人虽说不能像旧一套的那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也不能随随便便把感情当儿戏是吧?我忽然想起你上课的模样,到时候你大了肚子还要上讲台的话,学生们是看黑板还是看你的肚子?别笑,逗你呢!徐阳泉给你许的笔记本电脑兑现了吧?”高雅丽说:“还没有。他说再延长两周,一定交到我手里。”

回到家里,高雅丽对徐阳泉说:“提醒你一下啊:笔记本电脑倒计时,还有十三天!”他说:“行。再往后推也说不过去了。”

第二天在办公室,徐阳泉趁着只有他和谢姗姗的时候说:“谢大姐,你跑了几家商场了?笔记本哪天换新的?你这旧的一定要让给我啊,我可是对高雅丽许过了。我给你市场价,绝对不会白要你的。”她说:“记着呢。不是没有满意的吗?买几千块上万块钱的东西不慎重是不行的。好了,你也别急,等两天到了休息日,你陪我去转转好吧,这边买好了新的,这旧的立马给你,什么钱不钱的,不就是用过了旧的吗?虽说功能一点儿都没有问题,但毕竟是二手货。”他说:“那敢情好。不过你要是不要钱,我还不好意思要,说明了啊,该要多少就要多少。”她说:“该多少?我也不知道。这样吧,我让懂行的估估,要是还值几个钱的话,就象征性地收你一点儿,要是根本不值钱了,我就送你就是了。这落个人情也比要你几个小钱好。你要是觉得欠我的人情了,我就让你在别的方面还不就得了。”他笑逐颜开地说:“行。”她说:“那你今天晚上就赔我吃饭吧?”他说:“好,我买单。”她笑容可掬地说:“让你陪我吃饭,就是还我的人情。哪能让你买单呢?”他说:“那真是不好意思。行,别瞪我,恭敬不如从命就是了。”

下午下了班,他打车来到了她指定的位于市郊的一家饭店。进了包间,发现她打扮一新,比上午在办公室里可是亮堂多了。不怎么白的脸也扑了粉似的变得柔嫩起来,胸脯挺得又凸了些,一米五九的个头,二米七的腰身这时候看起来也不算矮胖,似乎只是和匀称、丰满挂上钩了。他眉头一蹙,像是了解了她约他来的意图。他心里叹了口气说,为了一个不怎么值钱的笔记本,阳光明媚的男人竟然做贼似地和这种女人约会。真是应了那句古语:一斗米难倒英雄汉!近日在网上看了一则消息:华西村的村民早在二十年前就住了别墅有了轿车,现在每家又集资一千万总投资二十多亿盖了中国第八世界第十五的摩天大楼!真是气派,看人家!我什么时候口袋里能有几张百元大钞就觉得不得了了。要那样的话,我能屈尊和谢姗姗这样的女人在一起?然而,他徐阳泉又是一个正视现实的男人,为了他又漂亮又情浓的女人高雅丽,别说陪别人吃个饭,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皱眉头!

谢姗姗举起酒杯说:“你能来陪我吃饭我很高兴。来,先干了这杯!”徐阳泉说:“我只喝饮料,不喝酒。”她说:“我知道你不喝酒,可这不是酒,是情。”他说:“我只对雅丽有情。”她说:“分一点点给我也不行吗?”他说:“一丝丝也不行。”她说:“半丝丝?”他说:“不行!”她大笑了说:“我是试探你呢。果然水米不进,好,佩服你!我那口要有你百分之一,不,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感情就好了,我也不枉活一世。换饮料喝饮料行了吧?”她从包里拿出精致的饮料瓶打开倒进杯里递给他说:“我喝酒你喝饮料。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高档些的饮料。来,干一杯!”

三杯过后谢姗姗突然流了泪说:“女人要是不美,就没有多少幸福可言。我那口子整天在外拈花惹草,我还不能说他,不然他就要和我分居甚至……我的命真苦!”他看着她,无话可说。他已经后悔来这儿了。本来他是想问同事借钱买笔记本电脑的,可谢姗姗知道后非常主动地要把她用了才一年多的名牌机子送给他或象征性地要一点儿钱她再买新的。他动心了。毕竟他是缺钱的主,工资卡早就交给高雅丽了,平时的奖金也很少,他的口袋里不大装钱。最主要的原因是没钱可装。一个好点儿的新的笔记本,要上万元!他和高雅丽哪舍得?除了最基本的开支,他和她把能省的钱都省下来了,指望用这些钱买房呢!工作几年了,他俩才省下不到十万元。首付还不够呢。要不是高雅丽上课真的需要笔记本电脑,他也不会动这心思。没想到谢姗姗这女人并不是真的要把旧笔记本给他,而是想他这个人呢!她是可怜,但他不会可怜她。他的情都用在了他的爱人身上,没有余情给别的女人了,更何况谢姗姗这个女人即使打扮得再娇艳点儿,和高雅丽比,也没有多少女人的魅力呢!

见徐阳泉毫无表情地看着她连一句安慰她的话也没有,她心里狠狠地说:我给你的饮料里加了春r*了,过一会儿上我的车,咱到那远一点儿的地方,偏一点儿的地方,看你能不能控制得住?她还趁他不注意时往他的杯里倒了些许白酒。她听人说,春r*加白酒,胜过虎鞭加伟哥!看着他喝得已经脸涨红了眼迷蒙了,她暗自笑了。那是一种无奈的笑,也是一种淫荡的笑,是一种伤心的笑,也是一种渴慕的笑……

到了车上,徐阳泉已经浑身燥热雄性勃然的样儿。他看谢姗姗时,竟然觉得她和美女没有什么差别。当她把手伸过来时,他抓住她的手吻着说:“真嫩,真好!”她把手拽回兴奋地说:“坐好了,找个地儿再亲热吧?”车子很快到了远郊,她知道不远处有一座宾馆。她开足了马力向前奔驰。快到宾馆时,她的手机响了。她边开车边接电话。电话里传来儿子的声音。她一惊。急忙踩住了刹车。本来她已经安排儿子到外婆家去了,可儿子说外婆家来客人了让他回家。儿子回家后作业还没有写完肚子却突然疼得厉害!谢姗姗吓了一跳。她和丈夫的感情不好,却把儿子当命一样看待。要是儿子出了事她就活不了了!真是的,算路不打算路来!好不容易把帅气冲天的徐阳泉搞到这种程度,眼看就能办成好事儿了,却……思量了一下,她还是掉转了车头。然而,当她正要加大马力开回家时,她的胸口突然疼了,她的右手突然抖了!她哭了起来说:“徐阳泉,快来开车,我要回家救我的儿子!”他说:“我没有驾照了,不能开车。”他亲了一下她的脸说:“你开就是了,不要叫我开。”她知道他这时药劲和酒劲都上来了,她痛不欲生痛心疾首!可她没有办法,她不能开车也不敢开车了。她不能不救她的儿子!她大声地用命令的语气对徐阳泉说:“你快来开车,我难受,我儿子也难受!”她连说加拽让他坐上了驾位。

这时的徐阳泉,脑子还有点儿清爽,除了身上那种男人忍也忍不住的欲念,他还是听懂了她的话。他不得不开车了,他在驾照被注销的情况下又要开车了!他不想开。他这时只想睡女人。哪怕身边这个长相并不怎么样的女人他也想睡。可在女人的哭喊声中,哀求声中,他只好违心地开起了车。

车子一起动,谢姗姗就捂着胸口不断地说:“加速……再加速!……快点儿……再快点儿!……没多大会儿,质量还算不错的轿车就飞了起来,飙了起来,射了起来!

这时候,天还没有黑透,郊区的路上车也不多,路面又好,视线也行。徐阳泉在女人拼命似地催促下,在他体内的药劲和酒劲的煽惑下,完全忘记了前不久开飞车出事被拘留的那一幕了。他挂上了最快的档,把油门踩到底,口里大叫着,眼睛还不断地看着身边的女人!他疯了似地把谢姗姗的车开到了极限的速度。他觉得在超车时刮了几辆车了,但他毫不在意。到了市区,他想放慢速度,不知什么原因,竟然放不下来。在身边女人的惊叫声中,他驾驭的座骑像停不住的滑蛇一样,先是钻着缝隙,接着擦破路边的护栏,刮着路上的车子,碰着斑马线上的行人……当车子终于散架一样跑不了的时候,谢姗姗头破血流,徐阳泉气息微弱……那无辜受伤者的呻吟声与那飞天而去的冤魂的咒语,他和她听不到了……

10

一个多月后,在高雅丽和徐阳泉预定的婚宴的日子就要来到的时候,夏芳敏对依然伤心不已的高雅丽说:“月有阴睛圆缺,人有旦夕祸福。碰上了,不面对又有什么用呢?我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徐阳泉身体无大碍,据说也不会判绝刑。我们再找找路子请最好的律师……说来也真是恨人,那女人是亡命徒?自己的车自己不开非要让他开!还催命一样地看着他飞车!这下好了,她也受了重伤,车子也完完了。听说徐阳泉是为了给你买那女人的旧笔记本电脑才和她一起的?”高雅丽点了点头流着泪说:“都怪我,要不是我给他倒计时,逼着他给我买,他也不会……真是后悔莫及!”

夏芳敏说:“你要注意身体。你已经是双身子了,你要是出了问题,就不是一个人的事了,是两个人,是你的孩子,是你和徐阳泉的孩子!”说着,肚子挺得老高的她泪水流了下来。她这时想到了另一个女人:郭美丽。夏芳敏隐隐约约听说,最近一段时间,郭美丽与胡中民走得很近。看谢姗姗把徐阳泉害的,这郭美丽不会把胡中民也害了吧?按说女人是害不了男人的,是男人自己把握不了自己。她把这个意思给高雅丽说了。高雅丽说:“‘爱屋及乌’有道理,‘恨铁不成钢’也有道理。但把自己的错误往别人身上推却没有道理。徐阳泉的过错就是徐阳泉的过错,徐阳泉的罪孽就是徐阳泉的罪孽。谁都别怪。我替他还债,我替他赎罪。我不存钱了,我也不买房了。我不上课了,我也不上班了。”夏芳敏惊异地说:“那你干什么?”高雅丽平静地说:“还没想好。我走走看,问问看,反正,什么挣钱就干什么,什么挣钱快就干什么。要指着我的那点儿工资,猴年马月也翻不了身。因为我不能离开徐阳泉,我也不能不要肚子里的孩子,我更不能面对好几个家庭的泪眼视若无睹。”夏芳敏说:“你可千万别不要你现在的工作,想挣钱也要在业余时间,或暂时停薪留职。这样,路宽点儿,回旋的余地大点儿。”高雅丽说:“谢谢你!”

胡中民请郭美丽吃饭。他直截了当地说:“你帮了徐阳泉,可还没有帮到家,再使出你的绝招,看能帮到哪儿。我们可都是发小,我想帮他,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们俩的关系也不是一般的关系了,都抱得那么紧亲得那么很缠绵过好几次了,只要你能下大力帮他,你说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反正现在夏芳敏挺着个大肚子我也不能沾她。”郭美丽说:“行,就凭你这几句话,我也会不遗余力地帮他。只是我不明白,他对你有多大的恩,你转着圈的帮他?”他说:“小时候,大概十岁左右吧,我和他一块到郊外的塌陷区游泳,实际上是学游泳。我腿肚子抽筋差点儿淹没了,是他死命地把我拽出来的。不只这件事,大学时别班的一个同学欺负我,是他狠命地揍了他帮我出了气。为此,他本来稳稳的三好学生弄丢了,奖学金也弄丢了。你说,这样的发小,同学,朋友,值不值得帮?”她露出敬慕的眼神说:“行,他还真是个爷们!上次他把责任全揽了过去我就知道了他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帮他!帮!”她又用温情脉脉的目光看着胡中民说:“帮他就是帮你,帮你就是帮我。来,喝酒!喝烈性酒!不喝酒哪儿能办得了大事呢?……×!来,再来一杯!”

……郭美丽和胡中民躺在床上折腾了半天后,她和他都感到十分满足。当两人的喘气都匀了的时候,她对他讲了帮徐阳泉的办法:让谢姗姗担责(她不能作为受害人的身份出现,她已经讲了要担责,是徐阳泉自己硬揽过来的);给受害人家属及财产损失足额赔钱并一步到位(主要是一死者:八十岁老人,平时身体相当不好,只要赔钱多,可让家属撤诉,那就好办多了。法律中有“不告不法”、“无诉不理”之说)。他说:“足额?那要多少钱?”她说:“不会少于一百万吧。”他睁大眼睛笑着说:“你出?”她也睁大眼睛笑着说:“你出?”他说:“我哪儿有钱?我只有身子。”她说:“我出。就算你欠我的人情了,慢慢腾腾地还吧。”他说:“行。三年五年不知能不能还清。”她说:“一年就能还清,那要看你怎么还了。比如说像我们俩今天这样,三天两次或五天四次。”他说:“你就饶了我吧。你就是天天给我吃虎鞭我也不行。还有夏芳敏呢。”她说:“不行那就算了,我就不帮你的忙了。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他说:“行行行,答应你行了吧?我就算当一回硬梆梆的老公鸭了。为了朋友两肋插刀,这点儿事算什么?不就是多上几回你这个女人的身吗?我还就不信了……不过,你还要用别的办法,把你的路子都过一过,把你的绝招全拿出来!只要事成了,我和你,身子的事那就不用说了,就是再和你飙车我也不怕!”她笑了说:“一言为定!”

没过几日,徐阳泉的事就有了眉目。人死不能复生,活人还要活着。有了钱,有了大把的钱,活人就能好好地活着,滋滋润润地活着。何乐而不为?老爹还在又怎么样?除了多花钱还是多花钱!现在好了,不仅不用再在老爹身上花钱了,还拿到了他们想烂眼也挣不到的钱!钱是好东西。钱能买来所有的好东西。再有价值的东西只要有了足够的钱也能买来!

撤诉!

撤诉!!

撤诉!!!

高雅丽痛哭流涕地给夏芳敏打电话:“改判了!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夏芳敏说:“这不和没判没什么两样儿吗?千万别高兴得太很了啊!保住胎气,造福后代!”

胡中民和夏芳敏基本上是什么也不透露的。但她从他的眼神上,从他的气息中,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哪儿能瞒得过夏芳敏这个聪明的女人?但她只是叹了口气。

就在得到撤诉的确切消息的当日下午,郭美丽和胡中民开着一辆崭新的大奔出了城,来到了数百公里外的一个山庄。吃了喝了洗了做了后,她对他说:“不疲惫吧。飙车去?”他几乎是鲤鱼打挺般地直竖起来说:“很好!”

她先握住了方向盘对他说:“车瘾要过,安全也要过。今天我们都喝了酒,属于大大的违章。我们千万别去市区,就在这野外之处找个好点儿的路。尤其是你,好长时间不开了,手生了,瘾也大了。”

轮到胡中民开车的时候,他三拐两弯就上了高速。她说:“你又想逞能,我可给你说,这回我是真不想出事了,我和你好不容易成了野鸳鸯,我正在兴头上呢,你要是飙飞了,控制不了了,不管咱俩哪个出了事,对我来说都是大事。消停点儿吧,啊!”他嘴里应着,车子开着,速度越来越快。他说:“在这高速路上,开慢了发现了是要被责罚的甚至是扣分的,快点儿才正常。”她说:“别飞就行。”

小说语文课本上有两句哲理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花艳不过百日是对的,人好不超千日未必是对的。有的人开了一辈子车,从来也没出过事。这就和‘人无千日好’有点儿冲突。有的人开车总是出事,不出事难受似的。这里面的因素很多。像胡中民,用他老婆夏芳敏的话说:“不出事不合情理,出了事才属正常。”因为他总是戒不掉酒,更因为他把酒后开车当成潇洒!

虽说郭美丽一直提醒胡中民:“……慢点儿!”、“再慢点儿!……”他都当作耳边风。在高速路上,他飙起来了!他说:“这车刹车功能极好 ,开慢点儿不是犯罪吗?”可还没说多大会儿,超车时,他就刮着了一辆桑塔纳。他从后视镜里看到,那车被刮得左右摇摆了好一会儿才稳住。他才不管呢!开,一个劲儿地开!风驰电掣般地冲!一闪即逝般地飙!郭美丽说:“一分钟之内不停我就报警!”他笑了说:“三分钟吧!”她说:“不行,两分钟!”他说:“两分半!”她说“一分钟!”他拼命地踩着油门,毫不理会她的警告。一分钟很快到了。就在她拿出手机做出打电话的样子时,胡中民着了魔似的驾着崭新的大奔向右边的护栏撞去,护栏被撞碎了,撞飞了,车子一头栽进了高高的路面下的河里……幸亏是河……幸亏河水不浅……

11

高雅丽问徐阳泉:“缓刑不就是你还能照常上你的班吗?谁帮了你?”他说:“除了胡中民没有别人。”她说:“有可能。他觉得你救过他帮过他,以前总把这事挂在嘴上。现在想报你的恩呢。可他有那么大的能力?”他说:“他是没有,他找了人。”她说:“找谁?”他说:“十有八有是郭美丽。她不光有钱,路子也广,胆子也大。”她说:“郭美丽愿意出面,那得给胡中民多大的面子。什么关系能让她拿出那么多的钱费那么大的劲来救你?他和她不会是情人关系吧?”他说:“只有这种解释才能说得过去。不然,她就是再有钱也不会问我这种事的。”她说:“那我们可欠他胡中民的大人情了。这样一来,夏芳敏不是最大的受害者了吗?连她的情我们也欠了。”他说:“都怪我。我要不惹那么大的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们要挣钱存钱,争取能把欠他们的情还上一部分。”她说:“这是当然。可哪儿能挣到大钱呢?像我这种样子,肚子很快就会大起来,就是卖身也没有男人要呀!”他说:“别说傻话了。过几天我们请胡中民吃饭。先把话说到再讲下一步。”她说:“好的。”

他们正在聊着,胡中民的电话来了说:“快点儿找一辆带长缆绳的有劲的车来,我们的车在淮阳路段南边不远处出了点儿事。没大问题,别报警啊!”

让徐阳泉惊奇的是,胡中民开的大奔扑到路边上的河里后,车没翻,水没进,人没伤。真是虚惊一场!车子拉上来后,安然无恙地开着上路了。郭美丽掌的方向盘。徐阳泉问胡中民:“好好的路,宽宽的道,你怎么往水里开?”胡中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知道她看我开得太快没有慢的意思她要打电话报警,我心里一急,手上一抖,脚上一点,车子就飞到河里去了。”郭美丽说:“算你小子有福,这河水不深不浅,也够给面子的。深了,车子就沉了,浅了,车子就礅了。这两种情况只要有一种,我俩也就完完了。”徐阳泉后怕地说:“中民你又是酒后驾吧?别学我了!干脆利落,戒车算了?”胡中民说:“别,我要是戒了这车,不说别人,就她郭美丽也不答应。因为她车多,她是戒不了,怎么能容许我戒呢?”徐阳泉先是弓点儿身对着郭美丽鞠躬又对着胡中民作揖说:“二位发小,我欠你们的情是欠大了。俗话说,大恩不言谢。咱们三人都是大难不死!我要是有后福了,绝不会忘了你们的。”胡中民说:“那你的意思是说,生活不幸福就把我们忘了?”徐阳泉说:“哈……有可能!你想啊,我要是不幸福还总是想着你们,那不是给你们添麻烦吗?”郭美丽说:“我和胡中民是不怕麻烦的人。你要是总那么客气,我们可就后悔帮你了啊!”胡中民说:“就是。美丽说得对。”徐阳泉说:“那好吧,我就不客气了。不过,在我这件事上你们花的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咱们履行一个手续,我先欠着,以后我会慢慢还的。亲兄弟也要明算账。”郭美丽把车慢了下来看着胡中民说:“你说呢?”胡中民说:“我说什么呀,你说。”郭美丽说:“实话给你说徐阳泉,这次花的钱确实不少,但也没说要你还。我是这样和胡中民已经达成一致的:这钱算是我先转给了他,是他花在了你的身上。”胡中民说:“可我并没有给你徐阳泉花一分钱。”徐阳泉说:“我晕了。”郭美丽说:“别晕。意思是很明白的:花钱的事,还钱的事,没你的事。最后的结果是我和他的事。”胡中民说:“对对对。就是这样。”徐阳泉贴着胡中民的耳朵说:“她的意思是要你用身子还她的大情?”胡中民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徐阳泉说:“夏芳敏怎么办?”胡中民大声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郭美丽大笑起来。徐阳泉一听,怎么笑声不太顺耳?他心里突然一疼,他想,要早知道是这么回事,我还不如不出来呢!胡中民和她苟合到一块儿救了他,却害了夏芳敏。谁是这场戏中的最大赢家?毫无疑问地说,是郭美丽!她有的是钱,穷得只剩下钱了。她少的是感情,是男人的抚爱。她用钱买了男人一样的占有了胡中民,她觉得很是合算。胡中民却被套进去了。也可能就是没有这件事,他和她也会干到一起的。再讲也没有用了。你徐阳泉出来还能再进去吗?即使再进去,那钱花了就花了,是绝对要不回来的。

快到市区的时候,握着方向盘的郭美丽,伸出右手扶在副驾位的胡中民的肩上。胡中民呢,干脆用左手揽住了她的腰。后排的徐阳泉看着两个人的做派,脸上笑了,心里却酸辣不已。这也太明显了吧,而且还在开着车。他见车越开越快忍不住说:“美丽,看你娇小玲珑粉嫩白净的,怎么开起车来巾帼不让须眉?”她转过头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说:“这很简单,从外貌上看,我在那些漂亮女人面前展示不出自己的魅力,只有把自己的强项拿出来了。”胡中民说:“美丽的强项起码有五个方面:能挣钱;会花钱;能喝能抽;敢飙车。”徐阳泉说:“四个了,还有呢?”胡中民说:“这第五个嘛,不言而喻了。”郭美丽说:“有什么不敢说的?又不是在别人面前。我亲自来说:不同的男人没大断过。”徐阳泉说:“你郭美丽是不一般。这五条哪一条都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做到的。不过,我奉劝你去掉一条,飙车就免了吧。”她笑了说:“好,就凭你这个美男子对我说的这几句关心的话,我也要改。毕竟什么都没有命值钱。生命只有一次,一去不复返。”她心里想,要不是你徐阳泉除了高雅丽别的女人不沾,我真想把你拉下水,尝尝你的味儿!

进市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到了,绿灯转成了红灯。郭美丽不知是忘了刹车还是刹车失灵,刚从水里拉出来还没有冲刷带着水渍和泥垢的车一下子过了停靠线轧着了一半的斑马线,停到了尴尬的地方,像人的皮肤上凸出来的一块大而丑的疤痕,在明亮的光线的照耀下,难看得不得了!幸亏过斑马线的人不多且身手敏捷,要不然要出大事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男交警过来了。他对着郭美丽敬了个礼,然后要她拿出驾照。郭美丽这时很生自己的气,怎么能把车冲到斑马线上了呢?而且是当着车里的两个美男子!难道她只会飙车不会开车吗?交警的话她竟然没听清,也忘了这种例行公事的模式。她把头伸出来对着交警笑了笑说:“辛苦了!哪天有空请你吃饭?”那交警一听,提高了声音不太恭敬地说:“请拿出你的驾照!”她一听,把嘴撇了下说:“没有文化啊还是没受过岗前培训?给我说话这么生硬!”那年轻的交警一听,声音更大了说:“请您把车开到这边来!”

这时绿灯亮了。

郭美丽脸孔一寒说:“开就开,妈的,怕你了不是!”到了小岗亭前,她下了车对跟来的交警说:“你横什么横!我一个电话就叫你下岗信不信?”那交警又给她敬了个礼声音更大地说:“请出示您的驾照!”她拧上了说:“你声音小点儿!要是把老娘的耳朵震坏了你可负得起责任?”那交警的腰挺得直直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睛,向她跟前又走了半步,嘴巴动了动蚊子似的声音说:“请你出示驾照。”她笑了,也向他跟前走了小半步离他只有一匝说:“你说什么呢?大庭广众,朗朗乾坤,对我说暧昧的话,公然调戏一个良家女子!”她大了声音说:“我要报警了!”他退后半步用更大的震耳欲聋的声音说:“报吧,我不会怕你的!”他一招手,岗亭里出来一个比他更年轻的男交警,一伸手,把轿车的钥匙拔下来了。郭美丽上前就去抢夺。那拿钥匙的交警一挣,把她带倒在了地上。胡中民和徐阳泉赶紧下车扶起了她。她拍拍身上的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对两个正气凛然的交警说:“我要不叫你俩下岗,我就倒着走路!看姑奶奶有没有这个本事!”她打了个电话说:“我在……路口!你要不过来,就叫你的人马上过来!”她刚放下电话,交警岗亭的电话就响了。拔钥匙的交警马上去接。很快,他放下电话小跑着过来对另一个交警耳语了几句。他俩的脸都变了颜色。不是那种得意洋洋的,不是那种气宇轩昂的,不是那种神圣庄严的,更不是那种公事公办的。而是惊慌失措的,垂头丧气的,恭恭敬敬的,奴颜婢膝的。拔钥匙的交警把钥匙放回原处,另一个交警对郭美丽又敬了礼道:“对不起,您请走吧。”说这话时,腰也不挺了,声也不大了,脸也不寒了。郭美丽傲然挺胸,眼睛乜着他,对胡中民和徐阳泉说:“咱们回!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看我不收拾他们!”

上了车,郭美丽说:“喝酒去!”到了一家有档次的饭庄,郭美丽很短的时间就喝进去了七八两白酒。胡中民陪着喝了二三两,徐阳泉只喝饮料。看她还要倒酒,徐阳泉说:“别喝了,心情不好才不能多喝呢,伤胃,伤肝。”她说:“只要不伤心就行。今天我是有点儿不顺,多喝点儿酒就好了。”胡中民说:“你不会真让那两个小子下岗吧?”她说:“本来我是不想做恶人的,可我的大话说出来了,不让他们下岗难道真让我倒着走路?”徐阳泉说:“当时别说那么满就好了,也有点儿回旋的余地。真能让他们下岗?”她喝了一大口酒说:“小菜一碟。我跟他们支队长副支队长甚至局长副局长等有实权的人那可不是一般的关系。”徐阳泉说:“关系再铁,那也不能说不让人上班就不让人上班了吧?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也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就说了算的。除非他们俩都是临时工。”她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让人下岗,理由多的是,谁也不会傻到就用这件事来说事,就算他俩都是正式工,想抓其小辫也易如反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样吧,我就和你们两个男人打赌,三天之内,我要不让他俩下岗,我输。反之,我赢。输了我请你们吃饭,吃一餐三千五千的饭还不算酒啊烟啊的;赢了,你们俩轮流陪我睡觉。如何?”胡中民笑着说:“我是无所谓,输赢对我来说都一样,主要是看徐阳泉的了。”徐阳泉说:“别,我是一个纯洁的青年,还是别打这种赌。高雅丽还在家里等着我呢,天天都等着我。我要是在外边飞流直下了,她还不得掐死我?”

三人都笑起来。

酒足饭饱,郭美丽驾驭着她那百来万的大奔先送徐阳泉回家。她对徐阳泉说:“你就没想过别的女人?”徐阳泉说:“哪能不想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但就是还没有和别的女人上床的念头。因为高雅丽对我太好了,我不忍心呢!”胡中民说:“夏芳敏对我也不错,是我对不起她了。”郭美丽说:“说来说去,是我不好。我是一个无情的女人,淫荡的女人,花心的女人,不会善终的女人……”徐阳泉说:“别那样说!我对你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你心肠好,爱帮助人。”胡中民说:“你的本事大,是女人中的顶尖人物!你个头虽不高,但从真正的形像上看,我们男人须仰视才可见到你的下巴;女人呢,就是把脸横起来看,就怕连你的胸脯也看不到……”她笑了说:“行了,你是夸我还是损我?”

几个人刚说到这儿,徐阳泉住的小区旁的一个小拐弯到了。这儿绿化好,路边的树有的耸入云端,参天挺拔;有的矮小簇拥,葱葱茏茏。郭美丽想是酒劲儿上来了,也可能觉得这儿车不多,弯道开车,竟然没减速!只见她一甩秀发,轻抬玉臂,潇洒地向左一转方向盘,车子一闪似地过去了,迎面而来的一辆轻型双轮电动车被大奔撞飞了几米远!车上一个年轻的女子仰面朝天,血流如注……

12

经过紧急抢救,受了重伤昏迷几十个小时的女子醒了过来。原来,这被撞的女子是郭美丽的外甥女!亲外甥女!郭美丽苦不堪言,外甥女更是痛不欲生。她的腿断了,头烂了,脸破了,腰椎严重错位,以后能不能站起来还是个未知数。也亏得郭美丽有钱,她把北京上海著名医院的专家请来了。她把国外的名医请来了。折腾了好长时间,花了无数的钱,外甥女终于站了起来,破了相的脸经过多次整容也基本恢复了原貌。

吁了一口长气,郭美丽把自己关在房里哭了个够。后来她想,要不是自己的外甥女,要不是她在局里有人,要不是她有大把大把的钱并花对了路子,她不进监狱也得进拘留所,更不要说驾照还能得以保留了。她曾经想过以后远离驾位,远离酒精,可心底深处的孤独感又让她欲罢不能欲忍不行。

一个周末的下午,郭美丽的孤独感和负罪感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就在她难以承受的时候,她的酒瘾也上来了。想来想去,几个发小的形象在她脑子里转啊转啊挥之不去。见发小的欲望极强,强到让她吃惊!快到暮色苍茫的时候,她以发小聚会的名义叫来了胡中民徐阳泉夏芳敏和高雅丽。这时的夏芳敏,已是半周岁儿子的妈妈了,高雅丽的肚子也明显地凸了起来。几个发小的到来让郭美丽很是高兴。本来高雅丽是不想来的,她的肚子大了,外面天又冷,再说她对郭美丽可没有多少好感,尽管她出手救过她的男人徐阳泉。夏芳敏也不想来,甚至可以说更不想来。因为她知道胡中民和郭美丽有一腿子。什么发小聚会?让她去见她的情敌?那不是往她脸上甩手吗?夏芳敏曾经有过离婚的想法,但只是一瞬间的念头而已。儿子虽说很小,却让她十分喜欢。她看在宝贝儿子的面儿上就饶了胡中民和郭美丽,但有三个前提:一是胡中民要和郭美丽断了那种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二是要郭美丽补偿她一笔钱(不少于三十万。她知道她有钱,不要白不要);三是郭美丽买一辆二十万元以上的新车给她和胡中民。这些话都是只在三个人(胡中民,夏芳敏,郭美丽)之间传递的。要是大张旗鼓,那她夏芳敏的面儿往哪里放?目前这个事还在磨合中。胡中民对夏芳敏说:“你要是不参加她郭美丽发起的发小的聚会,事儿就不好说了。”她拈量了一下权衡了半天还是把儿子交给妈妈,来了。

大家刚在饭桌上坐下来,外面就飘起了淡淡的雪花。没多大会儿,雪花就密集地下来了。夏芳敏和高雅丽两个女人的脸上很快现出了忧郁的神色。郭美丽则不然,她一见下雪了,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

郭美丽还是主角。她习惯了唱主角了。在她的公司里,成百上千的员工都要听她的,她一跺脚,就可能有人吓得尿裤子;她怒吼一声,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她周围身子发抖脸上却还不得不露出谗媚的笑容。但在几个发小面前,她尽管也是主角,却总是心里没底似的发虚。两个男人英俊,两个女人漂亮,而她郭美丽却徒有虚名作陪衬似的。她只好用她们没有的“长处”来壮胆。她不停地抽烟,她猛烈地喝酒,她大声地说笑,她有意无意地夸耀她的公司……徐阳泉劝她别喝那么多酒了,一会儿不是还开车吗?她说:“这你没说对,我带了司机来了,我不开车,我酒后绝对不开车了。”高雅丽说:“你怎么不叫司机过来一块儿吃饭?”她说:“这种场合,他哪儿配啊!我们几个是什么关系?发小!那感情,一般的人谁能比得上?”

从房里能清楚地看见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高雅丽提议尽快结束吧,晚了雪路滑湿容易出事。她对郭美丽这个有钱的女人当着她这个孕妇的面大口大口地抽烟大口大口地喝酒很不以为然。徐阳泉也说:“以后有的是时间,今天我们还是早点儿散了吧?天气不好。”夏芳敏也担心家里才六个月大的儿子,也附和着说了几句。

郭美丽说:“我点的好几份高档的特色菜还没有上来呢!沉住气嘛。既来之,则安之。雪怕什么?瑞雪兆丰年!好不容易盼来了一场雪,你们还急着回家。不行,起码尝尝那几道菜,点了是不能退的,一份好几百呢!”

大家只好坐稳了,吃的吃喝的喝抽的抽说的说。郭美丽逼着胡中民和她一块儿喝酒。大口大口地喝。她说:“今天我们都不开车,你们几个打车来的,今天我让司机一个一个地把你们安全地送到家。多吃点儿多喝点儿。中民,来,喝深点儿,白酒才是酒,饮料那是水。水有什么好喝的。我从来就爱喝酒不爱喝水。”

高雅丽不知是被郭美丽的烟熏的还是吃了辣的或是什么其它的原因,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声音很响。郭美丽,胡中民和夏芳敏都笑了。可徐阳泉没笑。他见高雅丽眉头紧锁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吓得脸发白赶紧扶住了她。大家都屏气凝神地看着怀孕已经数月肚子明显凸起的高雅丽。唯恐她喷嚏不断动了胎气那就麻烦了。

13

然而,高雅丽在大家的惊惶中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终于动了胎气。她双手抱着肚子痛苦地叫了起来。徐阳泉对郭美丽说:“赶快叫司机送她去医院!”郭美丽急忙拨了电话。她气得叫起来说:“他妈的×,竟然关机!”她拔腿出了包间到外面一看,根本没有司机的影儿!这时,胡中民,夏芳敏也来到了门口。很快,徐阳泉半扶半抱地把高雅丽也弄到了门口。郭美丽一个劲地打电话,也出了奇了,另一个司机的电话也不通,总是占着线。她急得直跺脚。徐阳泉说:“我们打的走。不能再误了。”可站在这个位置有点儿偏的饭店门口,望着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瞧着路上稀稀拉拉的车,偶尔有一辆出租车也不是空的。郭美丽说:“今天要不喝酒就好了!胡中民,我们干么喝酒还喝了那么多?”胡中民说:“问你自己!不是你硬逼着我喝的吗?别看我,我可不敢开,我现在头还有点儿晕呢!”郭美丽对徐阳泉说:“你来开吧,你没喝酒,让夏芳敏扶着她。”徐阳泉说:“我没驾照了,要是查出来那不麻烦了!”这时,高雅丽的叫声又大了起来,她的脸痛苦得扭曲了似的,一只手放在肚子上,一只手抓着头发。徐阳泉流着泪对郭美丽和胡中民说:“你们俩上一个开吧,我是不能松手的,她的身子重,别人根本扶不住她,要倒了麻烦就大了!快点儿!”郭美丽瞪着胡中民说:“上车!”胡中民看了眼夏芳敏。夏芳敏看了眼郭美丽。郭美丽说:“别看我,关键时刻,男爷们能退吗?用雪把脸抹一把,使劲搓一下,不就清醒了?我比你喝得多,更不能开了!”高雅丽的叫声更大了。徐阳泉说:“别说了,快点儿!争分夺秒啊!”

只见胡中民接过郭美丽扔给他的钥匙,跑到外面,仰起脖子,把落到脸上的雪胡乱抹了抹,上了郭美丽的大奔……

在车上,郭美丽才想起来似地说:“怪不得司机没影儿了,吃饭前他问我要等多长时间?我说不会少于两小时吧。他说他可能有点小事儿要办不会误了时间的但不会开我的车去。要不是他还自觉,把车留这儿了,今天就更麻烦了!中民,开稳点儿,雪不多被车一轧路更滑。”这时,高雅丽疼得尖叫起来了。徐阳泉说:“开快点儿!她受不了了!可别保不住胎气啊!”夏芳敏说:“中民,稍微开快点儿也行,但还是要注意安全!”胡中民不说话,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但车速越来越快倒是真的。他心里也很矛盾,不开吧,不行;开快吧,也不行;慢了容易出人命,快了呢?那不就更容易出人命吗?车上有五个大人,高雅丽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生命。没有谁不重要,都重要得很!现在这一车人的安全都在他手心里攥着。他心里有负担,他心里很紧张。这么好的车按理说开得又不是飙起来了,不会有什么纰漏。但现在的问题是,天气不好,雪花迷漫,路面湿滑,刹车难灵。而且,关键是这“而且”:他胡中民喝了酒,喝了白酒,喝了烈性白酒,喝了差不多有一斤的又辣后劲又足的烈性白酒!这不是要命的事儿吗?他就是有控制力,也难能把握住自己不安的心跳。想起以前飙车的情景,他依然惊魂未定。这次他再也不敢飙了!他要稳点儿,再稳点儿,只要到不算多远的医院,他就解放了!

胡中民驾着性能极其稳定的大奔,载着车主郭美丽,载着他老婆夏芳敏,载着他最好的朋友徐阳泉和徐阳泉最爱的女人高雅丽及她肚子里的孩子,离本市知名医院不远的一个数百米的大缓坡时,不知是酒精的作用天气的原因还是心理的恐慌,他在踩刹车时,误踏了油门!车子在下坡的积雪的路面上飞速滑行!郭美丽大叫:“刹车!”徐阳泉大叫:“刹车!”夏芳敏和高雅丽没叫,吓得眼睛闭上了,头低下了,身弓下了。

这个时候的胡中民,脸颊发烫,心跳加快,眼睛发直,头脑发蒙。他听到了郭美丽和徐阳泉的叫声,也想抬起脚来拼命地踩刹车,可谁知,他那脚不知为什么,一点儿也不听使唤,还是紧紧地踩着油门不放,车还是猛冲,越冲越猛!越猛越冲!刮着了好几辆慢慢下行的小面包,小轿车,小三轮!透过雪雾,几个人都看到了前面不远处是十字路口,正是红灯!横行的车辆很多,还有几辆二十几轮的大型的货运车!而胡中民握着方向盘的大奔,像射出的箭,飙向了十字路口……车里安静了,异乎寻常地安静了。在惊心动魄的瞬间,可能只有两秒,可能只有一秒,也可能只有半秒,也可能只有二分之一秒或更少。郭美丽想到了她的公司,她的员工,她的车队,她的不同面目的男人;夏芳敏想到了她那刚到半周岁的可爱的儿子和她的科头儿吴迪庆;徐阳泉紧搂着高雅丽,想的是他怀里最爱的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高雅丽的脑子里闪映着的是她肚子里的宝宝和抱着她的心爱的宝宝的爸爸……

胡中民握着方向盘,睁大了眼睛,挺直了腰身,踩足了油门,什么也没有想。对着越来越近缓缓移动的二十几轮巨大的货运车,他只大叫出了一个字:“飙……”声音很大。然而,没有余音绕梁,没有丝毫回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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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魔镜公主点评:

小说文笔流畅,情节紧凑,故事性较强,问好作者!

文章评论共[1]个
怅惘-评论

谢谢编辑!祝您心情好!at:2010年05月09日 晚上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