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常听人说光影似箭日月如梭,一直没什么感觉,认为那是天外的事,与我无关,有时候还私下里窃窃:无病当有病,无聊。当有一天我站在了流年的岸边看着自己的倒影,心头猛地一紧,就是满脸的泪水、满腹的忧伤。那流水在悄悄的逝去,柳梢的叶子已渐黄,蝉坠清露,蝶落寒霜,午后的阳光虽然明亮,斜晖的长笛已经吹响,聆听岁月剥落的天籁,不敢回眸,红纱紫雾中的我,还没有长大。
常常会想起一些关于光阴的故事,那里藏着我浅薄的初恋。记忆里的武陵源是那个多雨的都市,经年的烟雨让这座古老的都城神秘而琉璃。最喜欢角落里那一条著名的麻石巷,和那一溜斑斑驳驳的老墙,墙上爬满了婆婆娑娑的常春藤,油绿油绿的叶片挨挨挤挤的,明亮而单纯。那次美丽的邂逅就发生在这里一个平凡的早晨,一夜急雨打落繁花遍地。我匆匆拎了一盒午饭赶往供职的编辑部,被一个骑单车的男孩堵在小巷的尽头。看着他那嬉皮士的样子,惊慌失措突然就下载到我的脸上。谁知他一脚点地一脚踏车猛地就靠在了墙边,竟然非常礼貌的冲我点点头说:“您请!”此后,几乎每个当点的早晨,我们都要在这条巷子里相遇,点头微笑而已。直到这年的秋天,一连几天我都没有碰到他,淡淡的竟有些莫名的失落。这一天的这个时候我又机械的踩着枯黄的落叶有些落寞的往前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莫须有的心事。忽然,这个男孩就站到了我的面前,手捧一大束鲜红鲜红的玫瑰。我还在发愣,他把鲜花望我怀里一塞,我没听清楚他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就慌慌的跑走了,我只来得及听清楚落叶在他脚下发出沙沙的响。此后,我再也没有见到他,我只记得那一张瘦瘦的但很阳光的脸。再后来,我带着烦恼和忧伤离开了这座城市,但我时常会想起那位瘦瘦的男孩。我们虽然没有发生故事,但我相信,他至今还会记得那个一直喜欢穿白裙的姑娘,我也不会将他遗忘。
流光是一首明媚的歌,总会被匆匆的流年吟唱成忧伤,低回婉转,几多悠扬。再也不想回去了,那座多雨的城市;再也回不去了,那业已流逝的时光。
从南方到北方,我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这座生我养我的城市,面对满城的嘈杂和喧嚣,我经常暗自皱眉。我已习惯了那座城市的宁静和平和,这也是我当初离开故乡的原因,假如不是红颜蓝颜的问题,我也许至死都会留在那里。南方的男人大都柔软,北方的男人大都刚烈;南方的男人大都喜欢疼人,北方的男人大都喜欢被人疼;南方的男人追求你会千回百转,北方的男人追求你直达主题……因此,北方的男人常常让我手足无措,歇斯底里的厌恶无以名说。我知道,这种以偏概全的固执常常会使花期错也常常会使黄金错,但我没有办法改变自己,因为在遥远的南方还矗立着一座充满磁场的坐标。直到有一天先生进入了我的生活。
那是一次艰难的远足采访,我单人独骑被主编派到更远的北方。零下28度的严寒很快击垮了我亚健康的身体,任务刚刚过半,我就被当地的朋友强行送进了医院。社里派过来接替我工作并负责照顾我的是一个高高的年轻人,也是我们这个编辑采访组的头儿。平时我们很少接触,只是一审我稿件的时候例行公事。还好,不管是我组织的自然稿或是我亲自采访的稿件,他从没有枪毙过,这一点也令我那些友好的同事们窃窃。他的到来让我感到忐忑,因为他虽然没有枪毙过我,但他有把我的稿子改的面目全非的先例,让一向固执的我曾经跟他大喊大叫不依不饶。人在矮檐下,我从不知低头,越是想压迫我,我越是高昂起头颅,我不知这是我的优点呢还是我的痼疾。那些日子他每天在当地朋友的协助下疲劳的采访,无论到多晚,总会赶到医院陪我到深夜。稍有闲暇,他还会在朋友那里炖些鸡汤、熬些稀饭给我,让我冷冰冰的外表后面总有一丝丝心热。他的采访结束了,我的健康也恢复了,在我出院的那天,他满面春风的带着鲜花来接我,他没有把我带上回程,而是带上了南去的列车,一下车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是我工作过的城市。小别不过两年,感觉已是面目全非。他让我向导他我在这里的快乐我的幸福我的失望我的悲伤,在那条麻石小巷停留的时候,他静静地听完了我那段没有故事的故事,一反常态,他没有追问我在这里蓝颜的任何情况,却反复的问起我对这条麻石小巷的情殇。当我明白了他在有意的打趣我的时候,雨点般的拳头鸡啄米一样落在了他那单薄的肩上。当夜,轻雨,一间小小的咖啡厅,橘黄色的灯光晃着我俩的身影,浓浓的咖啡让我们亢奋而轻松。他忽然很郑重的对我说:“我知道这里曾经有过你一些很珍贵的记忆,如果你允许,我愿意与你分享。如果你拒绝,我会默默地站在你的身后守望。”我知道今晚他会对我说些什么,但我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尊重我、理解我,给我以足够的空间。一时间我忽然泪流如雨。他静静地看着我轻轻的啜泣,良久,他缓缓的握住我的手,揽到他的胸前,低哑着他那好听的男中音说:“好了美女,泪水冲成了河,你让我的心很痛,来这里感触一下我的心跳吧!”
流光是一缕暖暖的风,总会被匆匆的流年带成记忆,廻风卷雪,零落成泥。柔柔的感觉万壑生烟的理由,绵绵的熟思久必生情的恭候,相信真情依然在岁月的长河中流淌,每一个善良的人们都能享受那种柔波的滋润。
遇到了一些人,经历了一些事,光阴里的传说逐渐清晰。想起塞北,想起塞北的雪舞长河,深涛在冰下澎湃时的碰撞激情,我们看不到一朵浪花,浪花粲然在冰下开放;想起江南,想起江南的红尘烟雨,万物在雨露滋润下的爱情渴望,我们看不到一株小苗,小苗总会繁衍成一片绿洲。在光阴里行走,很多很多已成记忆。远岫的茶烟不会忘记;斑驳的古村落不会忘记;明灭的渔火不会忘记;别墅的灯光不会忘记……那些既切近又辽远的日子,常常会在甜甜的梦中悠悠而来,在繁华落地的声音中悄然而去。流光明媚,流年忧伤,每当我想起流光乱的时日,每当我忆起流年殇的过往,我就会收拾起这些凉薄的碎碎念,赶紧打点那片属于自己的朗朗江山,九死不悔。
偶尔,对着窗前那轮千秋明月,南宋词人蒋捷的一首名句便会袭上心头:“流年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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