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芳春
“哔—波，哔—波！……”
三根木头捆成“爪”字型立在鱼塘里，两根绳子从叉顶上垂下绑着一个大水瓢，水瓢的长把在人的手里摇曳着，塘里的水通过大水瓢就“哔波，哔波”流到干裂的田里……
月光下，一男子停了手中的活，坐在田埂上掏着烟袋，卷起喇叭状敲着火机点着烟，火机的火苗串得老高的时候才看清他的面孔，他，脸褐色褐色的，满腮胡子，身材魁梧，五短三粗。
“爸，宵夜餐来了，我来戽一下！”
“阿亮，不用你了，你回家吧！”
“田埂检查好了没有，不然像去年那样戽了一夜白白流入花姐的田？”
“检查好了，你放心回去睡吧！”
……
老男人五十有余，姓金名三，十年前妻子已病故，丢下他父子俩。他的儿子叫金亮，现在广东打工。前几天才从广东回来做“清明”的，他见老爸白天上清明晚上还要去戽水抗旱。今年特别旱，自从去年秋收后天再没有下一滴雨，村里的山塘水库都干涸了，在石坡垌的要说田有水的话就算是金三的鱼塘了。生产责任制时金三分得一块水田，田里有个沙眼泉，天如何大旱这块田永远是有水的。金三见这么好的沙眼泉，于是请来挖掘机挖成鱼塘养鱼。金三的另一块田则隔着本屯张花姐的田，虽隔条田埂，要戽水进那块田必经花姐的田边小沟流过去。
张花姐今年四十有余，三年前老公因车祸死了才成寡妇，她有一个女儿还读大学。她孤身一人，为了女儿不想再嫁。天旱时，花姐的那块近金三的这块田从不愁旱，只要金三戽水那块田就有水渗入她的田里。这条田埂刚分田那年，田埂还宽宽的，田埂上还走得人，这些年来不知不觉的变小了。原因是每年割田埂时两边都不用刀割草了，而是用大邦锄来挖的。因此，这几年田埂越来越小了。正因为田埂小，老鼠在田埂打洞就容易，田埂的老鼠洞就越来越多。去年天大旱，有一次，金三在自己的鱼塘里戽水犁田，正因为忘记封老鼠洞戽了一夜的水自己的田水一点没有，花姐的田水反而满满的。金三的儿子金亮以为花姐半夜来用木棍在田埂间打洞，让水流进她的田。于是与花姐吵了一架。事后，村里人在调笑金三：“三哥呀，你戽了一夜的水，那块裂旱的田一点水都没有，而花姐的那块田水转满满的，到底怎么回事了？”金三笑嘻嘻说，“没关事，我塘里有的是水，我有的是力气……”
金亮从田垌回来后，心里放心不下，躺在床上翻来复去，心里老是想老爸戽的水会不会像去年一样又从老鼠洞流入花姐的田呢？我要亲自去再检查一下……再说，老爸五十多岁了半夜还在外戽水，自己则在家睡觉？我还是去看看老爸吧！
金亮偷偷的走到田边，没有听到戽水声，反而发现有两三处的水在老鼠洞流入花姐的田。完了，完了，金亮心里在说，我老爸又是“杨白劳”了！金亮看看自家的田，水进得很小。老爸是不是另绕道回家睡了。
三更半夜，田间蚂拐叫连连。同时，守鱼塘的草棚里那边传来断断续续的话声：
“三哥，你回家和金亮说水是你们的，可是我是出力戽的，不要像去年一样被你仔骂了一顿……”
“花姐你放心，天亮前我就回家告诉他……”
“如果你不嫌我，这块田埂就不要了，有田埂不好做工……”
“好啊，你同意了？”
“嗯，可你仔是否同意？……”
“我马上回家做他的工作……”
“你莫急，莫急，放手………”
“我就急，我等不了……”
……
金亮在厂棚外听到老爸和女人的谈话，女人的声音他最熟不过了，当一听到老爸说“我等不了”时，他就一口气跑走了。
金亮这夜失眠了，是高兴还是担忧，自己说不清楚。次日，天还未亮，老爸就拍金亮的房门，叫金亮起床有事商量。金亮揉揉眼睛开门说：“老爸，不用商量了，我完全同意！”
“什么不用商量，我还没说你怎么知道了？”
“给花姐的田水我没有意见，不要田埂我更没有意见！”
“你昨夜去偷窥我？我操你！”金三给金亮重重的一拳，然后父子俩哈哈大笑起来……
“五一”前金三和花姐到民政局领回了红本本，那块田再没有田埂了，禾苗长得绿油油的，田间里常常看到了金三和花姐的身影，他们在有说有笑地选稗草，杀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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