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风一样飘逝的爱
题记——
曾那么轻易的挥手告别
沧桑多年后的今天
那吟诵的女子
在长满春藤的荫里
化作了一缕馨香
霜染鬓角,皱纹悄爬额头,恍惚中已步入不惑,匆匆而逝的流年催老的是容颜,却抹不去烙在心头青葱岁月里初恋的印痕。
夏日里胶东的黄昏是美丽的,晚霞如同一片赤红的落叶坠到远处山峦上,将夕阳下裸露在山梁上的嶙峋怪石变得一片紫红。结束训练,我们从沐浴着金辉的松林里钻出,收拾好图板,经纬仪,准备回营房。这时一阵清丽甜润的朗诵从不远处的果园里飘入我的耳际:“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
朱自清的《荷塘月色》!
循声望去,一个扎着两个刷把,苗条身材,身穿蓝碎花白底连衣裙,约莫十八九岁左右的女孩正拿着书徘徊在苹果树下轻声地读着。青春的躁动促我想引起她注意,于是低声命令:“哥们,唱歌!”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许是两个战士领会了我的意思,歌唱得特起劲,特洪亮。我边唱边用眼睛瞟,可仍没有引起她的注意,我们只好悻悻地回到营房。第二日傍晚我们结束训练时,她仍在轻声地读,不过读的是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我的心被她那富有磁性的声音撩拨的痒痒的。于是接着朗声背下去:“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这一次她转过了头,清秀俊美的的脸上一双明如秋水的眸子里写满了惊讶。她那文静恬雅的气质一下子就攥住了我的心,摄住了我的魄,我一时愣住了,等我回过神,她已拿着书悄然离开了。以后的好多天里我的脑海里全是她果园读诗的画面,训练时心不在焉,计算炮击目标距离竟然出现差错,被排长说了一通!我知道我是喜欢并暗恋上她了。这或许就是人们所说的一见钟情吧!
我猜想,那片果园应该是她家的。星期天,我婉拒了老乡聚会,揣一本托尔斯泰的《复活》,来到果园,守株待兔般地渴盼着再见到她,终于白底蓝碎花的连衣裙像一阵风从村口飘过来,我一阵窃喜,此刻心里如小鹿乱撞,紧张急了。我拿着书站在她站过的地方胡乱地翻看着并做了两次深呼吸试图调整自己紧张的心绪。她切近的脚步声加快了我的呼吸。等她走近,我抬起头,十分窘迫地说:“抱歉,请原谅我的直率!那天听你读诗,知道你也很喜欢文学的,我有一些文学作品,想和你交换看行吗?”“行啊!”她语气很平静,一口应下。我将手中的《复活》递给了她,她边将手中的《唐诗三百首》递给我边说:“我这里只有这本《唐诗三百首》,你可能看过的。你想看什么书说一下,如果家里有,等下次我再拿给你。”我忙说:“唐诗我没看过的,就这本先看吧!”说完就亟不可待地拿过她手里的书。她好像明白我的心事似的接过我递给她的《复活》莞尔一笑,我望着她微笑时脸上出现的两个浅浅梨涡,压抑着心里的莫名冲动,和她聊起了文学。
我无所顾忌地侃侃而谈,从才华横溢的曹子建谈到清新婉约的柳三变;从弱柳扶风的林黛玉谈到刚柔相济的鸣凤;从美丽高尚的玛格丽特谈到谋生亦谋爱的李香君......。我越说越兴奋。我讲荷花淀,讲山药蛋,讲创造社。我调动了大脑里的所有内存,剐尽腹中所有词藻,尽力地表现,她时而凝神谛听,时而点头颔许,时而接上一两句。直到营房那边的喇叭里响起了晚饭号,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果园。
我们的朦胧恋情随着交换书籍次数的增加而心照不宣地逐渐加深。就在我沉醉在蜜一般的初恋时,我们频频约会的秘闻终在营部里爆炸,蔓延。我们的营部管理员使出做政治工作的看家本领,对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阐明利害关系,剖析事情发展的好坏结果。最后鼓励性地命令:立即斩断情缘,明天到潍北靶场投入年终大比武的训练中!我被管理员的一番恩威并施的说教搞得茫然不知所措,极不情愿地表示服从命令。
第二天的傍晚,我依照原来的约定,拿着《徐志摩诗选》,迈着灌了铅的腿,脚步沉重地来到果园,静静地站在树下默默地想:我的爱才刚开始,怎么结束得这么快啊?这时,天边的晚霞如同浸透血液的纱巾,红得泛出如凝固了血块般的紫色,不一会,她满面笑容,如一朵灿烂的山花走近我,看着她那渴盼温情爱意的神色,我怎么忍心告诉她我们已为定势的结局,粲然一笑,撒了个谎说:“我们部队要远出训练,今夜就走,今特来还你的书,时间很紧,不能耽搁,我还要回去收拾。”她沉静的表情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落寞,依然平静地说:“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给你带了一本《简爱》。书你带着看,等你回来再还我吧!”我担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接过带着一缕散发着女孩身上特有馨香的《简爱》,不敢抬眼看她,转过身走了。
回到营房,我下意识地翻开那本《简爱》,跃入我眼帘的是扉页上一行娟秀的钢笔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二十多年里,每每翻开她留给我的那本《简爱》,脑海里便会出现她那梨涡微现的面庞,心里就有一种隐隐的刺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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