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天性极为愚钝,因此我极少对周围的事物感兴趣,倒是对人生的质疑时刻没有停止。我向来很少思考过谁是伟人、谁算明星,上天却给我一个超人的记忆力,听到的故事、见到的场景总是难以在心头消失,久远的记忆至今还能历历在目。
小时候,我喜欢看电影、电视,对剧中的情景几乎能够完整描述,在别人谈论故事情节时,我就会在心中默默地补全遗漏的内容,而对剧中人物产生兴趣却是上学后的事情。
一部名为《渡江侦察记》的电影曾深深感染了我,看过电影之后,又饱览小人书,一遍遍地品味着。我开始对剧中人有种莫名其妙的崇拜,李连长太伟大了,不仅聪明才智,而且长相也英俊潇洒,至于演员是谁,并不想知晓。不久,又在一部《永不消逝的电波》中重逢了“李连长”,此时却心情沉重,英雄似乎失去了曾经的勇猛,屡屡在敌人酷刑下倍受煎熬。当时,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渴求看到“李连长”象《渡江侦察记》中那样的神勇,而不愿意看到“李侠”忍受折磨。后来,才从大人口中得知,那不过只是同一个演员展示不同人物的故事,与演员本身毫无关系。那时,我关注更多的是剧中人的银幕形象,而不在意演员本身的生活点滴。我经常渴望自己就能生活在战火纷飞的年月,真正作一回英雄,甚至梦境都在电影情节游荡。
一次偶然的经历,改变了那种痴迷的梦幻感受。在姑妈家做客时,我首次将注意力转移到演员身上,从而产生了最初的演员概念。当我凝望墙上那幅熟悉的人物画片时,竟然有了几分心动,那不是《神秘大佛》中“孟婕”吗?虽然她的衣着、神态与银幕中截然不同,但是感觉太熟悉了。这部名为《神秘的大佛》的电影对我印象如此深刻,主要源于那位体育老师预先的情感培养。
那次上课,一个师兄做了个怪相,让全班很久不能安静。“你就象《神秘大佛》中的那个怪面人。我给大家讲讲怪面人的故事吧。”说完,老师还当真讲起电影故事了。说来也怪,从那天起,我们被这个电影故事深深吸引了。老师也够细致的,每个情节都讲得那么传神。每逢下雨的体育课,就是我们听《神秘大佛》情节的时候。悬念叠起、错综复杂,那时的感觉真不亚于欣赏刘兰芳说书,大家在如醉如痴中牵挂了近两个月。到了电影真正播放时,我如遇老友,在回忆中欣赏,虽然电影情节恐惧,但女英雄的形象就刻入心灵深处。“你想得太多了,居然没有走出电影故事情节。这个演员不叫‘孟婕’,生活中她也没有武功。她还演过好多电影,以后你就知道了。”表姐第一次告诉我一个陌生的名字,演员一词终于有了朦胧的印象。
那年月,人们似乎对演员还没有崇拜到痴狂的地步。在我的记忆中,大家仅仅只是谈论电影情节而已,极少过问演员的生活。每逢过年,虽然时常会在内屋贴上几张人物画片,那主要当日历用,也为增加家里的节日气氛,至于画中是谁,细追的人并不多。在我看来,演员跟常人没有两样,演别人的故事是他们的职业罢了。
随着一部部香港电视连续剧涌向银屏,对剧情外的故事介绍铺天盖地,演员无形中被抬高了身价,曾经对影视演员漠不关心的现状发生了变化。曾经平静许久的心也蠢蠢欲动了,不过我还能保持若无其事地坦然。周围的同学开始崇拜演员了,不仅如此,一首首流行歌曲回荡在街头巷尾,影视、歌唱明星遍地开花了,真是群星灿烂呀。
有些同学们将一些明星画片收集在书、笔记本中,风靡一时流行歌词被传抄,我似乎却无动于衷。但是,每逢路过商店、货摊,我都会多逗留一阵,默默地注视着摆放在货架上的形形色色人物画片,默默地记住他们的神态,不经意中将那种形态通过自己的言行释放出来,偶而,我也会将同学的歌词本借来尽情歌唱。我究竟崇拜谁,似乎没有明确的目的。
生性不愿意人云亦云,别人崇拜、追求的人,我并不愿意附和。别看明星那么多,却都是名花有主。想崇拜霍元甲的扮演着黄元申,很快得知他已经皈依佛门,一部催人泪下的《血疑》,让我羡慕“幸子”,甚至不怕别人取笑我早熟,可惜人家在事业的顶峰期已退出影视圈,何况崇拜山口百惠的追星者还大有人在。在青春年少的岁月,我似乎并没有真正追过明星,许多比我小的学生都有了明星偶像,看来真该全力以赴地追一回明星,不然有点虚度青春的感觉。
一个春意盎然的季节,一曲深情的《思念》唱红了大江南北,我终于发现了一颗刚刚升空,大家还没有来得及关注的明星。那支歌仅仅听完几遍,我就唱得饱含真情。尤其在那次班级的“五·四”晚会上,我模仿敏姐姐几乎很到家,博得了同学们的阵阵掌声。那时,我极度关注敏姐的一切,为她的演唱才艺所折服。
命运真会跟我开玩笑,就在我成为班里最有眼力的追星者时,时局发生了变化。转眼间,我却成为众矢之的。不久就传来一则令我震惊的消息:敏姐因经济问题被隔离审查了。我当然不相信那是真的,敏姐不会那样做,她很有可能被冤枉的,在我看来,她终日潜心于歌唱,根本无暇过问经济上的细节,她肯定被经纪人欺骗了。但是同学们没有人听我解释,说我顽固不化,不能辨清是非曲直。我绝不让自己心目中的明星陨落,在我的心灵深处,敏姐就是实力派歌星,追捧她没有错。
在同学们批评敏姐时,我不能吭声,曾经反驳过,无济于事,毕竟在大局面前,逆主流的辩解总是那么苍白。六月夏日我心寒,那时我在不断日记中为敏姐鸣不平,希望她早日复出。当时,省广播电台通过一个最著名的栏目《假日生活》播放了敏姐的一段亲身独白,我的心有种莫名其妙的伤感,为何大家不能多一些宽容,即使她有错,也不至于不给机会,让她没有前途。我竟然不顾大家的反对,竟然决定给敏姐写一封信,诉说我的理解,真诚希望她走出旋涡,重新展示她的艺术魅力。从她的介绍中,我知道了她那段日子生活在南京,具体地址却无从知晓。我不怕同学们对我的热嘲冷讽,依旧坚信事情会得到妥善解决的。随着敏姐的伤感和失落,我也在沉默中煎熬了许久。
半年后,敏姐重新出现在舞台上,歌声依旧包涵深情,我很激动,为她喝彩,有些同学竟然告诉我:真理有时还真地掌握少数人手中,你就是与众不同。但是,我却很惭愧,在关键时刻,自己没有坚持到最后,单纯的流泪有什么用,那封信最终没有寄给敏姐。甚至,我不敢正视敏姐的目光,怕她笑我虚伪,既然当初没有做到患难与共,现在也没有必要在她辉煌时锦上添花。从那时起,我不再崇拜、追求明星,但是依旧很欣赏敏姐的歌喉。
三年后,我离开故土来到江南。漫步金陵,沿着敏姐的足迹,从记忆中搜索着敏姐逆境时的独白,回味着她的失落和伤痛。从她的经历中,我读懂了南京,悟透了人世经历的辛酸苦辣。我知道敏姐早已离开了江南,可是由于她的那段沉重的经历,在我的人生中尚有一段江南残缘。岁月匆匆无形,曾经的梦幻伴随她的歌声依旧清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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