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容易引起人们感怀的,大抵就是春秋两季。文人们感怀于春天的勃勃生机,秋天的落寞与萧瑟;农人们则总在春天播种的时候盼望着金色之秋的丰盈与收获。这当中自然有其以致其然的道理。春天来了,万象更新,人与动物都受到春的鼓舞,欣欣然地欢快蓬勃起来,感慨 “又是一年春草绿,依然十里杏花红”的自然规律带来的美丽美好,欣赏“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美不胜收的自然画卷,这些都是令人悸动激动不易被人忘却忘情的。于此时节,漫步山野,沉醉于清新崭新的柔美方馨的韵味中,谁不会怦然心动呢?
可是,今年自春天的脚步一走近,就天无三日晴的,弄的人也心里惴惴的。等待着花红柳绿,看到的却是一场雪接着一场雪,一场雨下过又有一场雨来临。一眼望不到边望不尽,春雨如烟似雾遮住我的眼,等不到雨停风静天朗朗,苍茫的大地一片迷蒙。还记得往年的风景,草色青青绿柳扶疏。可是今年的老天就是不肯放晴,仿佛又一次天倾东南地陷西北,挡不住天外的凄风苦雨。我在苦苦等待雨过天晴,等待补天的女娲炼成五彩石,相信春天终于会有晴天来临,让我们拥有与从前一样的美丽心情。
如果雨下个不停,我也尽量使自己做到:高朗其怀,旷达其意,超凡脱俗,别具天眼,揽景会心,得自然之真趣。
自从有“中国”这个称谓以来,我的家乡就不在这个范围之内,难道今年的春天把这里开除了?中学的时候听刘兰芳讲《岳飞传》,知道这里就属于“三川六国,九沟一十八寨,一百单八帮,七十二牛路”的范畴,但是丝毫未影响对岳飞的钦敬与仰慕,倒觉得自己就是中原人一样,对完颜阿骨打和金兀术充满了愤恨。及至到了今天,在国学课上中华名将课目上才对学生们讲诉这两个人同样也是中华民族的骄傲,乌拉街的百花点将台那是又一个“谁说女子不如男”的美丽而有力的例证。
关于春天的诗句几乎都是描写江南与中原的,只有边塞诗里会提到塞外,但是也多是指北京一代以及更往西往北的地方,难怪一个学生在课堂上对我发问:老师,怎么都是什么山东山西,河南河北,广东广西,湖南湖北的,咋就没有咱们这疙瘩呢?我的心里真不平衡。过去“胡天八月即飞雪”,而今“吉林三月雪尚飞”;过去“春雨贵如油”,而今春雨跟秋雨一样连绵不绝。我不是出尘的名士,自然也没有独具心眼的欣赏,我一面自觉不自觉地盼望这雨能够停下来,另一方面尽量领略这绵绵春雨中的奥秘与韵味。
如果雨下个不停,我将也要心急的,毕竟我的乡邻们的田地还都没有整好,地没整好自然不能播种,地种不上那不是要农民的命吗?那么岂不是辜负了整个冬天的盼望与秋天的等待?
今天的雨不大,也无风吹也无晴,天就那么不紧不慢地灰暗着,没有一丝散去或更进一层的意思。好些天没有走进山林了,也好些天没有像今天这样安静地坐在电脑前了,儿子还没有醒来,昨晚我俩都是凌晨一点才关掉电脑睡下的,年轻人就是睡眠好,真的让人羡慕。可是,年轻人让人羡慕的地方何止单是睡眠呢?睡眠中的儿子,便不是我的拖累与羁绊,于是我想出去走走。
心动不如行动,于是关掉电脑穿戴好推开了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园子里的野菜绿的闪着亮光,仿佛比昨天长大了许多,一片新绿着,在雨里伸展着嫩嫩的腰身呢,看着比夏日的蔷薇还令人感动,秋天的菊花还令人敬佩!看到眼前的景色,遥想此刻的山林里一定也是生机盎然了,不去走走看看岂不辜负了的自然的赏赐?可是,脚还没迈出门槛,想起儿子的嘱咐:不要被雨淋了,也许雨里含着酸呀碱的,要保养要养生。自己怎么样无所谓,可是不该辜负了儿子的一片孝心,更不该弗了儿子的美意,于是转身拿起雨伞,我该为自己在这潇潇春雨里撑起这把天堂伞的。
走进山林的时候,小雨还处于霏霏的状态,比照出门时没有一丝改变。虽然雨滴不曾洒落在我的脸上,但是我相信落在脸上也不会是凉凉的,温热的心感到的一定不会是冰凉,就算自欺欺人也总比心比天冷好过好多。
山路多少有点泥泞,但是走在草皮子上的感觉就跟走在地毯上差不多,路旁高大的树木和所有一切高高低低的灌木一样,都笼在似烟非烟似雾非雾之中,在这旧历的三月间尽显着朦胧之美。山路上已经是草色青青,杨树的干透着绿莹莹剔透,柳树的枝条柔柔的芽孢微隆,相信只要天一放晴就会“万条垂下绿丝绦”,榆树和椴树虽还看不出什么成色,但是我知道那是他们还深沉着,等待更猛烈的春风吹拂,而柞树和槭树正在用昨日的辉煌为此刻的潇潇春雨鼓掌。树木尚且如此,我,作为灵长类的一份子,还有理由抱怨什么吗?
脚下不时有扑叽扑叽的声响发出,那是春雨跟春草跟大地跟我的脚步的交响乐。大约半个时辰,我就站到一处山巅了。如果不是因为下雨相信这里一定不是只我一人,因为向南面眺望,目力所及都是广阔的田野。
这里不曾有什么名胜,有的只是自然、清净,而来在这里的我此刻真的是“无为”。天行健,当自强不息;地势坤,厚德载物。仁为上,富亦求,自可驾高车;义当先,贫且乐,何惧居陋巷。孔孟之道,诸子百家,都是我所钟爱的,相信这个人类世界最终将是中国文化的演练场。
雨还在下,不过已经看不见雨丝,我想收起伞,可是想到儿子的嘱咐就停住了手。不是我怕什么,一个人的生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活在世上,要上对得起父母下对得起儿子,中间对得起自己与爱人,那才不枉活一世,孝悌妇道仁义礼智信一样不能少。
如果雨下个不停,那么今年的春天该是怎样的景色,秋后呢……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禁不住笑了,且笑出了声:杞人忧天,忧天的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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