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五一是短假，也没有想出远门的的打算。可看到上海世博会热闹非凡，我的心里就不又痒痒。当然了，上海我是去不了的。可待在故乡也有令人羡慕的圣地。在我的家乡关中腹地有一条山脉叫桥山山脉，东起我的家乡，西至西府凤翔。在离我们县城三十公里的乡镇有一个叫五龙山山的村庄，他就是这条山脉的起源。

大唐值得自豪的事情很多，要说的故事也是美不胜举。可是就是这条山脉却被大唐李家选做了自己生命作中的归宿。在山脉的东边有李世民和唐玄宗的墓地，西边有武则天和李治的合葬墓。多少次我去过这些地方，感受自然不同凡响。可趁着五一假期，我突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想系统的穿越一回这条被家乡人称之为大唐龙脉的桥山山系。

我把想法告诉妻子，开始妻子说什么都不愿意。说今年的天气很怪异，怕不安全。可是多少年来，妻子从来就没有拗过过我。在我的多种攻击之下，妻子总算答应了。不过妻子有个条件，不准我一个人前往，必须约上几位朋友前去。当时我答应了。可是我约朋友，不料能和我一起出外的几位朋友，不是已经出行，就是准备参加谁的婚礼。看来五一节还算是个吉祥的日子。

越到不到朋友，我只能独自一人出行了。临走的时候妻子给我准备好了吃喝的东西。再就是给我配备了两部手机和四块电池。她说我要有什么事情就给家里打电话。只要能出门，我是什么都答应妻子。前天我就出发了，第一站我去了乾县，为的是重温盛唐那段怪异的历史。

现在道路好多了，从家乡出发，一路高速，我用了最多也就三个小时的时间，就到了桥山山脉的最西边乾县，我把车子一直开到了乾陵的第二层。这几天老天爷不知道是特别开恩，还是上苍觉得这个世界也该有几天阳光明媚的日子。五一节当天，天气特别的好。阳光已经不是暖洋洋的，而是变得有些刻薄。

我准备好了上山用的东西，就开始一人往上爬。按说桥山在我们这里算不得什么高山。因为家乡的华山那是举世闻名。不过五一节这里的游人很多。也许是好多年没有闲情逸致去活动。所以顺着石阶往上爬了几分钟，我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爬上了一个平台，这里我知道有两道景致一直以来是人们津津乐道的。一个是武则天为自己树立的无字碑，还有一个就是郭沫若书写的李治武则天合葬墓的石碑。来到了这里，开始我感觉到一阵阵的凉风吹来。我首先来到无字碑前，还是昔日的样子，还是那么的令人不可思议。这里的游人很多，特别是留念的人很多。

我挤进去，看到巨大的无字碑上千年的风雨冲刷，已经留下了光阴无法磨灭的青苔。对于无字碑，我的印象里自己写过不少的文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来，在这里的感觉都不一样。武则天真的是了不起，作为中华传统文化的背叛者，她的一生留下的故事实在是令人感慨万千。

爬山的时候身上已经出了汗水。可是在无字碑前静默了十几分钟，我便开始感觉身上有点凉飕飕的味道。好在太阳高照，要不然就我的身体，说不准又要出什么状况。我刚要离开无字碑，突然我觉得身后有人在拍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是为漂亮的姑娘，她脖子上挂着一台很不错的照相机。

“先生，在这里留个纪念吧。速度很快，当你从山上下来就可以拿到照片了。”我真佩服姑娘的眼力。不过说心里话，这么多年，我喜欢留影，可就是从来没有在无字碑前留过纪念。因为我总是觉得，连武则天这样的女人都不知道该怎么书写自己，在这样的地方留念那不等于要把自我的渴望全都化成泡影。

“谢谢！我不在这里留念的。”我笑着对姑娘说。

“来乾陵怎么能不在无字碑前留个纪念呢。这里只有无字碑值得留恋了。先生还是照一张吧。”姑娘跟着我从人群里挤出来。看得出来，她今天是非要给我照一张相了。可能是刚来爬山的时候走的有点太猛了，这会儿还真的有点双腿发软。我就势坐在一块石头上，这时姑娘已经开始蹲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举起了相机。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相机的快门已经响了好几下。市场经济的社会，看来还真的是不得了。

既然姑娘照了，我就不能不付钞票了。大概姑娘觉得我这人好说话，所以拿上钞票却没有走：“先生看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我听你的口音好像是自己人。今天你来遇见我算是太幸运了。我告诉你一点关于无字碑最新的成果吧。你看怎么样？”姑娘说到这里，环绕了一下四周，样子很神秘。

“怎么，无字碑还有新的成果？你说说，我听听。看来今天还真的没有白来。”对于大唐的历史，我不能说懂得不多。关于武则天的故事，我也不能说知道的不丰富。不过常年在这里挣钱的小姑娘，既然说是最新的成果，那我想就一定会很有意思。

“专家说，当年这无字碑运过来的时候迟了，武则天其实自己没有看到。所以所写的碑文最后没有人圈阅，便就留下了今天这一幕。不像人们过去说的那样，是武则天有意为之，是为了让自己的千秋功过留给后人评说。”

“结果其实是一样的。”我一听姑娘这么说，我就知道姑娘觉得一次收我三十块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说的这个研究成果到死让我觉得当今的社会也真是到了一种无聊的登峰造极的程度。有时候我也为我们的专家叫屈。他们其实也是现代人，他们也要养家糊口，几千年的无字碑，总是这么矗立着，不弄出点动静来，专家也会觉得无颜见江东父老吧。

“你刚才说自己不在无字碑前留念，这是为什么呢？我发现大家来这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这里留念。因为人们觉得只有无字碑才能代表武则天。”姑娘说：“我上大学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大唐的历史。尽管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可是我觉得整天呆在这里，和游人们一起评说武则天，也算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我没有想到漂亮的姑娘会是一位大学生。没想到她也想在这里穿越盛唐留给中华的那些玄妙景象。刚才我还一直在后悔付给她那三十元钱。可现在我倒是觉得有点庆幸：“其实我觉得无字碑是武则天人生最大的不幸。所以我每次来都要在这里静默，不是凭吊，而是为了反思。”

“你说无字碑是武则天人生的不幸。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姑娘听我这么一说，好像还来了情绪：“真新鲜。大家都说无字碑彰显的是武则天的不同凡响，可从来还没有人说过是武则天的人生不幸呢。你快说，我想听了。”当今的小姑娘就是时代的尤物，说话总是能给人一种心灵的满足。

“我觉得这无字碑不是武则天走得早，没有来得及看，而是她在那个年代里实在是没有办法为自己写。”我说。

“她不是大周皇帝吗？她要怎么写谁能管得住呢。”小姑娘看来还真的是读过大唐的这段历史：“我想这不是理由。”

“其实看看中国几千年的历史，我们就会发现，女人在中国历史的长河里扮演的角色有时候就是悲剧的代名词。你说既然她已经把大唐变成了大周，可为什么到临终前又改回了大唐。既然自己是大周的皇帝，可为什么死后要葬进李家的皇家陵园呢？其实你认真看看郭沫若题写的墓碑就知道，武则天的最后就是中国文化的一种悲哀。”

“你是说武则天没有办法去书写自己。难道她不是中国历史上的伟人，了不起的女性？”姑娘大概是被我这颠覆性的说法弄得有些很失落，开始有些心里不平衡了。

“这就是武则天的悲剧，也是中国最大的悲剧。”我说：“武则天在中国历史上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皇帝，更何况她是中国迄今为止第一位女皇。怎么能不伟大呢？可是问题是她不知道这些，因为她生活在中国固有的文化氛围中，觉得一个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庸。这无字碑其实就是一种无形的控诉。”

“你说的是真的？”姑娘被我的一段话说得彻底没有了心理防线：“照你这么说，无字碑前留念是在弘扬一种悲哀！有道理！”姑娘不等我回答，又接着说：“看来你是对的。这是你的钱，我不能收。”

“怎么不能收？既然劳动了，既然付出了，就应该收。这是现今社会的一条法则。”我这时觉得小姑娘怪有意思的。

“坚决不能收。”小姑娘努起嘴：“武则天那么伟大，最后都不知道该给自己写点什么。可我们这些子孙后代还兴高采烈的在这里留念炫耀。这不是无聊是什么呢。”

“钱你得收下。当然了，你的话我也记住了。这也算是一种等价交换，也算符合市场经济规律吧。”我说完和小姑娘握手，又开始往山上爬去……

等我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落了。我最后在乾县县城找了一家宾馆住下。晚上妻子打电话进行侦查，我如实汇报了白天的所见所闻。不愧是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夫妻，她从我的语气里把什么都感觉出来了。我说第二天去看看李世民的墓地。因为都是在这一条山脉上，自然是越走离我的家乡就越近。

那一夜我睡得很死，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白天把心里的话都说给了小姑娘，竟然没有做梦。第二天早晨我开始向唐太宗李世民的陵寝进发。早听说李世民的陵寝在礼泉县。所以从乾县去礼泉路不很远。可是到了才知道，可怜的李世民现在只能在黄土地里去做传说了。李世民的民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名言早就成为中国历史政治的一个座右铭。然而遗憾的是现在留给我们的只有传说和记忆了。

李世民墓没有乾陵那么的雄伟令人遐想。荒凉的大地上多少能给今人留下一点沧桑。说实话，一开始我对李世民没有多少好感，因为玄武门兵变，他亲手是死了自己的兄弟。可事后我发现，李世民大概就是因为心灵中有了这个一生也解不开的死结，所以在治国的时候特别的专著迎新，自然成绩也不小。

然而历史就是这般无情，伟大的帝王未必就会留下我们想看到的伟大的遗迹。在礼泉逗留了不到两个小时，我觉得历史在这里多少留下了点遗憾。最后我驱车在蒲城找到了唐玄宗李隆基的陵墓。一千多年的风雨沧桑，所有的一切都几乎已经成为历史了。唯独那座被叫做桥陵的大山还是那么的富有冥冥之气。

就是在这里，我听到有人说在不远的地方还有高力士的陵墓。本来按我的计划，这次高力士不在我凭吊之列。可是还没有离开李隆基长眠的土地，我怎么能没有冲动去看看高力士呢。在好心人的指引下，我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看到了一个墓冢，有一块石碑上边刻着高力士。其实我知道，这是后来好心人留下来的东西。作为一代宦官，他不可能被埋在桥山山系中。不过有趣的是，葬他的地方离桥山山系的源头五龙山不远。难道说这也是一种宿命？难道说中国的历史总是要从兴旺走向衰败？

说心里话，不可能留下后代的高力士能有这样的墓冢，我想也算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毕竟他陪伴李隆基走过了大唐兴衰的历史。我知道，历史不可能是轮回。我也知道，高力士也不可能诠释大唐的真意。只是面对一座孤零零的墓冢，我此刻的心情仿佛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叼去了，留下的只是空空旷旷的感觉……

电话铃声响了，我一接是妻子打来的。她问我现在走到哪里了。我说在高力士的陵寝里。妻子一听就火了，说那里不能去，干吗非得去一个宦官的陵寝看看呢。那多霉气。我听了妻子的埋怨笑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笑得那么开心。

“怎么，你神经了？”妻子还在电话那头埋怨个没完没了。

“你说对了。在中国伟大的是帝王。高力士算什么。可是现在是高力士留住了，唐玄宗的墓穴却找不到了。我们有可能是李世民的后代，但绝不会是高力士的后人。不过你说，他的陵寝是谁在培土呢？”我说是给妻子听，其实更多的是说给自己听……

两天时间，我就这样穿越了一回大唐龙脉，其实我知道大唐的精髓不在这里。只是我不知道它现在还能在哪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