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时的时候没有一样的男孩子做玩伴,于是我是在女孩子堆里玩大的。当时年少没有长大后对女孩子那种异性间的感觉,只是玩。我的隔壁有一个女孩子叫素,长的很清秀的样子我最不能忘记的是她那修长的手指,她的指甲总是很干净,皮肤白皙的,仔细修剪后的指尖如同秋日的那一轮眉月幽雅地悬挂在蓝色的天幕下。
我是爱幻想的,从年少到如今。有时候我就定定看着她的手指幻想着它们如何翻飞的样子。素对此不会有所察觉,因为当时我们都还太小,而我的心智却早以远远地超出了我年龄的范畴。
那时候我喜欢看连环画,连环画林林总总,我爱看的是那种古代的三国一样的故事,而最吸引我的却是三国里小乔似的人物。画面是画出来的,并不能给我一个很具体的真实,但我会想,长久地看,看到那画活起来,看到小乔能在铜雀楼上轻幽地走动,如同看素一样我的目光也总聚集在她的手上。那手指应该怎么样的呢?会写诗,会下棋,会弹琴,会斟酒,这样的话便会有一双双形态各异的手在我的眼前展开,或者柔若芝兰,或者长如修竹,或者如风如云般疾缓有致,或者微微透着酒醉后的胭脂红,轻轻颤抖着。最后出现的还是素的手指因为我所有的想象中都把她的手指当成想象的底色。于是可能会一口气便跑回家里去,突然问素,你长大后最想做什么?素会被我弄到摸不着头脑,而稍稍怀疑后她会说:科学家,作家等等儿时都喜欢做的梦。那时候我的眼睛便黯淡了,我想象不出科学家,作家的手会是什么样子,这样冷冰冰的字眼会把素的手指怎么样呢?我不说一句话就匆匆又走了。
时间在我们无虑的嬉戏声中过得很快又很慢。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家里买了电视,黑白的,19寸的,西湖牌的。我们都是上学的年纪了,那一年是1985,我上的是二年级吧?具体的我记不得了。记得当时港台的武侠片很火,每天放学回来我就在电视前看。可能如今再让我看会觉得很假,但是当初实在很吸引我。还是如过去一样,我最爱观察的是她们手,舞剑的,摘花的,拉着的,指责的,种种。我会在心里默默评价一个演员的手指,我想象中她们演绎了那么美丽的灵魂应该有一双无比美妙的手吧,但看了难免失望,她们都涂着浓浓的指甲油,虽然不知道什么颜色,但是在电视灰色的表露上我沉重地失落了。我去采来夏天的石榴给素,看素在掌心上把玩,那时候手的姿态是那么自然的,我们仿佛都是以中性的眼光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对方给予的友谊,那露水一般清纯的友谊。无一不是我曾经多次表述的那样,素还是比我大两岁,我没有机会看见她拿着笔做功课的样子,或许也是潜意识的吧,我也从来没有可意的去追究,至终她握笔的样子都成了一个迷,我不愿意知道的迷。但我永远记得是那一个童年的时候素很清秀的样子,和她那双应该是柔柔的,嫩嫩的,指尖上挂着那一轮新月的干净的手。
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开始逐渐的远离。素的功课一直都很好,而我却是懒惰的人,她上了大学,我却高中以后开始了在社会上混的日子。陆续地我见过了不少女孩子,第一眼我都会去看她们的手,当时家乡改革开放,一切流行的都跟着港台流行的趋势走。舞厅的音乐彻夜不休,我清楚记得我去过三次,什么都没有做就是坐着,看着一双双端茶的,喝酒的却无一不是猩红的指尖的手,我怅然若失。那时候我会想起素,想起她那双一直干净依旧的手。可能她现在坐在大学的教室握着冰冷的笔,书写着自己心中的那一个梦想,饮着属于她青春的一杯清茶罢。
有时候我会去素的家里,在自己的家里等她,在假日的时候。我们还是能见到面,还是能自然的打着招呼。但是我不能再如以往那样定定地看着她的指尖,问她那样傻傻的问题了。她已经是一个可爱的女人,留着长长的头发,知识让她满身都有着书卷的幽雅,说话的声音轻柔到如同流淌的河流,而我看着她觉得自己开始渺小,肮脏,猥琐起来。多么敏感的岁月呀,我们的年纪。最终我的浅薄,光阴的缱绻让我在某一个必然的时刻失去了那种仰视美丽,欣赏自然的权力,这一切的焦点最后都集中在了素那双曾经让我痴迷的手上,那一轮干净而恬静的新月上。
如今偶然我从梦中醒来,听着楼上孩子抚弄古筝的声音还是会想到素,想到她那双干净的手。我不禁会感叹时间的无情,和当初自己的无知,我在看着素的手,想着素的手的时候却忘记了怎么让自己的手能更美好的将我的生命的色彩留在我生命的轨迹了,也许现在说这一切都太晚了,我已经失去了素,在没有开始的时候或者在没有表白却压抑了很久的时候,我问自己那一双手仅仅是我心中干净的新月么,还是太代表了太多我的懵懂与腼腆,渴望与轻薄呢?
谁能将你的手放在手心,在那新月上挂上一轮花环,我失去的素的指尖,我失去的我那清澈的流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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