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微薄的收入和不稳定的工作,使我的生活像一盘散沙。有一天,我又失业了,厚着脸皮向女友伸手要钱,却得到了她拨过来的一盘冷水。她说,没见过我这般窝囊的男人,我只会耽误的她的青春。接着,她卷起所有的衣服,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都市热闹的人群里。
失业又失恋,使我变得萎靡不振,空虚不堪。
在我的出租房的边,有很多闲杂的人员,他们常常聚在一起赌博。看见赢家轻而易举地获得大把的钞票,我心里就痒痒的。我“小试”过几次,觉得自己手气并不比别人差,便认可了这种轻松快捷的来钱方式。然而,最终却是我输掉了借回家过年的钱。
两天找不到饭吃后,我觉得没有必要再把自己当人看了,我选择那个收废品的老汉作为我的下一顿饭的依靠。
他来这儿大概有一个多月了,每天都骑着一辆|锈迹斑斑的“永久”牌28寸自行车游走于大街小巷,铁皮做的拨浪鼓总是伴随着松散的自行车部件当啷啷地响着。
我来到了他的出租屋,我冷冷地问道“老头,能否拿些钱来买烟。”
“钱!是吗,哦,没有。”他说得很干脆。
“废话少说,拿来。”我的手迅速伸进他的裤腰,狠狠地夺过他鼓鼓的腰包,然后推了他一把就没命地奔跑起来……
我打开了腰包。大大小小的票子加在一起共有1100块。而最令我感到奇怪的是,腰包内还有一个巴掌般大的布包,剥开里三层外三层的红布,我失望地见到了几张黑白照片。那是自卫还击某某部队誓师前的留影,黑白底色的照片却依然保存得光鲜如新。我看了看照片,心中很是疑惑:这跟那老头到底有何联系呢?
正要把这些没用的东西扔掉,反正是只要钱的。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那空空如也的钱包竟然找不着了,那就将就一下吧。
几天后的清早,响亮的敲门声吵醒了还在梦中的我。
开门一看,我愕然了,站在房门口的,居然是那个收废品的老人!
我惊惶失措地推开他夺路而逃,却听见他急急地喊着:“年轻人,别跑呀,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呀。”
这是真的吗?会不会是我听错了?他明明就是这样说的呀,我满腹狐疑地停下了脚步,心想,这样一个老头,我本来就没有必要怕他的呀,管他使诈还是什么的,看他还能跟我唱那一出戏。
回头,却看见老人正拿着我的钱包朝我晃动着……
我慢慢地走上前接过老人手中的包,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我本来是想报警的,看了你钱包里的各种证件后,我决定还是过来找你了。料不到呀,你一个接受过大学教育的人,竟会有如此肮脏的行径。年轻人,未来的路还很长,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你去做,干嘛非得要走那条路呢?”
他目光犀利地盯着我,我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那包里的照片,你没有扔掉吧?”老人问我。
我找到他的腰包,连同相片一起递给他。“我会尽力找到事做还你钱的,对不起了。”我低声说。
他拿起照片郑重地对我说,知道吗,对我而言,这些照片钱还重要。它给我此生永不磨灭的回忆。
“当年,我们都是些18出头的毛头小子,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长叹一声说道,我们连是尖刀连,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在血肉横飞的战场,每当看着朝夕相处的战友变成尘土时,生与死,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唯一的念头是尽快的把敌人消灭。等到战争结束,整个连活下来的不到10个人。
老人把照片放在我的眼前,指了指照片上的一个人说道:他是江西人,战争过后,存活下来的,就我和他了。这些年来的梦里,我还常常听见震耳的炮声和冲锋时的呐喊声。
他揉了揉眼睛,告诉我,他靠着捡些破烂也能度日。他有一个未还的心愿:在他有生之年的清明节,他一定亲自前往边疆,看看在那儿的战友们。说完,老人声音变得嘶哑,眼角挂满了亮晶的泪花。
我一声不吭地埋下头,在他淌着眼泪的目光里,我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人。
一番沉默过后,老人拉着我的手,走进了一家粉店。
不一会儿,两大碗热气腾腾的桂林米粉端了上来,看着熟悉的米粉,我想起了我的兴安老家,想起了母亲:她一个寡妇,艰难地用山中的柴火换取我学费,想起……悔恨的泪水便肆无忌惮地掉进了热气腾腾的大碗里。
我不记得那碗米粉吃了多久,只清晰地记着,那天是1999年的腊月二十三,我向老人发誓,我不是孬种,我要混出个人样来。
一段时间过后,我拿钱到他的处所,却始终也找不到他的人影。
此后,我曾多次地找过他,但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日月如梭,转眼功夫,又一个十年便匆匆而过。那个老人依然杳无音讯。只是,我成了一个小公司的老总。
无数个早晨,我常常在一大碗香气四溢的米粉前发呆,恍惚间我见到了,那个老兵,那一碗盛满我悔恨之泪的桂林米粉,它正穿过风尘仆仆的岁月,热气腾腾地摆在我人生的拐弯处,散发着扑鼻而又悠远的清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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