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向阳处的小草,顶破先辈衰败的躯体,像结果一根接力棒,冒出了新芽。他们记得冬天的凛冽吗?
大姐家的狗又要下崽了。上次生了五个,既不名贵且没什么模样,也实在太乱,没等到满两个月,就被大姐一锅端拿到集市上卖掉了。狗妈妈只是在开始几天,奶水憋得很大,经常在原来小狗窝的地方嗅一阵子,也没啥特别的表现。这次肚子更大,大概还会生的更多,结果也会更乱,卖的也会更早。对狗妈妈来说,她是感谢主人的饲养呢,还是痛恨主人卖掉了自己的骨肉?
每当几个特殊的日子,总会带着儿子在十字路口画一个开口的圆圈,烧上一把粗糙的黄纸。爷爷奶奶父亲岳父岳母还有很多的亲人,他们都离这里很远,他们知道在这个时间,到这个地点来领取自己下一季度的生活费吗?
上下班的路上,路过一片坟墓,大小和奶奶的坟头差不多,也一样连个石碑都没有。于是就记起奶奶当年对自己近乎极度的纵容,可那张苍老的脸确实已经很模糊了,难以凑成一个具体的人影。以至于平常看见任何一个老太太,都觉得似曾相识。奶奶没留下任何一点影像,她的容颜如同冬日早晨熄灭了的炭火,让人想起曾经的温暖,却越变越冷。不过,那边的奶奶一定会记得我,她会怪罪我这个不肖孙子吗?
母亲也老了,经常唠叨的让人不耐烦。有时候就怀疑我是不是这个唠叨老太婆的儿子。而看着自己的儿子从怀孕落地到长大,就知道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儿子也会走同样的路。不几年就会也找一个女人结婚,然后再次怀孕落地长大,就会再多一个孙子,这几辈人就这么延续,具体到每一个人,这也就是平静的一生了,短暂而平静的像一个春日无风的下午一片落满阳光的叶子。
枝繁叶茂中,听到鸟儿叽叽喳喳的吵叫,却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分不清他们是喜悦还是愤怒。是鸟蛋被偷走了,还是小鸟又出世了。他们那么渺小,任何一点外界的力量就会让他们灰飞烟灭,他们真的也有思想有感情吗?倒是当年的那群羊,比他们强多了。因为他们有固定的家。每当黄昏时分,都会主动的跟着主人回来,那时候他们的叫声一定是快乐的。
每天在晨光里离开家,在暮色里匆匆回来。很远就习惯抬头看那片熟悉的窗户。很静谧、很安详。想到窗边坐着自己最亲的亲人,桌上摆着最平淡最家常的饭菜,就知道又过了一个最平常的日子。尽管房顶上不再有袅袅的炊烟。
偶有闲暇,愿意走出城外,山坡、菜地、庄稼总能吸引我。好像那里总有我不知道的秘密,等待探索。有时候会想,山也会老吗?地也会荒吗?他们的后代是谁?如果碰巧是站在一条小河边,看彩云随着河水飘荡,那行云流水般变幻的曲线,会突然感到身体也融在了里面,迅速的提升飘摇,体轻如燕,几乎可以升天了。此时此刻,就跟眼花了似的,真实和虚幻的界限已经模糊,躯体就剩下一个小小的心,可以看见已摆脱躯体羁绊的灵魂,是那么难得的快乐。只是这样的机会总是很短暂。
我常常被母亲告诫,在狂野、山谷、废墟、和无人居住的地方,切不可大声喧哗,因为那里通常是灵魂的家园。
一切都是可以继续的,正如一场没有终点的接力赛。只是在那片荒凉的废墟下那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还能够在这个春暖花开的春天复苏温暖起来吗?
于木鱼宅
2010-4-20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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