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左手倒影,右手年华
晴空万里。
飞机的尾气在空中蜿蜒成思念,云朵一点一点地聚拢来,又匆匆散去,记忆涌现的是那年的江南四季。
梦里面是一幅一幅明亮的青绿,古老灰色的房子,静止的蓝天,树木和荒草留下空隙的小道,两个小孩携手同行,风中荡漾着快乐的旋律……
天亮了,梦醒了,一切都痛了。寂寞狠狠地一遍一遍地在心里撕裂,一片一片像雪花般冰泠,展开左手倒映的是曾经的倒影,右手侧边,年华似水,自由沉默地流过。
<二>回到过去
我回来了,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以为不用再回到这个掩埋我太多悲欢的土地,可是这里有你——红叶,是我扔不下种种疼痛的牵绊。
站在古老灰色的房子前的小山坡上,周围的林子像蓝墨的海水涌过来,我就像海底的鱼,深深地静静地沉默,在阳光下,一个人体会彻骨的疼。
隐约的,好像听到红叶热切又欢喜的声音:“小言,我听说美国好大好美喔!我们长大后一起去好不好?”
那时候,我和红叶最喜欢爬到山顶深密的林子里,坐在高高的树丫上,脚可以再空中自由的荡来荡去。听风拂过树叶的细碎生,鸟儿们胡乱的叽喳。我们是如此的简单地快乐着。有一天,红叶认真地看着远处的山顶,侧脸对我说:“小言,我听说美国好大好美喔!我们长大后一起去好不好?”我轻轻地点头伸出小拇指,俩个小拇指紧紧地勾住许下纯真的诺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家乡有一座矿山,那里斑驳的外表下却掩埋着不知多少的鲜血和热泪。爸爸和红叶的爸爸都在那座矿山里工作。每天爸爸归来,我都傻傻地以为爸爸和我一样在哪玩弄得全身黑乎乎的。后来,才知道那是爸爸整日辛苦劳作的狼狈落寞的样子,小小的心里开始投下一点阴暗的影子。不再期待糖果和饼干,爸爸告诉我:“孩子,要好好珍惜好现在的生活,好好学习,千万不要学爸爸干这苦差事”。我重重的点了头。抬起头看爸爸,爸爸就像我依赖的肩膀,像山一样伟岸,原来我是那么需要他,爱他。
“红叶,借你的数学作业给我抄一下”。我溜到红叶的课桌旁说。红叶微微皱眉:“小言,这样不行。我……”。没听完,我已经生气地转身走了。放学了,我撇下红叶,一个人回家,才发现回家的路好长好长。时间消逝了几天,我倒着手指数着我们到底有几天没说话,没有牵手,没有一起回家。骄傲固执的我,永远都放不下那一点点可贵的自尊,期待他人的救赎。也许,是我太相信,太坚定:沉默是金。
一天放学路上,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围住了我,他们叫我拿钱来。我说我没有。可是他们不开始抢我的书包,我吓得哭起来,有一个甚至打了我一个耳光逼问有没有钱,我无助地啜泣。“住手”一个瘦小的身影飘然而至。“欺负女孩子,算什么男子汉?有本事跟我打”。还有一个激愤的男声。我蹲坐在地上,紧紧地抱住自己。红叶突然跑过来,抬起她的手臂挡住了我头上小混混划过来的刀子。“咝”,我听到血喷薄而出的声音,我的心也好像疼了一下。“红叶”我哭着抱紧她的右臂,我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她害怕。我知道,我都知道。因为我们是并生蒂,双生花。温热的血液流进指甲,似有一种疼痛穿过,久久萦绕。眼泪似乎擦不干,你却苍白着脸说:“爱哭鬼,我受伤你哭干嘛啊!不准哭哦,小言你要坚强也要为我。”你轻拍着我的手,我停止了哭泣。静得听不到厮打声,男生淋漓地跑过来。男孩脱下外套轻巧地而绕红叶的手臂打个结,两手撑在膝盖上,弓起背部,我合作地把红叶扶到他的背上。快,快一点。我的心在呐喊正如男孩喘气而出的气体一样急促。
医院。雪白的墙壁,灰黑色的水磨地板砖,我和男孩都坐在充满苏打水的急诊室里。
红叶躺在床上,右手缠满看绷带,苍白刺眼,我走进病房,瞬间,风散发出自责的气氛。红叶招手叫我过去,对我说:“小言,我们拥抱吧!”我说:“好!”然后迎上去张开手臂圈住她瘦弱的身子。我感觉她在我怀里软软的,很温暖。“你原谅了我吗?还生我的气吗?对不起,我真的只是正确的帮你”。其实,我早就原谅了你,只是不愿意不轻易地低头。“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要好好的”。“拥抱的感觉真好!”循声望去,那男孩已站在旁边。红叶指着我说:“这是郦言”。男孩微微笑:“我知道,你早跟我提过了。你好,我叫向佐,转校生。”我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简单地“嗨”了声。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先的child现在真的变成children了。我们总是快乐地一起学习,上学,回家。再忙的日子,我们三个总是会抽出时间去昔日的小山坡上玩。每次,我和红叶都会站在山岗放声大喊:“美国,等着,我来了”。声音在林子里像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向佐则是微笑着看着我们,偶尔放下几句豪言壮语:“年少轻狂,似梦如花”。
红叶拽住我手心,红着脸小声地在我耳边说:“小言,我发现我喜欢上向佐了”。展开手心,全是汗。到底是红叶的,还是我的?不得而知。红叶,我当然知道你喜欢向佐。从你看他的眼神,细小的动作可知。一听到他的名字,你的眼会放光,也只有你会亲切地叫他“佐佐”。我静心地听你讲述向佐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所有关于他的好。只有鼓励你,把握好自己,放开一切,尽力去爱吧!始料未及,小心地将欲浮出的心事一点儿一点儿掩藏,不留下半点痕迹。
那一天的阳光同样是那么明媚,天空是那么的湛蓝,白云石那么的潇洒,唯一不同的是,风中夹杂着令人窒息的气息。矿山传来一声訇响,响彻整个山区。矿山出事了!
而那个时候,在小山坡上鼓起勇气向向佐告白了。向佐摆摆手说:“对不起,我喜欢的人是郦言……”红叶捧着脸伤心地跑了。听到巨响,便往矿山跑去。
当我们赶到矿山的时候,已成一片废墟。亲属们发出绝望的嘶喊。妈妈哭喊着在在一个坑道口一个坑道口喊着爸爸的名字,我能感觉到妈妈现在是痛彻心扉。终于,妈妈累得倒下了。
第二天,救援队把困在矿山里存活的人全都就出来了。当爸爸黝黑的身子走过来时,妈妈跑上去抱住了爸爸,这也许就叫爱情吧!忠贞不渝,生死相许。红叶的妈妈悲恸不已,疯狂地砸着杂物,跪在泥土里,似要留住红叶爸爸的魂魄,却无力回天。红叶靠着旁边的树,偷偷地流眼泪。
向佐找到我时,握着我的肩膀说:“小言,我一直喜欢的人是你。”“啪!”我扇了了他一个耳光,镇静地说:“放开我。不喜欢她,请你不要招惹她。不要让你的感情泛滥成灾。你,我都没有资格谈爱。因为现在的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是爱,如何去关心,去爱一个人。请不要拿青春作赌注来做一场毫无意义的葬礼。”转身,泪却先留了。我知道,当向佐对红叶说喜欢的人是我时,那种痛似右手上结成的痂又溃烂成伤口,撕心裂肺。父亲的死又似一层严霜,冰寒刺骨。
经过这次劫难,爸爸坚决搬家,不再做矿工。
很快,红叶从悲痛中回复过来。一个晚上,我们坐在林子的树上,红叶先开口:“小言,我可能要辍学了。”我惊得呆呆地看着她:“红叶,难道你就被这些事物所打败了吗?忘掉那些悲伤地事情,那些人吧!我也会忘了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她摇了摇头。“难道你就要放弃我们的梦想?”“不,我没忘”红叶用左手在左胸前画了个圈,“它一直在这里。”“而且妈妈病倒了,弟妹还小又要读书,他们都需要照顾啊,我只好去做矿工”。默默无语,黑夜似乎也同意了。那个夏天,我远离了这块土地,对夏天好像也不再留恋。
似风而来的向佐又随风悄然离去。空气中不留下一点他的气息。
那年我们初三,似梦如花的青春里没有一点轻舞飞扬。我们可不可以不勇敢,任年华浮生若梦?
<三>淡了白颜
“叮铃……”电话响了。妈妈告诉我矿山出事了,红叶十七岁的雨季还未来临时便被死神带进了坟墓。当她被抬出来时,双手是张开的,脸上挂着微笑。也许在另外一个国度,她已展翅飞翔,飞向更辽阔的世界,飞向梦想之地——美国。
青春无限,阳光灿烂一个一个天真的脸庞,同时又灼热这。时光像落潮的海水,隐匿来时的路。传说,每一个受难的人都是上帝安排降落人间的精灵,当那个他们饱受生活的辛酸和苦痛,上帝就会召回他们,给他们永恒的快乐。在起初的那些无助地日子里,一首歌,一句话,一张照片都会是红叶掩面而泣。可知她在那个古老而神秘的天堂里一定会笑靥如花。但始终藏不住的是一种淡了的白颜。
<四>花祭
那个夏天阳光很小,天也不很热。
我哭了一夜,我知道,红叶离我原来越远了。
抱着书坐在树枝上,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什么也没想,只是觉得很温暖。好似一个人陪着不感到孤单。翻开书,捡起那几片紫色的丁香花,夹在书中失去了原先的色彩。红叶,你跟我说过,紫色是怀念的颜色。
人潮涌动,考生们急切地查看红榜,搜寻自己的名字。高考放榜了,我顺利地考去了北方的一所大学。
而那一天正事红叶出殡的日子。
栀子花孤独地怒放,举行一场华丽的葬礼。站在红叶的坟前,四周似乎盘旋着比自己更孤独和无助地灵魂。树叶哗啦啦地奏响,倾听者飘零的忧伤,红叶你闪着温情的眼睛,说:“小言,听说美国好大好美喔!我们长大后一起去好不好?”我眯起眼,一朵厚重的云从我身边滑过,只停留一瞬间。
微蓝的空中谁在低吟:我的左右旁边就是你的右手,我一直陪在你的左右。往事如昨,爱已成歌。
<五>梦想无关风和月
总以为不会忘记的事却在冥冥之中忘了。
梦想的最初的射线也有了止境,沿原路折回。
思念没有时差,一分一秒滴答滴答。
秋千已经来了,用寂寞缩短了夏季。风乘势卷起一片片冷的叶子向我砸来,浸吸了我的泪。
我的头发发质很差,一根一根却固执地生长。因为我也在成长。
甩甩头,想雪花落下的时候,我的迷茫应该早已融在雪花中,随后升华不见。我祈祷着。
这一切都已成风,记忆的纠缠加不了工。
地球公转了一圈一圈,我却一直在原地,梦想无关风和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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