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毕业后刚到一家事业单位上班没几天,范小娟就悄悄喜欢上了一个办公室的同事郑小彪。可她观察了好几天,却发现他对她一点儿那方面的意思也没有。她有点儿怅惘。在家里,她偷偷地照了好几回镜子,知道自己的长相、身材和气质不仅都是相当不错的,甚至在有数十个女人的单位里是名列前茅出类拔萃的。她还具有名牌大学高材生的素质。她不明白郑小彪为什么就没有几次正眼看过她。恰恰相反,她不大喜欢的马小明却天天有话没话地与她搭讪。难道是他郑小彪有了女朋友?没影的事。在这个六人的办公室里,谁有什么事大家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因为平时事儿不多,清闲的时候不少,闲谈的机会也就比较充裕。主任是位老大姐,叫徐灵敏,四十出头,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只要没有活儿安排了,她会和在办公室里的任何一个人神聊。什么事都问,什么话都说,在她眼里,她的下属没有也不应该有什么隐私。她这种性格,有好处也有坏处。你要是顺着她,她能把心掏给你,你要是拧着她,她也不会给你好脸子看。除郑小彪和马小明外,还有一个五十多岁快退休的男职员老杨和一个与范小娟年龄差不多也是刚进来没多久的女子徐小惠。论脸蛋和身材,徐小惠应该比范小娟明显地差一些。但范小娟发现,她中意的郑小彪,对徐小惠笑时的味儿要比对她范小娟那可是浓郁多了。
这种单相思,这种爱的错位,让范小娟苦恼了半个多月。一天下午快下班时,办公室里只有徐灵敏和范小娟。范小娟想和徐灵敏说说话却又欲言又止。徐灵敏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对范小娟说,想说就说啊,不说我可走了?范小娟说,说什么?徐灵敏说,看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儿,我早就想问你了,这几天事儿多又难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现在是时候,给我说说吧?范小娟说,你看出来了?徐灵敏说,我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就你那点儿心思能瞒得了我的眼睛。我看你想看郑小彪又不敢细看,想和他搭话又脸红耳燥,想和他套近乎又怕他不理的劲儿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知道你不想理马小明可在他那笑眯眯的厚脸皮伸到你面前你又不得不理的无奈与窘态。把心里话给大姐说,只要我能帮的我一定帮。范小娟一听她说这么多自己的真实情况,先是吃了一惊,接着感到了温暖。她关上办公室的门坐到徐灵敏对面的椅子上声音很轻地说,主任大姐就是主任大姐,能把我心里想的都猜出来。徐灵敏说,叫大姐别叫主任。这又不是官面上。说吧,这会儿没人来。范小娟言简意赅地说了她的苦恼。徐灵敏说,怪我,我要早给你说几天或你早问我几天就好了。郑小彪给我说过他的打算。他说虽然他也是名牌大学毕业人也精神,可他家境不好。他要不闯出一片天地来是不想谈情说爱的。怎么闯呢?他设计了两条道,一是在这儿干出成绩来,一是自己出去创业。都还只是个打算。至于也能称得上风流倜傥的马小明,他可是时常炫耀他的家庭如何如何。看他那味儿,不是块好料子。你不大想理他也是对的。我就看不上他那油腔滑调的样子,尤其是他对漂亮女人总像蜜蜂采花似的想粘合着不放。记着,妹子,他可不是对一个女人这样了!你还没见他在大街上勾着徐小惠的脖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大街上尚能如此……哈哈……我想,他不愿接近你,可能是自卑感在作祟。
不管怎么说,听了徐灵敏的一番话后,范小娟心里敞亮多了,那种郁闷的感觉,那种迷茫的情思几乎一扫而光。她暗恋着的郑小彪,不是有了女朋友,不是想当出家人,不是生理上有缺陷,那就行了。她还有的是机会。幸福生话的光芒照耀在她这个漂亮而又多情的女人身上的可能性还是很大很大的啊!夜里,她睡得香甜淳浓。梦里,她牵着郑小彪的手在绿叶成荫,鲜花盛开的公园里散步……
国庆节前的一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单位里破天荒地给大家发了电影票。徐灵敏把本办公室的票撕开对大家说,是大片,多年都不发电影票了。尽量去看啊!一人一张,我亲自来发。她先发给老杨,再发给徐小惠和马小明,自己留下一张,最后笑容可掬地把两张连着的票递到了范小娟的手里时对她眨了下眼。范小娟心照不宣地接了票对她回以微笑。徐灵敏走到郑小彪跟前伸了个空手给他看又把眼光瞟了下范小娟,话里有话地说,发完了!有的是连着的,有的是单张的。领导说了,这是我们文化系统电影院放的片子,我们既要帮钱场也要帮人场。不想或不愿去看的要给我汇报啊!
范小娟正想把电影票悄悄递到郑小彪手里时,刚过完十九岁生日在本市上大一的妹子范小玲进来了。范小玲的性格比范小娟活泼,她一进来就对范小娟说,我买了两张电影票,姐,我们俩一块儿去看吧?今天晚上的。范小娟第一次来上班时是范小玲和她一块儿来的,所以大家都对她熟悉,她更是自来熟。到这儿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无拘无束。
马小明嘻嘻哈哈地说,妹子,你姐已经税收的票了,你要没人和你一块儿去,我就陪你去吧?范小玲一楞说,你们发电影票了?哎哟,这什么事啊!我想巴结姐一回还没有巴结上。还不是我没有男朋友啊!那也行,你马大哥要真的没有人陪,那你就陪我吧?反正我看你长得也是漂漂亮亮潇潇洒洒的,就算是我的准男朋友吧!大家都笑了。范小娟说,小玲,这儿可是我们的办公室。你撒野也不看看地方?徐小惠笑着却有点儿不自然地说,行啊,他马小明愿意和你一起去看电影你就和他一块儿去就是了。你才十八九岁,又年轻又美丽又聪明又活泼,多好!马小明说,看,还没沾厨房的边儿呢,她就把醋瓶子碰倒了……大家都笑了。
让范小娟没想到的是,晚饭后她拿着电影票在影院门口等郑小彪,等到电影放了他也没露脸。她下班时已经和他说了时间,他不仅点头也说好了。为什么让她一个漂亮的女人等他呢?她想给他打电话质问他,又觉得自己那样做有点儿掉价。她看见马小明揽着徐小惠的腰过来了,他对范小娟说,白马王子没来吧?我一见你的脸色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儿。这破电影,我们才不看呢!说着笑着,两人步向了店铺林立的友谊巷。他和她的身后,留下了一片像是讥讽又像是嘲弄的笑声。
2
就在范小娟心里难受得不知是什么滋味的时候,郑小彪来了信息:很对不起,因有急事要办,未能和你一起看电影,致歉!看到这条信息,她又稍微好受一些,她想,再怎么样,女人主动约男人,男人也不能把女人晾了啊!何况并不是不好的女人。除非男人真的有要事急事。她又想了,他能有什么大事离不开身呢?这小子,在我面前拿劲呢!我是那种找不着男人的女人吗?以前之所以没有成功处个称心的男朋友,那是各种原因造成的,最主要的是没有让她上心的男人在她面前闪现过。好不容易有了个能让她心动的男人,却又这么不顺。真是像有人说的那样:姻缘未到,不能强求。晚上躺在床上,她心里总觉得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味儿都有。差不多快天亮了她才进入了梦乡。也许她太把感情的事当事儿了,她梦见了郑小彪。他是那么雄健,那么英武,那么洒脱,那么可爱!她握住了他的手,她被他揽住了腰,他紧紧地拥搂着她,亲吻着她。她感到了一个女人的幸福。她的泪珠像晶莹剔透的琉璃球似的往下滚落。多么温馨的时刻!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突然松开了她的手,飘然而去。她的心一疼,醒了。短暂的温馨时刻!
第二天上午,到了办公室,范小娟看到只有徐灵敏。她还没有张口,徐灵敏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范小娟话还没出口,眼圈已经红了。徐灵敏说,他没去。范小娟点了点头。徐灵敏一拍桌子说,臭小子,敢涮我们美女!范小娟忙说,他给我发了信息了,有急事。徐灵敏正想再说什么,只见郑小彪进来了。他一见她俩就一抱拳头致歉说,真是对不起,我昨晚真的有事儿。徐灵敏说,什么事这么重要让漂亮姑娘等你?范小娟说,徐姐,别……徐灵敏说,看,你这小子有福吧,小娟和你八字刚有半撇就护着你了。好了,我不说了!小子噢,睡不着的时候好好想想,美死你吧!今天是周末,没什么大事,我提前放你们俩假,下午就不用来了,想上哪儿玩就上哪儿玩吧。她又走到范小娟跟前细细地看了看她的身材和脸蛋说,多俊的妹子啊!说好了,以后有机会要请我吃饭啊!我最喜欢吃大鲤鱼!
让范小娟高兴的是,上午还没有下班,郑小彪就给她发了信息说,咱就听徐主任大姐的吧,下午旷工就是了。中午饭后睡个懒觉,下午四点二十九分二十九秒在明珠公园见!她一看笑了,回道,好吧,那我就晚到两三秒吧!她看了下离她两米趴在桌子上刚刚做出埋头看书样儿的他,又看了下正往她这儿瞧的徐灵敏,把手机轻轻一扬,眨了下眼睛,淡淡地笑了。徐灵敏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中午饭,范小娟吃得不少。妈妈说,三天没吃饱了吧,看把你饿的。她说,我今天胃口好。妈妈说,什么事儿把你喜的?她说,我喜了吗?妈妈说,你喜不喜我还能看不出来?这一阵子你那脸色不是太阴沉就是太苍白。今天不同了,我闺女一定有高兴的事儿了!她想,真是啊,你要想把心里的事儿藏匿起来还真不是容易的。在了解你亲近你的人跟前,是不能裹着掖着的。她对妈妈说,工作顺利了些,人缘好了些,我当然就心情好了啊!妈妈说,好,好!不管什么原因,只要我闺女心情好就好!饭后,范小娟认真地收拾了自己。她不敢躺下,唯恐把头发弄乱,把心情搞坏。她在镜子前照啊看啊,抹啊擦啊,不亦乐乎!她又往钱包里多装了几张大票。听人说,女人和男人一起逛街一起游玩一起就餐,最好不要老是让男人拿钱,否则,久而久之,男人的眉头要不皱起来那只是少数情况。更何况他郑小彪的家境要比她差一大截子呢?据徐灵敏和她闲聊时说,郑小彪的爸爸妈妈都在小厂里干,工资低还不能保证按月拿钱。要想让他拿钱买房结婚,那真是比登天还难。但现在的普遍情况是:进入婚龄的男人要没有房,一般的女孩子是难以点头的。就算女孩儿本身不在意,家里这一关也不是好过的;即便家里这一关也算过,亲戚朋友同事同学邻居等等也会有异样的说法或眼神。是不是女孩子有问题?不一而足。现在房子的价格直往上窜,一般的工薪族,不吃不喝二十年的工资也不够买一套房子的。但范小娟这个女人却是个有个性的女人,她才不管这些呢!她想,找爱人又不是找房子。房子再好又怎么样?人不好那才真是受罪呢!她现在就是认准了郑小彪。仿佛他已经把幸福给了她。
当范小娟在约定时间几乎不差一秒到了明珠公园门口时,郑小彪已经等在那儿了。他一见她就说,你不是说晚来几秒吗?按我说的时间来不是按你说的时间来也是不守信用。她笑了说,有道理,下次我要说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半秒也不差,行了吧?他说,昨晚我真是有事儿。她说,什么事儿?他说,很大的事儿。她说,不能对我说吗?他说,三言两语说不清的。她说,那你就细细说给我就是了,反正今天有的是时间。他说,真的对不起,我今天还是有事儿,而且是大事,别瞪我。本来是没有的,是刚接到的电话。按说我绝对不能再不和你一起逛逛了,可事儿就是事儿,有事儿要不去办那叫什么事儿呢!再说,约我的人的口气厉害得很,我要是不去恨不能吃了我。但今天我一定当面和你说,在求得你的恩准下我再去。她说,那我要是不准你去呢?他拉着她进了公园。在离公园门口很近的大松树底下,他看了看这儿没人也很安静,笑呵呵地对她说,你怎么能不准我去呢?你是一个多么美丽又善良的女人啊!你是一个多么温情又知礼的妹子啊!她流下了泪说,你是真夸我还是敷衍我?你是喜欢我还是冷落我?他说,我怎么会呢?你是我心目中的白雪公主,你是我从没有见到过的下凡仙女!她说,你要是说的真心话,两分钟后我就让你走。他说,干么还要两分钟?那边已经催得我心急火燎了!她说,就两分钟,行吧?他说,那好吧。她说,不想抱抱我吗?他好像很不情愿地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腰。
范小娟微仰着脸凝眸盯着郑小彪的眼睛,见他的眼神飘移不定,就说,你不喜欢我?他使劲摇摇头。她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喃喃地说,我会放你走的。他听了她的话,眼圈红了说,我会再和你约的。她说,我等你。他放开了她看了下手表说,真要走了?她说,走吧。他猛然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下她的额头说,我……她说,走吧。他松开她跳起来似的飞快地跑走了。眨眼之间出了公园的大门。她犹疑了几秒钟的时间忽然也猛跑起来。她想,我要追他!温馨时刻太短暂了!他真的有什么大事儿等着他去办吗?他要去办什么大事儿呢?非得要瞒着她吗?出了大门,她仔细一看,郑小彪刚刚钻进一辆出租车。她见一辆正好到跟前的出租车下了人,她急忙坐了进去对司机说,跟上前面那辆!
这个时候的范小娟,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要弄清郑小彪到底在忙些什么?他要真的有了女友或情人,和她说实话就是了。他要真是有那种不好开口说的什么大事儿把她冷落了她也是能理解的。她知道自己不仅长相出众,性格也温柔恬静,待人接物绝不是那种刻薄不讲理的女人。为此,她很为自己骄傲。一个女人要能看得上自己,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连自己都不喜欢自己的女人,是得不到真正的幸福的女人。她还知道,一个女人的幸福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把握的。目前,她处在这种有点儿不尴不尬的境地,实在是她没有想到的。但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别的了。郑小彪为什么会让她这么上心,她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每次见到他,心里就有一种甜甜蜜蜜的感觉。这可是从来也没有过的。她二十二岁了,用她妈妈的话说,女儿不小了,该有男朋友了。用她自己的话说,青春最旺盛的时候到了,生理和心理都是最成熟的年龄了。不想男人那是自己骗自己。那种异性之间相互吸引的时段早就过去好多个年头了,现在,就像巅峰一样。有了稳定的工作之后,她每天闲暇的时候都在憧憬着理想的未来。这种未来,最具体的就是渴盼爱情的到来。甜蜜的爱情对一个成熟的女人来说,要多重要有多重要,说多幸福就多幸福!
车子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大概过了五六个红绿灯,到了郊区的地儿了,路上的车子很少了。看看郑小彪的车子,似乎还没有停的意思。她的脑海里一会儿展开了联想,一会儿心事重重。她让司机开慢点儿不要离车太近。她要看看他到底干啥?怎么神神秘秘的?她也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在跟踪他。男人的自尊有时候比女人还要厉害得多。他不想让你知道的事你要是知道了,他会怎么样呢?难堪?尴尬?气愤?恼怒?猜不出到底会怎样,但不高兴是肯定的。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的车子停了。她离他大约五百米左右。她赶紧让司机停下。也巧,她坐的车子停的地方是个高高的小拐角的这边,往前看视线很好,路旁干干净净,连灌木都没有。而她坐的车子却掩映在几棵葱郁的大树下,前面的人向后看却遮掩视线。她下了车往前走几步倚着大树几乎能看清前面的一切。
郑小彪下了车,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一眨眼的功夫,前面来了辆轿车。轿车里面一个光头的人递出来一个不小的包,郑小彪接下;里面的人又给了他什么东西,很小,看不清。他接下了。轿车用很快的速度从她的身旁飞驰而去。而郑小彪又坐进了出租车,继续往前开起来。范小娟也上了车,继续跟着。很快,前面的车速加快了。不知为什么,她坐的车子突然像老爷车一样跑不动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郑小彪消失了。很少发火的她气愤地对司机说,怎么搞的?司机说,对不起,车子出点小问题。她说,是小问题吗?是大问题。耽误了我的事儿了啊!司机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她只好说,算了。再说对不起也没有用了。回去吧,还回公园门口。
下了车,她迫不及待地给郑小彪打电话说,我还在这儿等你啊!
他说,好吧,我很快就回来。
她买了两瓶饮料刚进公园转了没多大会儿,就接到了郑小彪的电话说他已经到了公园门口了。她高兴地说,进来吧,我在湖边呢!
郑小彪来到范小娟面前的时候,喜眉笑眼的样儿。
她说,你办了什么好事儿这么高兴?
他说,我办的事儿今天很顺,要不然我哪儿能来这么快。
你要不想说我是不会问的。
我喜欢被漂亮女人跟踪。
你有后眼?
我前后眼都有。以后要再跟的话,一定要注意三个方面:上车的时候别让人看见;坐车的时候不能坐在副驾位;车少的时候别离得太近。
她吸了口冷气,没话可说似的楞了。但她很快就自自然然地笑了,走到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认真地看了看他的脸,羞赧地说,记住你说的话了。你可真聪明!
他说,还没有谁夸过我聪明呢!也就是你。
她把饮料瓶的盖拧掉递给他说,喝着走吧,到那边去。我可是不随便夸人的。
他喝了一大口饮料说,也就是你还把我当盘菜。我可直话直说,咱俩处不长的,最好速近速远,免得时间长了让人伤感。
为什么这样说?
我家里穷得不能说叮当响,只能说吃了上顿还有下顿。
那又怎么样?
那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说明什么问题?
说明我们走不到一块儿,或者说不能一块儿走到终点。
为什么?
我虽说比你早上了两年班,早挣了两年钱,可没有积蓄。
她拉住了他的手说,我问你积蓄的事儿了吗?
就是你不问,你家里人也会问的。
我的事我说了算。
我的事我也说了算。
你是想往后退吗?
在还没有往前进的情况下,说不上退不退的。
你是拿世俗的眼光看我。
你不是世俗的女人吗?
你说呢?
像,也不像。
具体说说?
要是像的话,你早就走了,如一阵风儿似的;说不像吧,也不像,看你对我那么好,就说明了问题。
她挽住他的胳膊说,我们是来干什么的?看看啊,多挺拔的树,多翠绿的草,多清亮的水,多绚丽的花!干么说那些影响情绪的话?
他说,我从第一次看见你,我就觉得你是空中飘浮的彩云,美丽却停不下来。
她笑了说,那是你的感觉,我要想停下来就会停下来。
这两年,一开始想和我好的女人还真是不少,可好着好着就不好了。
我不是那样的女人。
他抓紧了她的手笑着说,一个月,看我还能不能再近你或你还能不能再近我?
让我好好想想?
真聪明!
她笑道,这叫聪明?我想多长时间就多长时间,行吧?
他说,也行。
她心里乐了。挽他胳膊的劲儿大了许多……
3
第二天上午,范小娟到办公室后,见还是只徐灵敏在就说,徐姐每天都起表率作用啊!徐灵敏说,从你的脸色就能看出来昨天玩得不错。范小娟说,一般般了。徐灵敏说,怎么了?范小娟说,他要我考虑一个月再讲。徐灵敏说,他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范小娟说,有心灵创伤啊?徐灵敏说,就是。不过我看你不会让他旧伤未好又添新伤的。我从过来人的角度看,人,第一,其它,都是第二或第三。范小娟说,我们俩有共同语言。徐灵敏说,好,好!
过几分钟,徐灵敏看了下办公室的人说,除郑小彪请假外,办公室的人都到齐了。我来简单说几句吧。我们科室下一步的任务主要有两点,一是培训一个班。这个班是主管部门下文件来的基层文化工作人员。时间一个半月,下周上课。除双休日外,每天半天学习,由我和范小娟负责;二是在新年之前我们科至少拿出两个剧本和文学类的作品参加省里的竞赛活动。这事由老杨带头,郑小彪,马小明和徐小惠每人都要拿出两个。我和范小娟有课,就各拿出一个吧。说好了啊,一个半月,到时我们内部先评,领导可说过了,内部评上等级的我们单位奖励,市里拿名次的市里奖,省里上榜的那就不用说了。马小明说,主任,大姐,我们上班就灵活吧?徐灵敏说,行,这也是老规矩了。你就是在家里天天睡,只要能拿出好东西来就成。不然,谁要是应付或置若罔闻,年底发奖金和评优那就没有份儿了。大家都笑了。马小明说,很好!这下我的弹性时间就多了,我可以抽时间跟我表哥挣大钱了!老杨问他,你表哥做什么生意?马小明说,什么生意都做,或者说什么生意赚钱做什么生意。徐小惠说,可做军火交易或毒品走私?大家都笑了。马小明说,那就怎么样?要是有可能的话,我都想做。这年代,手里有钱才是真。没有钱,谁会跟你好?又会有什么好日子过?范小娟说,你现在离有钱人还有多远?他说,算是半个有钱人吧。徐灵敏说,你这小子,别说没边没沿的话了。你要是敢应付我交办的工作,看我咋治你!他说,大姐,你的心这么好,哪儿舍得治我这样一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呢!
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办公室里就只剩徐灵敏和范小娟了。范小娟说,郑小彪为什么请假?徐灵敏说,他妈病了,据说病得不轻。范小娟啊了一声说,是吗?怪不得。徐灵敏说,怪不得什么?范小娟说,他这几天总是有点儿魂不守舍,大概与这事儿有关吧?徐灵敏点点头说,可能。不过,这对你也是一个机会,只要你对他是真心的。
还没下班,范小娟给郑小彪发了个信息说,在干什么呢?我们晚饭后到街心公园坐坐好吗?等了好长时间他也没回。她不知道他是没收到还是没时间回。到了家里,她的脸色一会儿明朗一会儿阴沉。她在为郑小彪担心,也是在为自己忧虑。她想,看来,她以后的路程不会一帆风顺是成定局的了。然而,她又想,幸福之花的绽放那只是一个结局,过程呢?不会简简单单的吧。一直等到晚上,也没有等到郑小彪的消息。晚饭后她上了一会儿网,觉得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就出了门到了楼房西边不远的小小的街心公园。没事或心情不佳时,她总是到这儿来转转。这是闹市里的一个僻静之处,每天都有很多人在这儿散步,锻炼,下棋,聊天。她本来想把郑小彪约到这儿来问问他妈妈的身体怎么样了要不要她帮忙,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反应!她想,我这个女人也真是有点儿悲哀。多数情况下都是男追女,现在她却反过来,追起男人来了。而且还是一个家境不怎么样的男人。也别怪有相当多的女人谈情说爱时把经济基础放到十分重要的地位,因为它不能缺少,它决定生活的质量。但她范小娟想的不是这些,她把人放在第一位不是不讲经济基础,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是会算计的女人。她的小算盘巴拉得响着呢!无论如何,她要把她心仪的男人放到她的心里,放到她的眼前。
在街心公园里走着想着,想着走着。不知不觉,时间飞速地往前进着。她无意中看了一下周围,小凉厅下,松树旁边,回廊里面,瀑布左右,十几个精致的靠背椅上,都没有了人迹,只有高高的晕晕的几盏灯还在发着弱小的光。她看了下表,时钟已指向了十一点半。按理说,平时这个时间并不算晚,今天怎么这么静?她心里一阵抖颤,赶紧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还没迈出几步,就听耳边一阵风声,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很快,大手换成了宽大的胶布,头上又套上了一顶紧紧的帽子。接着,她被一个强壮的人拖到了小公园南边一大簇荆棘旁的暗影处。她吓得瑟瑟发抖,动弹不得,心里却是十分清楚的,她知道自己遇上了坏人,这个坏人是个男人,而且一定是个性饥渴的男人,他想在这夜半静寂无人的小小的公园里面强*她……她想抵死抗拒,但她知道是徒劳无益的。一个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哪儿能敌得过强壮如牛的男人呢?她还想到了一个专家式的人物在电视上的讲座里说的话,大意是:一个遭遇性袭击的弱小的女人,在欲强*者面前,不要做太多无益的反抗,那只会让歹徒恼羞成怒从而变得穷凶极恶。在这种情况下,女人不仅会失身,还会危及生命。贞操与生命相比,那是小巫和大巫的关系。所以,范小娟这时不想把贞操放在第一位了。她心里很是难受,以前虽说谈过几个男朋友,却都没有进展,更没有过性事,她还是一个纯情而又纯身的女人。没想到会在家门口遇上坏人。真是应了那句哲理性的话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禍福。她被那男人扒去了外衣,那男人却不急着继续动手,而是紧紧地抱着她把帽子往上掀一半,撕开胶布亲她的脸亲她的嘴。她感到一阵恶心却又奈何不得。她这时要是拼命推他并大声叫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她知道敢于干坏事的男人,身上不会没有家伙的,那样做极容易被他捅伤或捅死。她不敢。她只盼望这时能有人来……不一会儿,男人重又给她贴紧了胶布戴好了头套,动手扒她的内衣。就在她被放倒在地上,那歹徒正要往她身上扑她感到绝望的时候,只听见一声惨叫,她急忙把头套掀起,发现欲强*她的男人倒在地上了!她看见一个高高的壮壮的黑影站在她的面前!黑影抬起右腿,往那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上,头上使劲踢去。那男人一声不哼,躲着,忍着……后来她借着荆棘缝隙透过来的微弱的光看到他半跪着抽出短刃拉出欲拼命的架子。壮壮的黑影,似乎楞了一下。在这短暂的空儿,地上的男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还没有爬起来范小娟就说,谢谢!话刚说完,她见黑影已走出荆棘丛,离她十几米站在一棵树的暗影里了就大声说,你是谁?谢谢你!那人的背影在光线处晃动了一下又进了暗影处,从刚才晕晕的灯光的后影里,让她一下子想起了一个人。但她脑子里好像一片空白,这个人的真实性变得那么迷蒙那么淡漠。她穿上衣服走向那人的时候,那人已经迈开大步蹿出好远了。但他又不真走。她知道他在保护她,她不走开他是不会消失的。她只好往家的方向走去。到了楼门口,她回过头想再看一下那个黑影还在不在时,小公园的里里外外,周围的大小建筑旁,都没有一点儿活动的了……
回到家里,妹妹范小玲从电脑旁站了起来说,你到哪儿去了这么久?不怕遇到坏人?范小娟说,你还不睡,明天还要早起?范小玲看了她一眼说,脸色不大好,怎么了?她说,没事。快准备睡觉吧。范小玲说,姐,你觉得马小明这个人怎么样?她问,什么怎么样?范小玲说,他老是缠着我不放。她一下子清醒了说,他怎么缠你的?范小玲说,他近几天几乎每天都给我发信息,还说我要对他有兴趣的话,他会给我买一辆车,并说绝不是二手车或十万以下的车。她说,他看上你了?范小玲说,差不多吧。他不是有女朋友吗?她说,这人,女人还怕多吗?他恨不能把天下的美女都搞到手,就像以前的皇帝一样,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你可别上他的当啊!范小玲说,我上他的当?他不上我的当就算不错了。哎,姐,要是既能让他给我车又不给他感情怎么样?她说,不行。不给感情给什么?总不能一点儿什么都不给吧?你要是想歪点子,你会后悔的。
第二天上班后,范小娟把徐灵敏叫到安静的小会议室对她说,徐姐,我要给你说事,不说憋在心里很难受。但希望你能为我保密。徐灵敏说,当然。谢谢你相信我。说吧。她说了昨晚发生的事。徐灵敏听了大吃一惊说,竟有这种事!不过好在没有严重后果,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从你的述说和推断里,这个蒙面歹徒暂且不说,救你的人大概就是郑小彪。他对你不上心那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像你这样的女子,他还不得把你当成心肝宝贝。我估计你给他发过信息后,他没有给你回,已经悔悟了。但他又不想说明了,只好压在心里。可他想起这件事就会是个包袱,哪儿能睡得着?再说了,他的家离你的家又不是太远,他完全可能出来遛达一会儿。也可能他在你遇到坏人前就看到你了,见你神不守舍的样儿天晚了小公园里也没有人了你还在那儿转,他就在暗中保护你。要不然有谁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出手相救?而且,救了后又不愿显身还非得等你到家门口才消逝,这不能说明问题吗?她说,他为什么要躲着我呢?徐灵敏说,这也能理解,他现在还不是你的什么亲近的人,他又有自卑感,他也不想让你知道他暗暗地看着你。她说,那我该怎么办?徐灵敏说,你就装着不知道,但要联系他。你要真想和他好的话就要想方设法去探探他妈的病。他可是个孝子。你对他妈好,他会对你不好吗?
晚上,范小娟不知是神差鬼使还是胸有成竹另有所图,她在近十点的时候又去了让她惊心动魄过的小公园。这时,那儿还有十几个人。有的在散步,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弱灯下玩扑克,有的恋人在椅子上坐得很近很近缠缠绵绵。她踱着,沿着小径,有时跟在那些散步的人的身后,有时独自来回作徘徊样儿。她还大胆地往那荆棘掩映的小道上走了两趟。她在找什么东西吗?她在打什么主意吗?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半小时后,小公园里算上她只剩有六个人了。其中有两对是在那椅子上谈情说爱的青年男女。这时,范小娟觉得该回家了。像她这样一个年龄不大,长相俊美的女人,半夜三更独自一个人在公园里转来转去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可就在她快走出小公园时,一块小小的硬硬的东西飞到了她的头上弹了出去,虽然她的头发很长很密却还是很疼!她伸手一摸,血!她转旋着身子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任何人。唯一可能解释的就是有人躲在暗处向她射出了一种不知是什么的小小的硬硬的东西!她不想再看了,不能再找了,她要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然而,就在她一手捂着流血的头一手掏手机想狂奔出小小的公园时,又一颗子弹一样的小小的硬硬的东西飞到了她的胸口。刚入十月的天气,穿得衣服很薄,她感觉很疼!刚才她是有点儿生气,这时她可是有点儿害怕了。她想喊人,她想惊叫,可她没有。她要先逃走再讲。可她转过身还没有迈步,又一颗“子弹”向她飞来,打在了她臀部上方的尾骨处,疼得她一下子倒在地上起不来了。这时,那五个在小公园里停留的人都围了过来。她流着泪说,有坏人!他们仔细地看了看四周,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大爷用雪亮的电筒把所有的黑影处都照了,并没有发现异常。她说,跑了。她摸着几处伤痕说,是用钢珠枪打的。一个年轻的姑娘蹲下来掀着她的衣服看了看摸了摸说,真伤了啊!怎么这个地方还有歹徒?我们以后可不敢再来了!几个人把她拉起来后一个小伙子说,要不要报警?她说,不要,没有用。我打个电话让人来接我。
范小娟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郑小彪。她毫不迟疑地拔通了他的电话。他接了后还未等她说完就说,我马上到……
第二天上午,办公室里只有范小娟和徐灵敏的时候,范小娟还没有对徐灵敏说完,泪水就流了出来。徐灵敏说,谁会这样干?范小娟说,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地说,和头一天的那个歹徒有关。
4
徐灵敏说,郑小彪来得快不是说明他对你不是一般的关系吗?范小娟说,差不多。徐灵敏说,他的神情如何?范小娟说,是那种相当焦急,非常在意的样儿。徐灵敏说,一言以蔽之,心疼你的味儿很浓。这下知道他对你怎么样了吧!范小娟笑道,差不多吧。
由于近段时间实行弹性工作制,等于放了好几个人的假。范小娟几天见不到郑小彪了,在办公室里,她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她想去探望一下郑小彪的妈妈,却又不知道以什么身份为佳。上午九点半,就在她想让徐灵敏帮她出主意的时候,派出所打来电话,徐灵敏接的。郑小彪被拘留了!徐灵敏听了后惊了一下,范小娟知道后吓了一跳。两人急忙前去探听情况。到了派出所,她们隔着玻璃窗见到了被铐着的郑小彪。徐灵敏与这个派出所叫季风的女副指导员熟悉,她找到她说了郑小彪,问他到底怎么了?这个五十岁左右有点丰满却依然英气逼人的副指导员季风说,郑小彪带她妈去急诊,可能是慌了没带钱或没带够钱,医生在他没缴款的情况下不给他妈看病,他一气就打了医生,大概是打重了吧,人家医生报警了。我们去的时候那医生满脸都是血,地上也有血。我们也是公事公办。他要是态度好一好儿我们也不会把他铐着,我们去的时候他又用脚踢了那医生一下。你们是他的领导和同事,正好劝劝他,要是和解了就没有什么大问题,要是医生真受了伤,哪怕是轻伤,也触犯了刑法了。后果很严重的。徐灵敏谢了副指导员,来到拘押郑小彪的房子。在副指导员的安排下,郑小彪的手铐打开了。
面对着徐灵敏和范小娟,开始,郑小彪不说话,他还在气头上。他一方面生医生的气,一方面担心他妈的身体。两个女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撬开了他的嘴,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吃过早饭,郑小彪的妈妈感到胸口不舒服,以为是老胃病犯了,吃点儿药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谁知不行,越来越难受。正好这几天郑小彪不用上班正在家里写文章呢,他见妈的病不轻忍不过去了,就急忙打车去了市第二人民医院的急诊室。到了急诊室,郑小彪妈妈已经呼吸急迫处于半昏迷状态了。医生开了缴款单让他赶快去缴款,他也没看单子上写了多少,跑到了缴款窗口前他仔细一看楞了。来得急,光想着救人了,把钱的事扔到后脑勺了,没带多少钱,只有几十块的零钱,医生开的缴款单上写的数字却比他这几十块大得多!他赶快回来对医生说,先救人,我一会儿就回去取钱。一个三十多岁长得尖嘴猴腮样儿的医生说,我们有规定,先缴款后看病。不然,我们医生还不得喝西北风!也可能以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过,有的病人没带钱或没带够钱医生就先给看了,后来病看好了却……郑小彪看了看难受得手抓着胸口眼睛半闭的妈妈,突然双膝跪地说,求求您了医生,先给我妈看吧,她的病很重了,我一定不会不给钱的!一个胖乎乎的医生被他一跪吓了一跳说,好,好,看吧,看吧!而那尖嘴猴腮的医生却伸手拦住了那胖乎乎的医生,提高了声调说,没钱看什么病?要都这样,我们连西北风也喝不上!郑小彪跪在地上,脸胀得越来越红,眼睁得越来越大,他觉得胸腔里有一股火在熊熊燃烧!要是没有凉水浇的话,会马上烧死他的!眼前的医生是凉水还是热水他已经说不清了,但他要不把他们当成水,是忍无可忍的!他腾地一下跳了起来,伸出左手抓住说了两次“西北风”的医生的脖领,使劲地一晃说,你再说一遍西北风试试?那医生虽被郑小彪抓住,又惊又怕,却还是嘴硬。他说,我就说!西北风!西北风!!西北风!!!一遍比一遍声高。第三个“西北风”刚说完,郑小彪早就攥紧的右拳已经狠狠地揍在他的脸上了!随即,他那瘦瘦的脸上,鲜血流淌……那个胖乎乎的医生吓得赶紧招呼护士把郑小彪的妈妈挂上了氧气……
看过了郑小彪,在派出所门口,范小娟对徐灵敏说,那医生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徐灵敏说,这也不能全怪医生,以前有的病人说没有钱或真的是没有带钱,可医生看好了病人,病人却偷偷跑了或赖着帐不给。这种事一多,医生也很难办。毕竟医院不是慈善机构,人家也要创收才能有饭吃。就算是医生的错,郑小彪打人也是不对的。把人打得满脸是血,搁谁也不会罢休。现在我们所要做的事,是看看那说西北风的医生的伤情到底如何?要只是鼻子出血还不要紧,要是鼻骨打坏了或出现其它重症,郑小彪可就惨了。范小娟说,怎么惨?徐灵敏说,刑事责任啊!不仅如此,还要陪钱。哎,小不忍则乱大谋。范小娟说,要是忍了,郑小彪的妈妈不是有生命危险了吗?徐灵敏说,也是。看来郑小彪不出手还真是不行!范小娟声音很大地说,就该狠揍!
她们到了医院的急诊室,看到了地上还留着的血痕。范小娟仔细一看,血痕是一滴滴形成的,约有几十滴。有两滴的形状宛若红艳艳盛开的花儿!她心想,郑小彪还真会打人,能打出花来。她心里有一种既痛快解恨又怅然若失的感觉,不知是为郑小彪高兴还是难过。徐灵敏和范小娟一起找了相关医生及医院的领导后,差不多摸清了情况。院方说,他们不先救人从道义上来说是不对的。但事情会这样是有它的管理方面的原因的。而这和那医生挨打没有必然的联系。不过现在事情应该说好解决,说“西北风”的那医生只是流了鼻血,其它方面没有明显的伤痛。经与其协商,由郑小彪拿出五千块钱作为补偿就行了。同郑小彪说了此意后,他拧着头说,五千?一分都不给!徐灵敏和范小娟两头跑,不知费了多少口舌,最后把钱定在了两千块,再少一点儿都不行了。可郑小彪依然不愿意。他说,他就欠揍!我再揍他一顿,赔他四千!徐灵敏说,你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范小娟说,你要真把人家打得再重一点儿,哪儿仅是赔钱的事呢?还是负刑事责任知道不知道?这样吧,我带着的卡里正好有一笔钱,先替你垫上。徐灵敏说,这样也行。郑小彪说,我就是心里有一股火出不来,钱都是次要的。范小娟说,你要再不回去,你妈的身体加上对你的担心,病不是会越来越重了吗?就算为你妈着想,你也要和解啊!郑小彪认真地看了看她,眼眶里有了泪痕,点了点头……
急诊室里的事处理好后,徐灵敏对范小娟说,我觉得郑小彪会记住你了。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他的家庭真的是不怎么样。据说有时候是入不敷出,他还有一个上高中的妹妹呢!范小娟说,我想过了。以前有家境十分好的男孩追我,我还真没有看上呢。我是把人和人品放在第一位的女人,我觉得眼光远一点儿好。徐灵敏说,也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也可能反过来说,那就是人先过不太如意的日子,再过非常幸福的日子。范小娟说,生活上的苦不算苦,感情上的苦才是真的苦。徐灵敏说,好啊,你是个不凡的女人,我拭目以待啊!
对于范小娟来说,她也想让生活呈现出细致,优雅,雍容,智慧,练达和朴素大气的品性,可实际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人具有动物的本性。羚羊短暂的睡眠过后,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开始奔跑;马是站着睡觉;牛是跪着入眠;海豚睡觉时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长颈鹿每天的睡眠时间只有两小时!一只睡着的鸟为什么不会从树枝上滚下来?因为它们睡得越熟,爪子就会把树枝抓得越紧。差不多人人都感到很累,有的人就是在睡觉时也在想着怎么奋斗如何工作。至于房子,车子,位子,票子,男人或女人这类关系到每个人的事,那就更不用说了。有的人穷极一生,为的不就是这些吗?什么是真正的幸福?谁都能给出答案,但谁都未必能给出正确的答案。因为正确与否,没有一个衡量的标准,也没有必要有一个大家都认可的标准。就像范小娟的爱情观,和别的女人就是不一样。许多女人不放在眼里并视之为敝帚的郑小彪,在她范小娟的眼里,却总是闪烁着耀眼的灿烂的光辉!
范小娟在大学毕业之前,她还真没有受过什么明显的挫折,也没有过什么痛楚。后来郑小彪对她说,这就像打牌,一个人运气再顺,也不能总顺。要不然怎么古人都知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她在小公园里的被辱,被伤,只是开了个头。事实就是如此。人太顺了的时候,就要小心了。
在年底评选的作品中,出人意料的是范小娟和郑小彪。两人写的都是独幕话剧,一路下来,科室并列第一,单位并列第一,市里并列第一,省里并列第一!徐灵敏在年底总结时高兴地对科室的人说,……你俩可是天生的一对儿啊!……大家都起哄,让两人请客,请好客,请大客!这里说请大客的含义是菜要吃好的,酒要喝好的,烟要抽好的。范小娟没犹豫就答应了。郑小彪却没言语。嗫嚅着说,大客?给的奖金总共还不够请你们吃的!算了,就请吃瓜子糖果吧!
他知道最近流行喝上档次的酒,一瓶一百多,要放开的话,光酒也要五六百!他家里最近捉襟见肘,还等着钱抓药呢!范小娟说,别大客了,就中等吧。钱由我来出。大家都笑了。马小明说,你范小娟怎么那么大方,哎,我没找你做女朋友真是太后悔了!徐小惠说,现在和她好也不迟,她又有脸蛋又有身材钱包又鼓,真是……
当天晚上,科室里的六个人酒足饭饱时已到九点多。马小明揽着徐小惠出门了。范小娟见马小明酒气熏天地样儿地打着手机说,小玲,你不来就算,我有女人了今天!范小娟心想,这小子真和她妹范小玲好上了?不管是怎样的一种好,她都觉得不好。徐小惠往马小明脸上轻轻扇了一巴掌说,臭男人,一边挽着我一边和别的女人调情,没文化啊!档次不高啊!
范小娟和郑小彪坐进了一辆出租车的后排位。
离家并不远,两个人的家都在这家饭店的西北方向。可上了车郑小彪却对司机说,到明惠公园。那是东南方向。范小娟想,他想和她一起走走了?他这表现,还是她和他相识以来的第一次啊!他主动靠近她了。她心里甜滋滋的。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车子离明惠公园不远的一个十字路口,与一辆逆行又闯红灯的客货两用车相撞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出租车已经被撞翻了!在那惊心动魄的一瞬间,她感到他紧紧地抱住了她并把她死死地压在了身下……
当范小娟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妈妈和妹妹都在旁边。她的感觉还好。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只要她想动就能动。她主要是被震晕吓晕过去的。她问妈妈,郑小彪呢?他怎么样了?妈妈说,看你,一睁眼就问别人,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她说,妈,我没有什么不好吧,我刚才不都试过了吗?哪儿都能动。他到底怎么了?要不是他,我可能就……她说到这儿停住了,不敢想了也不敢说了。妈妈说,郑小彪伤不轻,正在重症监护室还没有醒过来呢。听说你出了事我可吓死了!范小玲说,姐,我也吓坏了!你没见,你们坐那车,差不多都扁了,司机当场就魂飞天外了!我去的时候,好多好多人围着呢!车门是用割枪搞开的。当时,郑小彪把你抱得可紧了,说真的,要不是他护着你,你早和上帝在一起了。妈妈说,看你,和姐说什么呢!范小玲说,我说的是实话嘛!姐,刚把你送到这儿来的时候,你都不知道你身上有多少血,把我和妈妈都吓得脸变了颜色!爸爸在外边开会,我给他联系了,他也吓坏了。他已经打电话来问了好几次了。我打通,你赶紧给他话句话吧。范小娟点点头,泪水一下子汩汩流淌……她要起来,妈妈和妹妹不让,叫来了医生。医生先问了她一会儿又戴上听诊器仔细检查了一下笑着说,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妈妈说,真的?医生说,除了胳膊肘儿上的一点皮外伤,其它地方没有什么伤。说话清爽,思维敏捷,这都说明没有什么大问题。范小娟在高兴的同时,心里却在担忧郑小彪。
办理好了手续,范小娟直接来到了重症监护室。她见郑小彪已经醒了,虽还不能说话,但压在她心里的石头却落下了一半。她问医生他的情况,医生说,不轻。从现在查出来的看,有四个方面都很厉害:脑震荡,肋骨断了四根,肝出血,左腿近于粉碎性骨折。她贴着他的耳朵说,有我在,你别怕,这是飞来的横祸,我们一起努力把它赶走!
范小娟回到家里,妈妈问她,你和郑小彪进展到哪一步了?她说,没什么进展。妈妈说,你们不是恋爱关系?她说,正往这方面发展,谁知出了这么大的事。妈妈说,那就好。她说,好什么?妈妈说,你不是装糊涂吧?要是恋爱关系,人家又在关键时刻救了你,你想抽身会让人说话的。你和他还不是恋爱关系,那就不一样了,我们出点儿钱帮他就是了,其它的事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她说,妈你说什么呢!我们已经往这边发展了,要不然我能和他坐一个车?妈妈说,你什么意思?她说,妈你装糊涂吧?妈妈说,我原来只知道你和他是同事,没听说你与他关系多近,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才知道你要和他好。听清楚:现在只是你要和他好或他正想和你好,而不是已经好了,更不是好了好长时间了。妹妹也在旁边帮腔说,就是,退一步说,他郑小彪就是没有这受伤的事,也不能和他好。听马小明说,他郑小彪家里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再说了,他爸爸妈妈都是小厂的工人,我们的爸爸妈妈那可都是……范小娟打断她的话说,妹子,我听说你已经与马小明好上了,是怎样的一种好?妈妈说,小玲,怎么回事?范小玲说,就算是好吧,那可是一种马马虎虎的好,没有承诺的好。妈妈说,什么是马马虎虎的好?范小娟说,像她这种年龄的人都知道,是那种不负责任的好,但也是一种寻求刺激后果很严重的好。后来范小娟又单独对范小玲说,你知道吗?昨天他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不但当着我的面,还当着徐小惠的面,而且,徐小惠听了后还扇了他两巴掌。范小玲说,姐,我觉得不是他玩我,而是我玩他!他还没有进我的身,我会那么傻?知道吗?我已经让他出血了。范小娟说,多少?范小玲说,不少,一厚沓!她说,你不知道钱能咬手吗?你真的缺钱吗?你作吧你!
不管妈妈话里的意思是什么,范小娟在徐灵敏那儿请了假,整天就沾在医院里和已经差不多清醒的郑小彪粘在了一起。她甚至让郑小娟的爸爸妈妈和妹妹少往医院跑,这儿有她呢!但他爸爸不同意,因为郑小彪还只能躺着,不能自理,她一个姑娘家,又没和郑小彪有过什么亲密的关系,那哪儿成呢?范小娟说,那就这样吧,只要我能来,我就在这儿多陪陪他说话什么的。医生也说了,这一段时间是很关键的,能不能康复一在他的症状二在他的心情。心情舒畅了,抵抗力就强。也算是苍天有眼,不让好人不得好报,没过几天,郑小彪的情形就变了大样。基本上清醒了,也能说完整的话了,吃饭也大体上正常了。他一清醒就对范小娟说,是我的错,我不该让车往公园开。她说,是我的错,我不该逞能请大家吃饭。他说,我的错,我们要是走着回家或直接坐车回家不也没这事儿了吗?她说,我的错,我要不说让大家放开喝酒,可能早就散了,那车不就遇不到我们坐的车了吗?他说,我对不起你,让你失望了。她说,谁都没有对不起谁,你在我心中还是那样。你能在最危险的时候想到我,救了我,我为什么不会让你开心呢?他说,要让我开心你以后就不要来了。她说,那样的话,我会开心吗?你又真的开心吗?
他说,你试试。她说,我不试。
又过了两天,郑小彪的病情又明显地好了一些,能坐起来了,思绪,说话恢复得极快。这令他的家人和范小娟都很高兴。可范小娟发现,在他的笑意里,有着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忧郁。她问他,他不说。问了好几遍他才说,我爸告诉我,肇事者虽被抓起来了,也会严判的,可他的车没有上保险……他没说完她就明白了:在医院里呆着,那可是要用钱堆的!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她知道他说的意思,肇事司机有责任,是大责任,可从他那儿挤不出钱来也没有办法。没有钱,能在医院里看病吗?病不看能自动好吗?病房里没有人时她对他说,别担心,我有钱。他说,你能有多少钱?她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他说,多少?她笑着伸出五个指头。他说,五千?她不置可否。他说,你能存下钱,我不行,那点儿工资还不够我每月花的呢。她说,再加一个零!他吓了一跳说,五万?你什么时候存下这么多钱?她说,从小。从我出生起,我爸爸妈妈就开始给我存钱了,过生日的时候,过节的时候,考上大学的时候,爸爸妈妈长工资啊提干啊或是他们特别高兴的时候,就会给我一笔钱,上高中时就由我自己保管和支配了。大学时,给我的钱我哪儿用得了!我打工还挣了不少的钱呢!别笑,我打工可不是为了挣钱,是一种社会和生活的体验与实践。不光是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姑姑舅舅等等,他们差不多每年都会给我数量不等的钱,这些钱我除了存在银行里的这个数,还有一部分用在了投资上。什么投资?以后再对你说。他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没有合上。他不好意思地对她说,人和人真是不一样,从我记事时起,我就生活在没有钱或缺钱的家庭里。不怕你笑话,一直到现在我还是这样。整天为了孔方兄而奔波,领了工资后没多长时间就差不多空空如也了。我可是典型的月光族。但我和那些吃穿用玩都讲究的月光族不同,我是不敢吃不敢穿不敢用钱就没有了的月光族。她说,知道,家里有病人,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会变成石山土山,更何况本来就没有什么积蓄呢。她认真地看了看他笑着说,你就放心地用我的钱,我和你谁和谁。他说,你和我谁和谁?她说,我们是好朋友啊!他说,什么样的好朋友能一下拿出这么多的钱给我用?她说,就算是不同寻常的亲密朋友吧。我已经问过了科主任,明天就给你换间小病房,单间的。这地方不是说不好,但人多休息不能保证。再说了,我们说话也要有个好的环境吧?他说,那太谢谢你了!你对我这么好干什么?就算我先用了你的钱,也是借的,我给你写借条。她说,你要是和我这么讲究的话,那我可就不把钱拿出来了?他说……说心里话,你是天上的星,我是地上的钟。天上的星亮晶晶,地上的钟灰蒙蒙。星星一转一个圈,钟却只转而不动。她说,我这个星转啊转啊,可是围着钟转的。他说,开始时转的轨迹可能是球形或椭圆,慢慢就是抛物线形了。她凑近他说,你不喜欢我?他说,喜欢。她说,你爱我吗?他说,爱。她爽朗地笑出了声说,这不就行了。
5
第二天上午,郑小彪在范小娟的执意要求下搬进了单间小病房。这儿有空调,有卫生间,有陪护床等等。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郑小彪简直是高兴坏了说,你不知道,当我第一眼看见你以后,我就不敢再看你了。范小娟说,为什么?当时我一看你啊,我心里一惊,一震,一悲。她说,什么意思?他说,惊的是你真美!她高兴地说,真的?他说,那当然。你的美是那种高雅的美,大气的美,成熟的美。不是那种小家碧玉式的女人,更不是那种脂粉气浓烈的女人。清爽,俊逸,温馨,活泼,等等,别笑我,我都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你了,总之,你在我眼里是那样的漂亮,那样的完美,那样的醉人,那样的温暖……她情不自禁地坐在床沿,握住了他的手,眼里有着兴奋而又激动的泪花说,谢谢!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么多让我高兴的话。女人好喜欢让人夸啊!他说,我不是夸你,更不是夸大其词,我说的是真心话,是实事求是。她说,看你,我的脸都红了吧?我哪儿有那么好啊?还有震呢?他说,震是震憾之震。我比你早来两年,我们单位也有不少自称或被称的美女,我平时看着也确实觉得就是美女。可当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原来那些美女只是所谓的美女。主要是她们不经看,刚开始看觉得真是不错,又少有参照者。但看长了也就是那么回事。美是对比出来的,是时间检验出来的。而你则不同,耐看。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想看,越看越美丽,越看越可爱!她轻轻笑着有点儿羞赧地说,我能有那么好看吗?不过你就是虚夸我也是高兴的,女人就是这样的啊!他说,听我说完。这些话我放在心里好长时间了,我要不说给你,总觉得是个缺憾。对你的震,体现在两次的对照上:一是我们科的徐小惠,当你和她站在一块儿的时间,我心里不由自主地一震,按说她长得也算是不错的了,可她和你比,就显得档次低了,不仅脸蛋,身材,就是穿戴,走路,微笑,弯腰,说话,都能看出来你高高在上;还有一次我偶然看到你和我们单位原来公认的第一朵花儿邢丽娜并肩走在街上,我一眼就能分辨出你比她明显的好看。两个都各有特色的漂亮女人高在什么地方?那就是细节了。主要体现在你的步履,举止,笑靥和神态上。她笑了说,你还是一个喜欢观察的男人?他说,那还要说吗?我们做的主要工作是拿笔杆子,养成观察的习惯是最基本的素质了。她说,知道。还有悲呢?为什么啊?他说,因为你漂亮啊!她说,你是想,我要是个一般化或一般偏上的女人就好了是吗?他说,就是这样。她说,你坐着是个英俊的男人,站着是个英武的男人,躺着是个英气的男人,干么要把自己的标准降那么低?他说,你不是明知故问吗?她说,我就想听你亲口给我说。他说,好,我就说给你听。邢丽娜比你早来一年,她刚见到我的那段时间,真是对我好,可没过多长时间她就疏远了我,因为她不想和一个只能说是穷得吃了上顿还有下顿的男人在一起,她不想和一个家境被经济上的石头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男人在一起。明白了吗?她说,明白了。他说,明白了就好。我的话说得差不多了,心里也亮堂了,我的意思是,你还是赶快离开我吧,我是非常非常地喜欢你,非常非常地爱你!但并不说明我们以后会在一起。爱情不是美艳的水中月,爱情不是绚丽的镜中花,它是植根于生活中的……她甩掉一直握着的他的手,猛地站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红着俊脸瞪着俊眼扬起嫩白的小手气狠狠地说,你放屁!
郑小彪笑了,紧跟着又崩了脸说,你怎么说粗话不文明了?范小娟气呼呼地说,我就说粗话了怎么样?我就不文明了怎么样?我就不是温柔如水的女人了怎么样?我以后不和你细语了,微笑了,我明天就去美容院,不是做得更漂亮,而是相反!我要花钱让人家把我做成一个一般化或一般偏上的女人,那样你就没有心理负担了吧,那样你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我了吧?我还要把我的存钱都花出去,把我每月的工资都捐赠给灾区的人,让我成为一个穷光蛋式的女人……他直起身,拉住她的手,泪水溢满了眼眶说,行了,我不说那样的话了好吗?她笑了说,这就对了。她的泪珠从眼眶里滚了出来说,女人有泪就流,男人可不能随便流泪啊?她用纸手帕给他拭了泪说,不知是哪个哲人说的,一百万人里,一百年才有一对真情男女。我们就做那样的男女吧?他说,只要你不后悔,我怕什么啊!她说,我会后悔吗?他说,你看我这样,还不知能不能真正站得起来,就是能站起来,是不是能走得稳还是个未知数。就算也能走得稳,能不能长寿更是个虚幻的事。而你……她用白嫩的手捂住了他的嘴说,你要再胡思乱想胡言乱语我就又说粗话了啊?我变成个泼妇好不好?整天骂你,打你,损你!他说,要能那样可真是太好了……
虽然范小娟的妈妈竭力阻隔她与郑小彪好,但哪儿能拗得过自小就有主见的大女儿呢?见她如此铁心,也就不再干预了,心想也好,这年月,有人品相当不错的男人欠她女儿一份情,不就会对她的女儿好吗?至于经济上的缺口,我们家里给她补上就是了。反而是才十九岁多一点儿的小玲让她操心,整天把钱放在嘴上,人家要是给了她大钱,她还不得把自己卖了!爸爸对妈妈说,小娟的事我支持。她要真找个家里富得流油有房有车存款多多的男人我还不放心呢!
在范小娟从物质到精神的悉心照料下,郑小彪的恢复出乎意料的快。才两个多月,他就能站起来了。他当着家里人和医生护士的面对范小娟说,要不是小娟你,我算是废了。人是有感情的高级动物,感情的作用大到什么程度?郑小彪停了下像作报告似的说,说有多大就有多大!说比天大就比天大!那是不能用尺子来量的!大家都笑了。
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那是一般的算法。还未到百日,郑小彪就扶着墙或拄着棍能走了!一天晚上九点多钟,他躺在床上盖着薄薄的被子,似乎有点儿疲惫的样儿。在觉得该让范小娟回家了的时候,他突然用一种逗她的语气说,看我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和你在一起算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了。你知道我原来不想和你好下去的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吗?她说,最重要?不知道。他拉她到跟前贴着她的耳朵说,那几天我非常烦恼,不仅仅是因为我的伤很重,最重要的是,我发现我那个地方一连几天没有动静,似乎不管用了。她一下没反应过来说,什么地方?他坏笑着说,想想?就是我的那个……地方?她突然明白了,伸出柔软的手打着他强健的胸脯道,啊!坏!你坏!他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不是吗?她笑眯眯甜滋滋地盯着他的眼睛娇滴滴地说,不是!不是!
看范小娟的神态,郑小彪心里比吃了冰糖还要甜。他对她说,快走吧,天已经很晚了,回去一定要打车。她说,好的。你可要做个好梦啊?他说,我要做个和你在一起的梦不知道能算是好梦还是不好的梦?她说,那看你做的是什么梦了。他说,比如说,我做的是亲你的梦?她说,亲哪儿啊?他说,亲你的额头啊!她说,你就这点儿本事啊?他说,这点儿本事还是我大着胆子想的,要真做起来恐怕还不敢呢!她离他很近很近地说,你的胆子为什么这么小啊?这不是一个大男人应有的性格。他说,我也知道。可我一看到你美若天仙的样儿,我的胆子就不由自主地变小了,尤其是我觉得怎么也配不上你。她说,又说该打嘴的话了啊!他说,不说了不说了。她坐到床沿半躺在他的身旁,把脸贴到他的脸上说,这会儿这么安静,你不想干点儿坏事吗?他说,我可是个好人啊,没动过干什么坏事的心思。我不想误入歧途啊!她说,亲一下我的额头不算太大的坏事。他撑起身半躺着侧过面看着离她只有盈寸之间的十分美丽的脸说,我要是动起歪心思来那可就停不住了?她笑笑不说话。他忽然捧着她的脸,鼻子贴着她的鼻子,停了约有两秒钟的时间,狂吻起她那红润香甜极其性感的嘴唇来……他的挚情,他的热烈,他的强劲,他的雄健,都在他的双手和亲吻中体味出来了。她用手箍住他的脖子迎合着他,她用心的暖流和他的心的热浪融通在一起。她轻闭着眼睛,轻摆着嘴唇。她享受着,她陶醉着。他知道他是第一次和心爱的女人亲嘴;她知道她是第一回被心爱的男人热吻。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墙上挂钟的秒针分外的响!他终于放开了她。他说,你的嘴唇是最无瑕的梦。她说,你说出了我想说的话……夜里,他想做个最美的梦,和她有更多的缠绵,却总是进不了梦乡。她也是,她想在梦里让他再亲个够,眼皮合上了也是清醒得很。
半个月以后,天气开始暖和起来,郑小彪的身体已经恢复得相当可以了,他提出来出院,在家里休养,也能做一些写文章的工作了。最主要的方面,他还是想到花费的事。这几个月下来,数十万元!他家里的,赔偿的,范小娟的,借的,都进去了!但范小娟说,钱是小事,人是大事。大事好了,小事还不好办吗?只要有本事,还愁小事?郑小彪有了范小娟这个非常出色的女朋友,郑小彪的爸爸妈妈和妹妹以及他的七大姑八大姨等等,几乎逢人就说,也没见郑家好几代人积了什么德和善啊,怎么郑小彪能有这样一个打着灯笼也难觅的好未婚妻呢?范小娟知道后又高兴又羞涩地笑了说,把我说成什么了?
一天下午快下班时,郑小彪给范小娟打电话说,你来我家。她问他,什么事?他说,没有什么大事,但你来。她下班后直接到了他的家里。她说,什么事?他说,我爸爸妈妈去看我爷爷奶奶了,今天不回。我妹妹到外地搞野营训练去了。她说,家里就你一个人了!他说,是啊!她说,有什么要我做的,做好还得赶回去。他说,为什么?她楞了一下,笑着说,你的意思是要我今天晚上不回家住在你这儿?他说,我没这样说啊。她说,那我一会儿就走。是不是先做饭后洗衣服?他说,不是。我们出去吃,然后回来。她说,那还不是不要我走啊?他说,就算是吧。她说,你想什么坏点子了吧,我和你,一晚上都在一套房里?他说,那又怎么了?她说,我一个黄花闺女,怎么能和一个大男人住在一套房子里呢?他说,你就住在我妹子的房间,我住我的房间。她说,你真是这么想的?他说,就是。她笑了说,还不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他说,你不信就算,还是回去吧。她说,我为什么回去?他说,你胆子小啊!她说,我能怕你?你是谁?我是谁?我就是怕任何人,也不会怕你!他说,那就好……
吃过了饭,整理好了房间,范小娟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晚上在同学家里睡了不回去了。妈妈正想问什么,她已经挂了。她把郑小彪妹妹房间门的插销当着郑小彪的面检查过了说,这就好了,插销很牢固,我能睡个安稳觉了。郑小彪说,就是,你一定要插牢了,不然,要是有人推你的门,那不就坏事了!她说,坏什么事?他说,你想想,我是一个年轻而雄壮的大男人,你是一个美丽却羸弱的小女人,我们在一套房里,要是大男人想那什么不轨的事,那不就坏了吗?她说,你也不照照x光,你就是有那个贼心,可有那个贼胆?他和她说着,笑着,闹着,时间过得很快。在他的房间,他把她抱到床上压在她身上拥吻了她好久,仲春的季节,穿得都很少,她感觉到了他的激情时时在迸发的样儿。但他没有向她进一步的意思。许久许久,他抱她下床,送她到了他妹妹的房间。看着她洗了脸,去了卫生间后,又抱起她亲了她。她说,你不困吗?他说,不困。她说,我可困了。她装着很困的样子伸手打了个哈欠说,看我,瞌睡虫来了。他说,睡吧,做梦的时候别梦到我啊,要不然我就真来了看你怎么办?她看他真迈出房间了,有点儿失望地说,你要是敢来,我就列队欢迎,不过,我手里拿着枪……他说,啊……晚安!
她在上床前,虚掩着门,在房里踱了很长时间。她想啊想啊,怎么也想不到会在他家过这样的一个晚上。她是第一次单独和他呆在一起。她甚至渴望发生点儿什么,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在他床上缠绵的时候,她分明感觉到了从他的身体里透出的那种让她都难以自持的激情,而他自己却忍住了。她想,他是强忍。一个青春勃勃的男人,抱吻着一个痴情难耐的女人,竟然能近乎平静地度过那段不平常的时光?她真的困了以后,正要插上门销时,突然想到了一部早已读过的长篇小说里的一个细节:一个女人和他心爱的男友在一起时,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只有一间房,怎么办?男人说,你睡在房里,我睡在房外。她知道房外很冷,房里很暖。他更知道,房里有女人,房外是旷野。这个女人想来想去,不想让男人睡在外边。但一个女人不好开口让男人进来,她就把一根细草拴在房门的插销口上,等着男人推门进来。然而,天明了,细草依旧!她开了门,扑到男人的怀里……她想学那女人的做法。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推门,她盼望他来推,又希望他不推。她找不到细草,却找到了能代替细草样的棉线……她睡得很沉,睡得很实,睡得很香。渴望的事儿并没有发生。她醒时,天亮了,灿烂的阳光照进了窗子。她起来了,棉线依然如故。她不知是什么心情地盯着细细的棉线看了好久才开了门,见他正在厨房里忙碌……她走到他身边抱着他的腰说,我是用细细的棉线闩的门。他说,我猜也是。她说,你猜出来了?他说,是啊!她说,那你为什么不来开门?他说,我为什么要来开门?难道我不是一个男人吗?她说,你就是开了我也不会不把你当一个男人看的。他说,我要是开了,我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她抱紧了他说,你没开,你才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他说,饭好了,开饭了……
6
徐灵敏问范小娟,昨晚到郑小彪家里去了?住在他那儿了?范小娟答,是的。徐灵敏说,发生了什么没有?她答,没有。徐灵敏说,看来这小子还真是个男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的福可是和你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的啊!他没跟你说他在兼职的事?她说,没有啊。
范小娟对郑小彪说,你身体刚恢复,不能太劳累。他说,我知道。她说,既然知道怎么还兼职?他说,我是用电脑写文章,又不是扛石头?她说,你觉得坐在那儿写文章就不能把人累伤累死?他说,那当然。她说,那可不一定。我有一个同学的同学,他就是写文章累死的。他说,不会吧?她说,会。开始时,他为了能发表文章,一天写十二个小时;后来,他为了文章得奖,转载,更是为了自己出名,一天写十五个小时;最后,誉满文坛。他为了偿还文债,一天写二十个小时!突发心脏病的前一天,他写了二十三个小时!这不,累死了!他笑了说,我还真想像他那样累死,值啊!她说,值什么值?生命只有一次。就算他为了事业,为了读者,为了老婆孩子,也不该英年早逝。他要是再活十年或二十年或三十年,那他还能写多少文字?做多少贡献?他说,你说得也是啊!她说,尤其是你,更不能老是坐着不动,你的内脏受过伤,你的骨骼受过伤,你的大脑受过伤。这些伤虽说已经没有什么明显的问题了,但医生讲过,数年之内不能太劳累,不然,就会缩短生命的历程。你觉得你的生命是你自己的吗?不是。首先是你自己的,其次是你的亲人的,再其次是单位的,大而广之,是我们这个城市的,也是我们这个国家的。他说,我有那么重要吗?我只不过是苍海一粟而已。她说,对于每一个普通人来说,确实微不足道,但就是这些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个体,构成了整个人类社会的基座。他说,啊,你什么时候成了哲学家了?你说得是有道理。就算是为了对我这么好的漂亮女人,我也要多活几年。她说,就是嘛!有人写文章说,鲁迅本事大吧,写的文章多吧,名气响吧?但他由于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在了工作上而伤了身体,只活了五十出头。他要是再多活十年二十年或三十年,对社会的贡献不是更大了吗?所以,我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科学一些,宽松一些。你也要这样,作息时间表由我来定。他说,为什么呀?她说,因为我和你不是一般的关系啊!他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她说,准夫妻关系。他笑了说,得!把准去掉算了。她说,好啊!
就在范小娟和郑小彪商量好了下周去民政部门办理结婚登记手续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又降临到了郑小彪的身上,而且是在范小娟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在人声鼎沸的闹市区,范小娟挽着郑小彪的胳膊正看着路两边的商铺,准备买一些物品。后来范小娟悔得肠子都青了。不是多急需的物品,也不是郑小彪要来和她一起逛商铺。但她就想让他陪她逛街。逛了几条街,他说腿都疼了,要买就买,别看那么多地方了。女人,不管有没有钱,无论年龄大小,也不说需用还是不需用,能逛街是共性。绝大多数男人,喝酒,下棋,打牌,抽烟,上网,侃大山,时间再多也不够用似的,但就是不想逛街。这个“逛”字是很有讲究的:都疯了还在走!那不是要了男人命了吗?那天还真是这样。郑小彪耐着性子陪着回头率极高的范小娟逛了几条街后苦着脸说,回去吧?我可是忍无可忍了!她说,好,再到那看看,几分钟就行了。就在她和他说过这话往前又走了十米左右的路程时,她看到了一个小偷!他也差不多同时看到了一个正用刀片割一个女人斜背在肩上的包的小偷!还没容她想怎么办,他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小偷握着锋利的刀片的右手!小偷是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一见有人坏了他的好事,恼羞成怒,用脚狠狠地踢了郑小彪一下。但郑小彪抓住他的手不放并大叫,看你偷东西!跟我到派出所!小偷见抽不了手,用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闪着亮光的短刃就要往郑小彪的身上捅!而郑小彪并没有看到小偷的这一动作。范小娟离得很近很近,看得清清楚楚。她吓坏了!然而,就在这危急时刻,她对准小偷握短刃的手就是重重的一脚。短刃落地了,小偷也疯狂了。他一边张开大嘴,对着郑小彪抓他的手背咬去,一边用脚对着范小娟的胸口猛踢。范小娟倒在了地上。郑小彪松开了手。小偷拾起短刃就要跑。看见这一幕的人,有的尖叫,有的拦截,有的呆了,有的拔腿就跑……郑小彪迈出一大步抓住了小偷的上衣袖子。就在他想把小偷扭住时,小偷用刚刚从地上拿起的短刃猛地一下捅到了他的肋下!瞬时,鲜血从郑小彪的身上喷涌而出……青春的血,把鹅黄色的一大片地砖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急救室里的地上,也有许多血。范小娟听医生讲,郑小彪血出得多,是因为他被捅到了一个大些的血管上,再晚几分钟恐怕就……她战栗着签了字,郑小彪很快被送到了手术室……算他命大,刀刺得虽很深,却离重要器官差零点零三毫米!不然,他就睁不开眼睛看不到这个美丽的世界和他最心爱的漂亮女人范小娟了!知道他还活着,范小娟松了一口气,跑到卫生间里捂着嘴大哭了一场。她的泪不停地流淌着,仿佛雨后山间清亮的泉水;她压抑的哭声,更让听到的人感到心疼!在她的记忆里,她是第一次如此的大哭。这哭里,蕴涵着担忧,庆幸,愤懑,悔恨……
做完手术,郑小彪被送进了特护病房。几个小时后,郑小彪醒了。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人是范小娟,他咧开嘴笑笑,似乎在向她传递着柔情蜜意。她握着他的手说,别动,别说,别怕。医生讲了,你没有大问题的。只是血出得多了点儿。他点点头,很快,显得很疲惫的样儿闭上了眼睛。他的家人和范小娟问了医生。医生的回答让他们稳下心来:从现在的情况看,不会有生命危险……谁知到了晚上十二点时,郑小彪醒来后烦躁不安,脸色发红。不一会儿血压不稳定,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医生手忙脚乱了半个多小时,他才慢慢睡去。一直没有离开病房的范小娟心里痛苦极了。她在想,女人为什么喜欢逛街?她要不是硬拉着他逛个没完,这种事怎么会发生?一个活蹦乱跳的人,转眼之间躺倒了。她在恨自己,她在恨小偷,不,已经不是小偷了!小偷偷东西时被抓,不反抗是小偷,反抗是抢劫。他不仅反抗了,还动了刀子。听说捅了郑小彪的那坏蛋当场就被众人踢了个半死,警察来后把他反手铐上时他的胳臂当时就听到了断裂了的声音!那又怎么样?范小娟想,就是当场把那恶人揍死,也难解她心头之恨。看着昏睡不醒的郑小彪,她心里的滋味实在是难受。在即将成为合法夫妻的当儿,他却沉沉地躺到了病床上,还是特护病房!她这时最悔的不是让他和她一起逛街了,而是没有早早地和他做成真正的夫妻!只要她和他有一个人稍微主动点儿,不是早就激情到一张床上合二为一,共享良宵了吗?那样的话,该多美!
在郑小彪处于生死边缘的时候,范小娟才想到一个最古老最有哲理的话:世界上什么药都有卖的,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而且,让她难受的是,他出的这两次大事都是和她在一起。难道她有那种克什么的命吗?从来也不信什么邪的她,这时候却在邪事面前楞神了。
妈妈说,娟儿,你怎么命这么苦?都要快去办手续了,却出了这么大的事。
爸爸说,娟儿,坚持就是胜利!
范小玲说,姐,我看你别和男人在一起了,一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徐灵敏说,郑小彪的路障看来是不少。
徐小惠说,越是漂亮的女人,生活越不顺。要不然怎么会有红颜薄命一说?
马小明说,哎,我真没有想到,你范小娟长这么好看,怎么能找这样一个多灾多难的男人?苦海无边,还是跟我好吧?玩笑,千万别在意!
老杨说,郑小彪咋样?他不会有事儿吧?
郑小彪的爸爸说,孩子,我看我这儿子……
郑小彪的妈妈说,娟儿,谢谢你……
郑小彪的妹妹说,娟姐,你可一定要把我哥救活啊!
范小娟自言自语:我是一个不好的女人吗?我是一个克夫的女人吗?我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女人吗?我是一个不能给我心爱的男人带来幸福的女人吗?我是一个路不顺道不直的女人吗?我是一个享不了福的女人吗?她独自呆着的时候,常常泪水横流。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郑小彪才稳定下来。医生说,算是度过了危险期。他睁开眼见范小娟守在床边满面泪痕的样儿,就说,你一定又自责了。没有一点儿必要。她说,别说那话,只要你好就好。他说,反过来说,你好才是真的好!她说,我们都好才是真的好!他点了头。不一会儿又沉沉睡去。她拉着他的手说,睡吧,在梦里见我也行。等你好了,我们第一件事就是到民政局办手续。她刚说到这儿,他的眼角就湿了。她知道他虽然睡了,却能听到她说话。她接着说,我以后再也不让你和我一起逛街了。我也不逛了。想买什么就快快地买来就是了!像你们男人一样。她看到他摇了摇头。她又说,那好吧,没事的时候我还要逛街,并要让你和我一起逛街。他点了点头,脸上似乎有了笑意。
当天晚上,夜静更深的时候,郑小彪的情形突然变得很差,大声咳嗽,大口吐血!生命体征出现了最坏的状况。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范小娟蒙了!白天的情况不是已经明显改善了吗?怎么会突然加重了呢?她不流泪了,只在心里祈祷着:郑小彪是一个见义勇为的男人,不能让这样的男人离开人世!郑小彪是一个多情的男人,他还没有走进婚房,他还没有和他最喜欢的女人有最美妙的事儿发生,哪儿能去那冥冥之处呢?然而,她还没有在心里把祈祷做完,医生就宣布郑小彪没有了生命体征。
就在护士拿来雪白的长布单准备盖到已被宣布死亡了的郑小彪身上的时候,范小娟疯了似地冲上去,一把夺过布单,狠狠地扔到地上瞪了护士一眼,跳上床扑到郑小彪的身上,流着泪,用震耳欲聋悲痛无比的声音喊道,郑小彪,郑小彪!你不能死,你不能死!郑小彪,郑小彪!你没有死,你没有死!郑小彪,郑小彪!你不会死,你不会死!……病房里,走廊里,拥来了许许多多人,大家都沉默不语。听着她那开始十分响亮后来已经嘶哑的话,亲近的,像郑小彪的妈妈,妹妹,已经哭出了声;不相识的女人,有好几个流了泪……几分钟过去了,范小娟依然不停地反复地喊着,她的嗓子哑了,已经差不多没有一点儿声音了,可她还是一边流着泪一边哭叫着,谁拉也没有用。床上静静地躺着的郑小彪,还是那么沉稳。就在高大的男性科主任过来用命令的口气让护士把范小娟抱拉下床的时候,一直静静地躺着的郑小彪的头动了一下,接着轻轻地咳嗽起来!大家先是呆了!紧接着都惊喜交集!范小娟一见,停止了哭叫,把嘴凑到郑小彪的额头上,忘情地亲吻着他!这时,科主任赶紧让人给郑小彪把氧气罩戴上并大声地下了命令:除了医生和护士,其他人全都出去!脸上已经现出甜甜的笑容的范小娟,被郑小彪的妹子扶下了床……
7
从死亡边缘回来的郑小彪,在医院里成了名人,让所有知道他和范小娟故事的人都吱吱称奇。一方面对他的“复活”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一方面对范小娟的痴情深深地感动。叫范小娟兴奋不已的是,郑小彪醒过来后,康复的速度出人意料的快,几乎是一天一变样。他能自如讲话也能在床上翻身了的时候,对范小娟说,你在我身边哭喊时我听得清清楚楚,但声音却像是离得很远。后来慢慢地,我看到了你向我走来,声音小了,你的身影却大了。你笑着,说着,比划着,挥舞着。我张开双臂想拥抱你,可你老是虚幻的影子式的抓不住……范小娟说,最后终于抱住我了吧?他说,不是,一直都没有抱住。你飞来飞去,跳上跳下,钻里钻外,忽左忽右。我为了接近你,亲热你,就努力地跑,不断地跑,持续地跑,拼命地跑!直到醒来。她笑道,我说了,只有你好,才是真的好!他说,我也说了,你好,才是好得真!他和她几乎一齐说,我们都好,就好!两个人都笑了。笑容是那么的真,笑声又是那么的傻!她握着他的手说,奇迹已经创造,出院还会远吗?他说,你是一个很有感情的女人,我怎么会独自出游呢?
两个月后,郑小彪出院了。在范小娟的安排下,市教育电视台,文化电视台等几家新闻媒体都来了记者,现场采访并直播这位不同寻常的见义勇为者……
可是,让范小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郑小彪出院后只有一周的一天下午,她正在办公室里用笔记本电脑写东西时,徐灵敏接了一个电话后对她说,郑小彪又出事了!范小娟惊了一下说,什么事?徐灵敏说,在市公安局城南分局里关着了!范小娟站起来把桌子上的一个陶瓷杯子碰到地上摔得粉碎。徐灵敏说,别急,我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打了两个电话后她对范小娟说,郑小彪这次大概是帮人运毒品或卖毒品!啊……不光是范小娟,其他人也都惊得张大了嘴巴!这小子,怎么回事啊!?
这次范小娟没让谁陪着,她直接去看去问郑小彪的事儿了。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关到分局的拘留所里了。还未等她开口,他就用焦急的口吻说,小娟,你要赶快找人把我弄出去!她说,有什么让人信服的理由吗?他说,当然有了。我是被人利用了,我是受骗上当了!你想想,我是什么人?我怎么能干那犯法的事儿呢?我怎么能做那掉脑袋的事儿呢?她说,给我说具体点儿。他说,你知道的,我们第一次在公园约会时,我曾经到过那郊区的一个路边接过货。有印象吧?你还在后边跟踪啊!我这次还是像那次一样去他那儿接的货。她说,什么货?他说,文物,不,不是国家禁止流通的文物,是做假的文物,就是文物式样的艺术品。我算是一个中介。拿他的货转手给另一个人。她说,就这?他说,我哪儿知道给我货的人把那什么品藏在了文物里面,不,是艺术品的里面啊!她说,我清楚了,你拿的货里的内部有毒品,但你不知道毒品在里面。他说,就是这样。她一下火了道,你为什么要去当什么中介?为什么接什么货?你干这些事为什么事先不和我打个招呼?他说,我是想悄悄地挣俩钱,好填以前的窟窿。她的泪出来了说,我的命好苦啊!你怎么不让人喘口气啊!才几天,你又让我流泪了啊!他听了她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色难看得很。但他绝没有怨她的意思,是怪自己太笨。她说得很对,才多长时间,她哭了几次了,上次差点儿哭死了!他用悔恨的眼光看着她。她啜泣了一会儿停住了说,你等着,千万别歪想,把你做的事前因后果都详细地如实地写出来。我给你请律师,请最好的律师!
出了拘留所的门,范小娟马上给爸爸打了电话。她知道爸爸不仅疼她,他还有路子能帮她。她简明扼要地说了郑小彪的事。爸爸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事有点儿麻烦。她说,要不麻烦我能劳老爸您的大驾吗?她接着说,违法乱纪的事我们不做,但要想办法把他放出来,因为他是冤枉的:被动,上当。不是说不知者不为罪吗?他会把害他的人揭发出来的。爸爸说,你等我的消息吧,我问问对此事懂行的人。很快,爸爸就回电说,也是巧了,前不久正好有一个类似的案子。宝贝需要什么就和我讲,老爸会大力帮你的。她高兴地说,好!你现在或过一会儿先往我的卡里输五万块钱,其它的事再给你说。爸爸说,好嘞!
在范小娟的努力下,郑小彪在被关了一个月零三天后无罪出来了。他对范小娟说,我欠你的越来越多了怎么办啊!她说,怎么办?好办。以后除了办公室就是家里,其它地方你哪儿也不要去就算是回报我了。他说,这么简单?那我除了上班就只有坐在家里看电视或码字了。要是把我憋闷死了,你可能负得起责任?她说,憋闷是肯定的了,但还不至于憋死。最好只憋个半死或四分之三死!他说,你怎么这么狠心啊!我要是憋成那样,你怎么办?她说,我什么都好办。他说,那可不一定。我憋闷的时候,憋着憋着憋到那个地方去了,那个地方就很容易没有劲儿了,知道不知道?到时候受罪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她踢了他一脚又擂了他一拳说,你敢说我?看我不让你昏迷!他说,昏迷就昏迷,反正是我迷恋你的迷,你迷人的迷,谁都迷你的迷,我迷途知返的迷……
没过几天,徐灵敏在办公室里当着好几个人的面对范小娟说,郑小彪可能又误入歧途了!范小娟说,我不信。徐灵敏说,真的,他亲口告诉我的。他说他在家里码了不少的字,可这些字,大部分是激情洋溢的字。说白了就是情色文字。他说他投到网上就后悔了。我们都知道,现在国家正在治理这一块,他这是差不多又撞在枪口上了!不能饶恕的是,据说他用的不是化名!你赶快再一次地救救他吧!范小娟听了,站起来,晃悠了一下,眼前冒起金星,差点儿倒了!徐灵敏说,别,别当真!你要是有事儿了怎么办?美丽而又善良的女子!
范小娟出生在六月。听妈妈讲,生她的时候天在下雨,但却感到身上总是汗漉漉的了。现在更进一步了,五月份就热了,六月的天气有时候真像是酷暑了。一动,身上就会冒水似的。但她喜欢热天。这种天气出门虽然能碰上热浪,却是最能显出女人丰富多彩变化多端的季节。对那些生活优裕些的女人来说更是如此。早上穿挺括的衣装出门,中午回家就能换身绵柔的软衫,下午出门又可以把美丽的连衣裙亮相于众人面前了。晚上,只要心情舒畅,出门的,闭户的,上床的,都有不同式样不同颜色的服饰。而冷天就不一样了。就是上班有空调,下班有暖气,衣饰和热天比也是显得单调多了。所以,当两家大人找人挑了日子,说阳历的六月二十八日阴历的五月十六是好日子,就在那天领取结婚证并举办婚宴时,她高兴得几乎像小女孩儿一样跳了起来!郑小彪也喜欢热天。因为对他们家来讲,冷天没钱取暖,不是过日子,而是挨日子!再说,入了洞房上了床,身上不能有多余的东西了吧?热天好啊!光溜溜的不怕感冒!
范小娟就是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坚持把领证和婚礼放在同一天,就是要把自己这朵不同凡响的花儿,放到洞房花烛之夜里绽放。她知道男人差不多都是馋猫,结婚证要是提前领了,他会说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同房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你就是再拿劲也没有用。她范小娟并不是守旧的女人,可她就要显出自己的个性来。她能对郑小彪一见钟情并在许多挫折面前一往情深,也算得上是相当可以的了。此前,他与她热吻时,他说,忍不住了!她对他说,不到该上婚床的那一刻,你不能把我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他答应了她。现在的社会,开放的年代,男人和女人在恋爱时随便上床真做的太多了,但这并不能说明所有的女人都乐意这样。对于范小娟这个漂亮而又多情的女人来讲,她对她钟爱的男人的渴望是极强的。但她也十分清楚,女人要想长久享受性爱,获得真正的幸福,就要学会忍。小不忍则乱大谋。婚前把持不住自己的女人,婚后即使觉得很幸福,也是表象的。男人总想让他喜欢的女人对自己开放,但从骨子里讲,就是不想让那个与自己已成婚的女人婚前如此。
范小娟还坚持了一点,那就是房子。现在无论是城市还是农村,极其普遍的情况是:男孩子有自己的房子是结婚成家的先决条件。郑小彪是没有房的,可范小娟自对他有了感情以后,就打定主意跟他了,和房子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她家有能力给她买房,她却坚持不要。她和郑小彪租房住。她要和他一起过平淡的生活。她要和他一起攒钱买房。她想与他共苦同甘。她知道男人的自尊心有时候比女人还要厉害。懂得了男人的自尊就是懂得了幸福的真谛!所以,她与他在租房中介的引领下选好了一套不大的房子简单装饰了一下就准备当新娘了。
范小娟终于等到了拿证的这一天。终于等来了洞房花烛之夜的降临。此前,她的心里总是有小鼓在咚咚地敲着,唯恐再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因为以前在她身上和郑小彪身上发生的事儿太多了,简直让她难以接受。当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婚房里只有她和他的时候,她笑了,不仅在脸上更在心里。洗了澡穿上合体的睡衣就要上床享受人生的时候,她忽然拉着他走到大大的镜子前挺了挺丰满的胸脯对他说,你瞧我好看吗?他歪着头瞧了瞧真正的她以后,又对着镜子里虚幻的她说,不是好看,而是非常美丽!你的头发浓密而飘逸,最具东方美人的特征;你的脸蛋白晰中有淡淡的红晕,这是你十分健康的标志;从你漂亮的眼睛里能看出你是一个聪慧的女人,善良的女人,多情的女人!你的双眼皮略微有点儿浅,可它与眼睛的搭配十分和谐,从这儿能看出你是一个活泼的女人,有趣的女人,更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她听了不说话,抱紧了他的胳膊肘儿,脸贴上了他的脸。他接着说,你的眼睛,鼻子,嘴,耳朵,单看,是那么精美,那么标致,搭配在瓜子型的俊脸上,更是锦上添花,让人叹为观止!尤其是你迷人的嘴,不大不小,嘴唇红润,牙齿洁白,舌尖鲜嫩,让男人啊,怎能不心痒难禁?我们在昨天的一次热吻中,我亲了你有二十五分钟吧?还不是你的嘴太性感太诱人了!有的女人,脸色好,脖子却大相径庭。而你啊,哪儿都好。看你的胸,是真正的女人的胸。不是太大太凸太晃,是与整个身子非常协调非常柔和的那种。你穿着这件滑溜溜软绵绵雪白的丝质睡衣,显得高贵而雅致。把腰际间的这条小丝带系上……真是婀娜多姿!他让她转过身来,把他的手伸到她的睡衣里,拍着她的臀部说,小美人,你这浑圆,微翘,匀称的两瓣,把你的上身和下身连接得柔美而又娇艳!使男人心醉神迷,让男人想入非非!他贴着她的耳朵说,你那最让男人难以抑制的修长的大腿的根部……她捂住了他的嘴,多情地看着他说,住口!再乱说我就罚你!他说,怎么罚?她说,不让你上床!他说,我上什么床,我只上你的身!他把她的睡衣慢慢地褪去,镜子里的她,充溢着神秘的青春而又成熟的女人的身子,只有包裹着胸凸的晕色的乳罩和小小的三角裤头……
范小娟说,看墙上的挂钟。郑小彪说,一点了!时间真是不早了,我们不能总在这儿陶醉吧?还是到那温馨的床上去吧!他抱起了她,她箍住了他的脖子,他和她向床边走去。当他步履轻盈地来到床边正想把她软软地放到床上时,离这儿很近的马路上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他一惊,她从他的怀抱里掉落到了床上!他捂起了耳朵。她从床上站起来拉住他说,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怕警笛?他说,我不是怕,是怵!她说,那不是比怕还厉害吗?怵,是恐惧!
郑小彪的脸变得有点儿发白。范小娟见了说,我知道你受到过惊吓,但那是以前的事了,我们是在洞房花烛之夜的婚房里,你用不着联想以前的事。好吗?他坐到床边上尽量使自己平静说,那是。她下床给他拿来了水,看着他喝下去半杯,用手给他抹了抹嘴轻柔地说,别忘了,今儿是良宵美景!他瞪着大大的眼睛说,哪儿能忘呢?盼了这么久了,不就是等着这一刻吗?他抱住她,重新把她放到床上说,你说是开着灯还是关着灯?她说,你说呢?他说,留着床头灯就行了。她说,听你的就是了。当他和她上了床盖着小小的薄薄的毛巾被半躺在床上互相凝望的时候,她的眼睛潮湿了。他不说话也不动,只是看着她。像看最珍爱最钟情的宝贝一样地目不斜视。她被他看得温温的暖暖的。他呢?感觉房里的空气有一种甜甜的香香的的味道。她说,我比刚才好看了吗?你怎么目不转睛啊?他一下握住了她的手说,你真是太美丽了,比仙女还好看!你真是太高贵了,仿佛男人心中的神!我真是太幸福了,能离你这么近穿这么少地欣赏你这个最高标准的女人!真是太幸福了!她笑了说,夸我还是要有点儿谱啊!我没有那么好吧?他说,你就是好,好到极致了!远看好,近看好,这样和你只有几厘米,不,已经没有距离了,真是好上加好!她微仰起头盯着他的眼睛笑盈盈地说,谢谢你对我的赞美,我听了心里真是高兴。她脸上有了红晕,他眼里有了激情。他轻轻地说,能和你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我的造化,我家里人都说,我上辈子,上上辈子,往上再推十八代,他们要都干好事,才能让我碰上你这个女人!更不要说我还能享受你这个女人?她用手捂住了他的嘴,眼里含了泪说,别说傻话了,行吗?他激动得轻轻揽住她的肩说,谢谢你!这个世上只有你让我心动了,以前我也有过不少女人,可没有一个女人让我有这样的感情。你真是我心仪的女人,十全十美的女人!她说,别说了,再说我会受不了的!他掀起毛巾被,脸贴上了她的脸。她看见他的眼里溢出了泪水。她高兴又激动,她想离开一点儿他的身,却反过来贴紧了他。她的胸脯明显地一起一伏。他和她有几十秒钟不说话。墙上的挂钟不停地转着,啪啪啪地响。他轻轻地柔柔地说,我们该办正事了……好吗?她说,不……好。但她的声音比他的还轻还柔。他把她身上最后两处的遮蔽物去掉,慢慢把她放平在床上。她半闭着眼。他俯在她身上,用男人最温婉的吻,深情地亲起她来。只过了几秒钟吧,他就开始有了动静……他把自己剥光,并不急于到她的身上,而是看着她,嗅着她,从脸蛋到身体,从气质到体香……当一个祼体的也是真正的女人在他面前展现着的时候,他心花怒放!他突然变得温情脉脉起来。他说,你真好,真美!她笑了说,谢谢!他细细地柔柔地抚爱着她,亲吻着她身上每一个让他心动的地方。当他把对她的喜爱对她的深情对她的赞美,将要倾注到她的那个最神秘最有吸附力的地方的时候。一阵连环的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震响在耳边一样,把他的头震蒙了,把他的身震软了!她吓得扑到他的怀里,浑身抖颤!他也有点儿惊慌失措,但他还是一边抱着她,一边推测着爆炸的方位与原因。她正想用女人的身和女人的心接受他的爱意,享受他的多情,在崭新的柔韧的床上,演译出惊心动魄的故事,激情荡漾的故事,幸福难忘的故事的当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爆炸声呢?难道她范小娟生活的路真的是命运多桀?
不一会儿,离这房很近的路上有了越来越多的人声。很快,人声吵杂,警笛大响!郑小彪穿衣下床开门到了外面。他看了看,听了听,问了问,知道是一辆运炮仗的车出事了……回到房里,见范小娟也穿戴齐整在床前等他……当一切恢复如初,夜静更深的时候,他和她都没有了激情。可她不甘心就这样度过洞房花烛夜。她对他说,你是一个不能被任何挫折或意外击倒的男人,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拥着她,吻着她,酝酿了好久,不仅没有刚才的急不可奈,连正常的激情也没有了。她说,我给你刺激?他说,不要。男人的自尊这时异常强烈。他说,是我对不起你!她说,不是,是意外。他说,你给我讲个故事吧?她更紧地贴着他的胸说,好!停了停她说,一对夫妻,看起来很恩爱,但妻子对丈夫却很不满意。为什么呢?她觉得她的男人没有尽到男人的职责和义务。每天晚上,他和她躺在一起却从不碰她。她问他为什么?他说,我们是最亲的人,最亲的人哪儿能干那种事儿呢?后来她说,那好吧,我们就不做最亲的人了,做个仇人吧。他说,仇人之间怎么会有那种事呢?她又说了,那我们做个不是亲人也不是仇人的人吧?他说,那就更没有基础了,不亲不仇的人是什么人?是陌路人,一个男人或女人,能和陌路人打交道吗?妻子最后忍无可忍地说,我们分开吧,我怎么能和一个既不是亲人也不是仇人更不是陌路人的人在一起睡觉呢?范小娟说,我们是什么人?郑小彪说,不知道。不过你这一说,我开始有点动静了。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的人,我一定叫你成为真正的女人!他抱紧了她正要进她的身与她缠绵时,他的手机响了。静静的夜里,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来,显得那么刺耳!他对她说,如果不是打错了的话,一定有大事!她说,快接!他拿起机子一看,是妹妹的号码!他赶紧接了。妹妹说,哥,妈妈在第一人民医院的急诊室,已昏过去了!他一下楞了。她说,楞什么楞,不危急能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吗?咱们快去医院!
8
还算万幸,由于抢救及时,郑小彪的妈妈脱离了危险。一家人总算出了一口大气。据医生说,她的病不轻,属于冠心病引发的心肌梗塞类的较重者,需要住院观察治疗。范小娟说,妈,这次一定要好好看,看彻底些,不能为了心疼几个钱把病耽误了。妹妹说,嫂子,看,你们的新婚之夜都被搅了,真是不好意思。范小娟说,说什么呢!看病当紧。我们俩年轻,身体好,这一个新婚之夜算什么?以后每天都可以当新婚之夜过,对不对,小彪?郑小彪说,那是!你怎么这么开放啊老婆?!大家都笑了。安排好了住院的事,范小娟与郑小彪先回来了。路上她对他说,你还好意思说我开放?我还是花骨朵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开放啊?他说,现在就让你开放如何?找个僻静点儿的胡同口或到那山上茂密的树林里?她说,在没有人没有风的地方都提不起精神来,要到了那地方,就怕你不是太监却胜似太监。他说,别说了以后,我要真是外表是男人,内里成女人,那时你再哭鼻子可就晚了。她说,是啊是啊,不说了不说了!瞧你这德性?
中午饭后,郑小彪和范小娟见妈妈的病情稳定又有人在跟前没有什么大碍了,就放心地在新房里睡觉了。睡了半个小时后,郑小彪把睡梦中的范小娟的衣服悄悄地褪去,和她成了好事。范小娟惊醒了疼醒了却高兴地撒娇说,你这哪是做爱?你这纯粹是强*!他一边在她身上大动一边说,以后天天这样!她说,一诺千金?他说,当然!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男子汉大豆腐……
然而,这话还没有说几个小时就成了一纸废言。当晚九点多钟,郑小彪的妈妈就病故了。此后的一个月,郑小彪都没有好心情,他知道妈妈一辈子没有过几天好日子,现在他娶了个好老婆,妈妈却去了!让他心里十分难受。范小娟懂得他的心。她体谅他,她安慰他,她鼓励他。让他这个孝心很重的男人尽快走出阴影。他对她说,我一定要想法挣钱,妈妈的病这几年变得越来越重,现在重到连命都没有了,就是因为缺钱没有正规看过一次病,大都是买点儿药缓解一下。爸爸身体也不好,我不能再让他也出现这样的情况了。范小娟说,你这想法是好的,可干什么能挣到钱?我们都有工作啊!他说,靠这点儿工资什么时候也摆脱不了困境,只有兼职。至于干什么,我们再考虑。她说,好的,只要不是歪门邪道,我支持你!
两天后,郑小彪对范小娟说,最少投资最有可能最为省事最是赚钱最能快富的门路是往网站上发稿。她说,好家伙,你说了五个最!是那种激情的文字?他说,现在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就喜欢看激情的内容,不写白不写,写了不白写。她说,你不是为了钱害人吗?他说,我又不是纯粹那种内容,只是擦边球而已。她说,那也不行。人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你要是整天写那些乌七八糟的文字,正统的严肃的就不会写了。他说,这种文字没人看或少人看,想挣大钱就是那种带色的,色彩斑斓最好!你没见有的网站的大家,几部作品下来,点击率高得很,一个月有的竟然入帐数十万甚至数百万!我都快嫉妒死了!你看看我的眼睛现在是不是红得已经差不多像是吃了猫儿草的兔子眼了?她说,你就得再厉害的红眼病,也不能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他说,晚了,老婆!我早就注册好了,而且已经发几个章节了。你没见,那点击率就像春天疯长的蔓藤萝,一天一个样!半天一个样!一个小时一个样!一分钟一个样!她却气得想抽他。看她怒不可遏的劲儿他说,你干么这样?我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吗?不是为了弥补以前亏欠的感情债吗?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一诺千金啊!我要是对不起那些等着看我的作品的网民怎么办?她无语,可她心里清楚。她有办法治他。她知道男人走这条路绝对不是一条充满阳光的康庄大道,而是不知哪天就会栽倒爬不起来的荆棘丛生的死路!
晚上,郑小彪精神抖擞,坐在电脑前啪啪啪不停地码字。当他终于疲惫不堪的时候才想起来洗漱上床,而这时,范小娟已经做过两个梦了。他觉得自己又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了。他拉醒她,想和她亲热。她抬起腿来,把脚往他身上狠狠一蹬,他滚到了床下,摔得狼狈不堪。但他没有恼羞成怒。他知道她是为他担忧。他写的那些文字,越来越不是擦边球了。因为他看那些所谓的驻站大家,收入颇丰的知名人士,那文字,有的简直是不堪入目!他还为自己算得上是个稍微干净点的人而愤愤不平呢!他从地上爬起来说,我早就说了,无论你对我怎样,我都不会对你发脾气,谁让我欠你的人情太多了呢?她坐起来说,那以后你要是有了钱呢?有了大钱呢?他上了床说,就是成为世界道富,比比尔?盖茨,比巴菲特还有钱,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谁让我爱你爱得很深很深呢?她说,你要真爱我的话,就不要再写那些乌七八糟的文字了。他说,别说得那么难听,我这是边缘文学。她说,再怎么说也是上不了台面的文学。你要写,就写严肃性的,时代感强的,能在正规报刊发表的。他说,那可是不容易。不像网上,只要写出来就能贴出去。她说,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就不能上床。他讨饶说,行行行,我算是服了你了!我不干了好了吧?我对网友的诺言不兑现了好了吧?一诺千金才几天就爽约了,叫我怎么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男人?她说,你的诺言可不仅是写那字吧?他说,那是。还有对你的诺言。可我精力这么充沛,不能只和你做那事儿吧?上班又比较清闲,干点什么好呢?她说,那是今天晚上以后的事儿了,你先过来吧!他说,干什么?她说,不知道。他说,我知道……
时间过得飞快,立秋了。转眼间似的,范小娟结婚已经快两个月了。一天下午快下班时,办公室里只徐灵敏和范小娟了,徐灵敏说,怎么样,过得还不错吧?范小娟说,还行吧。徐灵敏说,我看你的脸色就知道,心情舒畅是主流。范小娟笑了起来说,我算是想透了,即便生活中有不顺的事,也要笑着过,干么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皱着眉头是一天,春风满面也是一天。徐灵敏说,看来你还是有心事?不过从表象上还真是毫无踪影。你城府深了啊!晚上急着回家吗?摇头了!好,你请我吃饭!一是我早就说过的,你要是和郑小彪成了,我要你亲自请我吃大鲤鱼;二是我有话跟你说。
找了个小点儿的饭馆,有安静的小单间,两个女人边吃边说起了悄悄话。徐灵敏能说能吃,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她竟然像是没有吃够没有说够似的。范小娟早就吃好了在那儿发楞似的听她说。等到范小娟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天热,一身汗,可她连洗澡的心情也没有,躺在床上等着郑小彪回来。可左等右等,一直到很晚了也没有见到郑小彪的影子!这时,她的脑子里才把徐灵敏给她说的事连缀起来。郑小彪做的几件事要是真的话,可太让她痛心疾首了!
郑小彪背着范小娟,和其她的女人走到一起了!徐灵敏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让她范小娟不信。她说上周一天晚上八点多钟,她去看一个多年未见路过此地的老同学,在她刚到同学住的宾馆大门口时,偶然发现一个女人和郑小彪相互挽着手在她前面进了宾馆。她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难道和郑小彪挽手的女人不是范小娟?但从后影她就能看得出来,绝对不是范小娟。范小娟她多熟悉啊!她的后影比那女人可好看多了!她就留了个心眼儿,慢慢腾腾地跟在后面。他和那女人倒是很快,一进门就直奔电梯而去,原来已经有了房间了!她徐灵敏还以为他和那女人是刚来呢!她看得很清楚,这时进电梯的人只有他们两个,她就在电梯关上时到了跟前数电梯停靠的楼层。然后装着找朋友似的到总台问情况。也不知是那总台服务员没有经验还是疏忽,竟然把郑小彪登记住的房间号告诉了徐灵敏。她是一个喜欢热闹不甘寂寞的女人,她给郑小彪通了电话说,你在哪儿呢?郑小彪说,在饭店里吃着呢!她说,几个人一块儿吃的?他说,五六个呢!有事吗?她说,当然有事了,明天别睡懒觉啊,早点儿到办室再讲吧。看,郑小彪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还有。郑小彪口头上说跟那些带色的网站拜拜了,实际根本没有把范小娟的话放在心上。他打字速度快,上网水平高,只要有机会,他就码字,然后趁范小娟不注意时发出去。这很容易。尤其是晚上,女人能熬得过男人的没有几个,一般情况下,郑小彪上床的时候,范小娟已经做过一个或两个梦了。徐灵敏怎么知道这事的呢?是从徐小惠的口里露出来的。徐小惠对徐灵敏说,主任大姐,郑小彪的钱包已经开始鼓了。徐灵敏说,怎么鼓的?她说,他请人吃饭了。徐灵敏知道,这么多年了,郑小彪还真没有请什么人吃过什么饭。钱包瘪啊!加上他家里病人不断,就是他要出钱请,大家也不同意。现在他请人吃饭了,说明他真是变了。但也不能说他的钱来路不明。这年头,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再怎么穷也能请得起大家吃一顿饭的,何况他结了婚,已经在经济方面有了很大的改善了。不管钱是他的还是范小娟的都是正常的。但徐小惠说,这道理谁不知道?是他郑小彪喝得酒意快足得难以自抑的时候主动说出来的。但真言不多是酒后吐出来的吗?他说,我这钱,赚得快,就要花得快。不然,我这兜里装不下了怎么办?酒友问他什么钱赚得这么快?他说,网上发文啊!人家问他,是不是带色的?他说,那还用说吗?不带色谁看,没人看谁给你钱?没有钱能请你们吃喝吗?
这还不算,郑小彪还有让她范小娟接受不了的事:据可靠人士透露的可靠消息,郑小彪把邢丽娜强*了!因为他事后扔给了她一大把钱,她也不想让自己这个女人有污垢在阳光下展露,才忍气吞声拿了钱走了人。徐灵敏又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呢?她说是偶然听她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说的。这最后一个朋友,是邢丽娜的闺中密友。这年月,再好的朋友,也能把这种事传出去。俗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多有谈资的一件事,不说白不说,说了不白说……
这就够了!这三件事哪一件都让范小娟头晕目眩。她就是一个再有涵养的女人,也难以沉默不语。她要问问郑小彪,事情是不是真的?说不是,能否自圆其说;说是,下一步怎么办?
范小娟不早睡了,她等来了郑小彪并陪着他上网。他见她一直不离他左右就说,你不困了?还是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吧,不然,女人的容颜会变的啊!不是说女人年轻的最好的秘诀是不熬夜吗?她说,没事的,我就偶然熬一会儿也不要紧,我可以用午休时间补回来。再说了,我又不是那种靠保养才美的女人,我不是先天和后天结合得非常和谐的美人吗?他知道这话他说过,她这时说出来会不会有什么深意?他说,你要有话就说出来,我看你一定有话对我说。我也想跟你说说,有些事。她笑了说,好吧,今天咱俩就开诚布公地好好谈一谈。就算是交心吧。
范小娟用柔和的话语把三件事都说了出来。她心里痛心疾首,可嘴上却轻描淡写不当回事似的。
郑小彪用坦诚的话说,这些事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可基本上都属实。但我还是要辩解一下。一,我和那个女人关系确实不错,我也给她定了房间。但她是来找我看病的,是我初恋的女友。她患了最重的那种妇科病,早就不能做那事儿了。据医生说,她只能活三个月左右了。二,我真没有放弃网站的事儿,因为我的帐户上已经有了二十万元了,才十几天的时间!我正想把钱都交给你,恐怕你不高兴才没提。三,邢丽娜你也知道她曾和我好过。最近她很失意,被男友甩了。那天见到我一直缠着我不放,她不知从哪里知道我有钱了。不是我把她强*了,而是她把我强*了。你别瞪那么大眼,不相信?是这样的:她把一瓶饮料给我喝了以后,我就迷迷糊糊混混噩噩了。当我清醒后,发现正被她强j*着。别不信?只听说过男人强j*女人,没听说过女人强j*过男人?那只能说明有些人知识贫乏孤陋寡闻而已……她突然提着他的耳朵说,说谁呢?!
9
郑小彪苦着脸说,亲爱的老婆,轻点儿,我的耳朵最怕疼!范小娟说,怕疼?你要说不怕疼我还轻点儿,你要说怕疼我就再重点儿!信不信?他说,信,绝对信。她放了他,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她的眼里有着说不出的迷茫与怅惘。他眼里的怯懦时隐时现。突然,她的泪水哗哗哗地流了下来。她是光流泪没哭声。他吓坏了说,别,千万别生气。都是我的错,全是我的罪!我给你跪下行不行?他做出要跪的样子。她急忙站起来把他拦住说,男人膝下有黄金。这虽是古语,现在也是这样。他说,那你要我怎么办?她说,我……不知道。他说,你要不信我说的话,我和你一块儿去对质。好吧?她说,我是那样的人吗?就算你说得句句是真,字字是实,可我心里还是觉得不怎么是味儿。他说,那就对了。要不哪儿能说你是爱我的呢?没有谁一辈子不犯错误,你就当我犯了错正在改不就行了吗?我现在就把卡拿来,或从电脑转到你的卡上。他说着拉她看着立马就实施了。没几分钟他卡上的钱就全到了她的卡上了。她说,你就不留点儿?他说,我还有几百块现钞呢。她征征地看着他没动。他说,你要真不想让我进那传文的网站,我以后真不进了。这次是真话!她的眼睛微微暖了些。他说,至于邢丽娜那事,我是后悔,但真不是我主动的。我发誓,我以后要再理她,出门……她抱住了他,眼泪又溢了出来。她说,我好吗?他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是我心中最好的妻子!是我们孩子最好的妈妈!她掐他说,还没怀呢就孩子!他说,今晚让你怀上就是了,我又不是没那个本事!她说,瞧你个熊样……
第二天到了单位,范小娟单独对徐灵敏说了郑小彪的事。徐灵敏说,男人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只要你们两口子好,比什么都好。他就算是有了错误,只要不是不能饶恕的,你又能怎么样?还有,你要注意点儿徐小惠和马小明。范小娟说,什么事?她说,最近马小明基本上不和徐小惠交往了;马小明和谁好你不知道?他这人除了你,差不多谁都说,是和……范小娟接口道,我妹?她说,原来你是知道的。但不知你是真知还是假知,这里面可是有弯弯绕的;徐小惠与谁走得近?范小娟说,郑小彪?徐灵敏意味深长地笑笑,不置可否。
晚饭后,范小娟见郑小彪打开电脑,对他说,想写就写正统的,不想写一个字都不要写。他说,好咧!她说,我到娘家去,一会儿就回来。他说,要不要我送你,要不要我接你?她说,两不要。他说,好的!他脸上有着她捉摸不定的笑容。她心里叹了一口气,哎,男人哪男人!
范小玲在家里等着范小娟。这一对姐妹,有时候就好拧。但骨子里还是亲的,毕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范小娟对范小玲说,开门见山了妹子?
那当然好了,我就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范小玲调皮地眨眨眼说。
那好。你和马小明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前些日子不是给你说过了吗?他说他有钱,我说我需要钱。
那你到底要了他多少钱?
说反了!不是我要了他多少钱?是他给了我多少钱!
就算这样。多少?
一个整数,十万(别对爸妈说)。
啊!他哪儿来那么多钱?你怎么能要,不,接他那么多钱?
问多了吧?这就叫闲(咸)吃萝卜淡操心。
好,我是不想问,可你是我妹!你们是交换,拿你的什么交换的。不说我也知道。你总说你不吃亏,可我觉得你还是吃亏了。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我觉得不值。他这个人不是那种专情的人。你可能会说我没说他是这种人啊,只要他有钱就行。你这是什么逻辑?我来和你说的目的只有一条,那就是让你和他完结,立马完结。你已经不缺钱了,真要没钱,爸爸,妈妈,我,哪个不能给你?
真是我姐,关心我呢。我知道,我正想和他拜拜呢!不过要再过几天。
为什么?
他已经又答应给我一大笔钱了,比你想像的要多得多。他是做大生意的,做什么生意你就别问了,我都不问。虽说我并不缺钱,但即使是最亲的人给的钱也不如自己有钱花得快活!对不对啊我的姐亲姐亲爱的姐?
范小娟听了,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妹子的嘴比以前甜了好多,她尽管不听她说的,却也没说太霸气的话,这要在以前,还不得连讽刺带挖苦地霉她一顿?
回到家里,范小娟见郑小彪没影儿,不知又到哪儿风流去了。自昨天她从郑小彪嘴里知道他真和邢丽娜有了那事儿,心里总觉得憋气,虽然他说是女人强j*了他。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邢丽娜这个女人为了他的钱或为了别的说不清的原因强j*了他,她也是免不了郁闷的。因为才结婚很短的时间,她深爱的男人竟然和别的女人滚到一起了!女人不都是这样吗?谁不想让自己的男人只和自己好?爱情要不是有唯一性排他性,社会不就乱套了?
俗话说,崎岖的山路好堵车,破罐子容易再碰破。郑小彪算不算置于崎岖山道旁的一个破罐子?范小娟不敢说是也不想说是。但当晚发生的事让她大皱眉头,郑小彪这个破罐子又破了一次!
就在范小娟在家里等郑小彪等得很晚心都焦灼时,一个陌生的电话打给了她。电话里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郑小彪涉嫌赌博,被拘押在派出所,请家属……范小娟晕了。她没有想到原来从不摸牌的郑小彪会去赌博还被抓了?她这个男人让她这么不省心!让她更晕的是,与郑小彪一起赌博的人里有邢丽娜!四个人在高档宾馆里被堵住时,赌资竟有八十万!后来证实,郑小彪的口袋里装了十八万!邢丽娜有二十五万!另外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各有近二十万!
郑小彪和范小娟一起回到了家。一关上门,郑小彪就把范小娟按坐到沙发上,他从椅子上拿了个垫子放到沙发跟前,跪了下来。他微低着头对她说,最最亲爱的老婆,我这膝下没有黄金了,只有个垫子,我该跪!你想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我绝对没有二话!她看着他,没有话说。她的脸色在听说他被拘到派出所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了血色。她觉得她受到了愚弄,她感到面前跪着的这个男人让她伤情。她突然没有了眼泪。原来她在他面前流了多少泪她已经记不清了。每一次流泪都是对他这个男人的眷念与挚情,每一滴泪水都能折射出她对他的情爱和依恋。在此之前,她是不能让她跪在她面前的,因为他是她的丈夫,她的男人,是家里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现在呢?她为她的无动于衷惊慌失措!她不爱他了吗?她不想把他当成心里最喜欢的那个男人了吗?难道他接二连三地犯错误甚至犯罪她就不爱他了吗?当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不是就默默地许愿要永远永远地爱他吗?他在死亡边缘游移时她哭得都快昏过去了,那是何等地深情?现在的他,是不那么可爱甚至可恨了,但她真的不爱他了吗?爱是什么?在她的灵魂深处,她觉得真正的爱就应该是付出而不是索取。爱是在苦难中追求幸福而不是在幸福中坐享幸福。爱更不是只能守着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就像面前的郑小彪,他不是自己的爱人吗?他不是她曾经热恋过的男人吗?因为他成了破罐子又摔成了破罐子就不爱他了吗?她用右手掐了掐自己的左手,又用左手掐了掐自己的右手,疼痛的感觉和疼爱的感觉一起涌进了她的心里。她赶紧弯起身拉起了他。她这时才知道,面对跪着的她的这个冤家,流泪是爱的表现形式,不流泪甚至恨之入骨也是爱的表现形式。
他拥抱住了她。她没有拒绝他的拥抱。许久许久,她推开他坐到了沙发上。她让他也坐下来,柔情似水地问他,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为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看着她的眼,理直气壮地说,为了爱!为了你!为了爱你!她楞了说,真的?他说,真的!你知道的,我以前的生活是窘迫的,妈妈是因为钱而丧命的。自从你对我好又在我身上花了那么多的钱以后,我就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挣很多很多钱,不能说想用钱回报你,但有了钱就有了回报的基础。我写了拿不上台面的文章,瞒着你写了好长时间了,有了一大笔钱了。你总是让我收手,我算是收了。她说,你怎么又去赌博呢?竟然还用那么大的赌资?他说,本来我是不会走这条道的,可我见有的人一夜之间赢数十万甚至数百万……她打断他的话瞪大了眼吼道,可你没见有的人一夜之间输得血本无归倾家荡产卖儿鬻女妻离子散吗?他说,知道。可我研究这里面的规律也不是一时两时了,再说了,我和人联手……她简直气得要跳起来说,是和那个女人吧,邢丽娜?他说,不是,我和那男人是一伙的。我们想联手把她们俩的钱赢光,然后……洗心革面,再也不干了!
范小娟站了起来,她也拉他起来。她微仰着头,一直在看他的眼睛。看了约有三分钟,伸出手抡圆了要照他的脸上打。他说,快点儿打,我等着!我最知道打是亲骂是爱的道理。她的手举起来对着他的脸打去,快沾到他的脸上时又陡然停了下来。她说,我要是打了你,我不就成泼妇了吗?我还是希望自己温婉些,柔媚些。他紧紧地抱着她说,我是个混蛋!我对不起你!我一定改!以后就是穷死我也不想法去挣钱了,我只干好工作,只和你温存,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她的泪水溢出了眼眶,流湿了白皙的俊美的脸……
第二天上班时,办公室里的徐灵敏,老杨,马小明和徐小惠,都拿眼光扫视着郑小彪和范小娟。原以为他们不一定会知道郑小彪的事,范小娟想,派出所的警察不是仅通知她去的吗?因为赌博才刚刚开始还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就被人举报了,所以在处罚教育后也就放了。她想,怪不得俗语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坏事就是坏事,坏事永远比好事传得快!要不然大家的眼神都是那么意味深长地看着郑小彪和她范小娟呢?后来,马小明忍不住了说,小彪,什么时候也给小弟我指点指点?大家都笑了。郑小彪说,不指点了,我已经向我老婆作了最深刻的检讨了。再说了,浪子回头什么不换嘛!从不大说话的老杨笑眯眯地接着说,不是砖不换吧?大家都笑了!徐灵敏说,老杨也会幽一默了啊!徐小惠说,郑小彪要是请我们吃一顿大餐,我们才不管什么回头什么不换呢!大家都笑了!!郑小彪说,我是想请,可你们谁借我点儿钱啊?我这口袋里只有三十三块三毛了,别说大餐,中餐也不够!小餐吧自己!范小娟说,你郑小彪什么时候真什么什么了,我替你请大家吃大餐就是了!别说吃一次大餐,连吃三次也没有问题!大家都笑了……
谁知,范小娟一语成鸩。下了班,郑小彪笑着对范小娟说,你先走,我一会儿就回。
没过半个小时,范小娟接到了郑小彪的电话。电话里的声音是微弱的,垂死的,求救的!范小娟吓了个半死,赶紧打车过去。原来,郑小彪是到人流如织的闹市上寻歹徒去了!他想做个好事让大家看看我郑小彪是真金不换还是假金不换?做什么好事呢?眼睛一眨巴就想出点子来了:抓坏蛋!他知道,大家也都知道,人堆里,好人涌动如潮,歹人伺机而行。只不过除了警察,一般人谁也不会专门去瞅去捉那些歹人的。但郑小彪就想到的最快速最见效的法儿就是捉歹人!他婚前已经偶然干过一次了,却差点儿把命丢了。这次他既要捉住歹人也要保全自己。他走进人流还没有多久,就瞅着了一个不安分的小子。他总是往人多的地方挤,总是往穿戴时尚长相漂亮背着名贵小包的女人身边挤。他很快就捉住了他。也防着了他的反手一刀!就在他和另一个正义感极强的男人共同使劲扭着歹徒的时候,歹徒的同伙从郑小彪的后边,左边,右边三个方向,同时伸出了尖尖的亮亮的刀子,恶狠狠地向他去……
-全文完-
▷ 进入怅惘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