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废墟上崛起/脊梁上承载着千年的历史和叹息/我的血肉从时间里游离/我想要用白骨铭刻未来的痕迹……
——题记
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在河南安阳小屯村发现刻有象形符号的龟甲和兽骨,人们称之为“甲骨文”。
我明白,我能触摸到发现者的心绪。我尤记得那一刻,当看到司母戊大方鼎时的沉默。商代晚期的他,可是世界上迄今发现的最大的青铜器。与之辉映,来自湖南宁乡的四羊方尊则呈现出了另一种玲珑和精致的美。一北一南。一个是北方粗犷的汉子,咆哮的黄河;一个是南国羞涩的女子,娴静的湘水。
水,洹水,流经殷商古城吗?或许已经染湿了黄土地里的那片甲骨。商代的历史或许就定型在这些龟骨和兽骨上。千年的甲骨文,穿越时空。告诉我们:公元前16世纪,成汤在鸣条(今河南封丘)大败夏桀,夏亡;成汤建商,定都毫,后又迁都殷(今河南安阳小屯村),至此稳定下来。我依据残留的刻在龟甲和兽骨上的文字极力想象着商纣王的残暴。我可以用最卑劣的语言描述那段荒淫无道的岁月。但我知道,我更应该用笔,用心,去记录受害民众的苦痛,虽然我知道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仅用几行文字来治愈他们的伤。可,不平静的我依旧可以看到他们比牛羊更恶劣的生活:烙印在额,锁链在颈,斧钺在前,鞭笞在后,白昼成群地驱进作坊,驱上田野,从来无偿劳动,黑夜则成群地被囚进污秽的土牢。不平静的不仅是我吧!
中学时,我迷恋《封神榜》。神勇的周武王,秒算的姜子牙……无数正义的化身几乎把我也吞了进去。我羡慕他们战场上的英姿。他们可是溅着血的英雄啊!我对纣王狼狈逃跑,鹿台自焚的那场戏记忆犹新,太痛快了。我仍在为当时没有扮演周武王而后悔。
然,后来,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把我折腾了几个晚上。要知道我当初极力赞颂的牧野之战,《书、武成》却在用“血流漂杵”形容着。我不能入睡。我又想起了《封神榜》。我想起了战场上拼死挣扎的普通士兵以及他们淌着的血。他们也是百姓。我曾经认为他们的举动完全出于对妻子、儿女和国家的热爱。我曾经对他们参与的战争是完全肯定的。而,现在,我知道,我过于绝对了。我不得不开始质疑他们的行为和他们参与的战争的动机和意义。我可以反问一句吗?“你们参与战争的意义在哪里,我的战争中的百姓?”我现在告诉你们:你们的参与战争最大的意义却是,当然也是,满足统治者的权欲罢了。我知道你们的无奈。在你们面前有一道选择:要么死,或割足,或砍头,或焚烧,或沉河,或被剁成肉酱,或取其血以祭;要么活,简单的活。你们是人,人都有求生的本能。但我不理解从来就有的战争。
牧野之战中的士兵(当然也是所有战争中的士兵)扮演的角色是工具,统治者争夺土地、财富、权力等的工具。工具是没有思想的,更没有分享胜利的权利。我不甘于相信我所思考的战争。但我想每一个曾参与过战争或正在参与战争或想参与战争的人都应该认真地思考一下自己在战争中扮演的角色。
工具的结局呢?古战场上的遗骸可以告诉我们,墓穴中的无头骨骼可以告诉我们。在商代,以人作为殉葬品是司空见惯的。殉葬在统治者眼里可以保证战争的胜利。他们认为只有用鲜活之躯祭奠先祖的灵魂,才会得到先祖的神佑。统治者并没有把战争的胜利的原因归结为抗战的战士,而是自己或是自己的先祖。于是统治者更加肆无忌惮地利用他们自己手中的工具,即百姓,即士兵,来满足自己的无穷尽的欲望,又把自己的这些欲望刻进了甲骨,试图得到永生。
-全文完-
▷ 进入小王子嘟嘟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