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画画,也不懂画,只是偶尔心血来潮时装模作样附庸风雅地在宣纸上信笔涂鸦一通,聊以自娱而已。书为心画,画为心声,书画同源。没有人说得清楚我们的老祖宗在岩壁划的,在龟甲上刻的到底是画还是字。所以在中国,大凡爱好书法的人多半也喜欢国画。按理说,喜欢并不等于了解,但了解也有深入和浅出之分,之于国画而言,我只是知道一些皮毛而已,谈不上懂。作为一个中国人,对自己本民族的艺术抱着自豪和热忱之情,由衷的发表一下感言,也是不为过的。
国画,在世界美术史上之所以被称为是“中国画”,究其原因就是它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和绘画工具,在国画的身上,着附着太多的民族烙印和民族气息。姑且放下形式不论,就绘画中的工具文房四宝就已经蔚为大观了,宣纸、湖笔、松烟墨、澄泥砚,那一样不是制作起来千头万绪,极尽工巧。就其中的湖笔而言,二百头羊的羊毛中才能弄出一枝绘画用的笔,其虔诚和耐心可见一表。这还不算,在中国的四大名砚之中,澄泥砚的制作要经过选砂、配料、打浆、制胚、雕刻、烧窑等要上百道工序,几十个人的分工合作才能出一方砚,但还不能保证次次都能成功。整个过程就可以堪称一次高雅的行为艺术,一次虔诚的艺术祭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中国的画家们对于工具的选择是很挑剔的,就算是三月不知肉味,文房四宝中也还是样样是精品。中国几千年的农耕文明让那些文人雅士们有的是时间坐在书斋之中细细地把玩研究这些仅仅是为写一篇文章和作一副画所用的满桌子的琳琅满目。
中国的画家们虽然在思想上深受儒家文化的熏陶和浸淫,但在骨子里却是崇尚道家那一套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精神境界。翻开那本厚重的《中国美术史》我们不难发现,其中以表现宗教、战争、重大历史事件为题材的画作寥若晨星。难道就此说中国的艺术家们对社会和人文不关心吗?非也。其实每一个中国画家的血液里都包涵着一种博大的书生情怀,即:身无分文,心忧天下。修身、明理、正心、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思想,从他们启蒙接受教育的那一天起,先生们就如现在医院里给小孩接种疫苗一样把这一思想灌输到他们的血液之中,这是他们以后做人处世的根基,也是中华民族的民族之魂。许多的外国人看不懂中国的画,说什么中国画只有点线和空白,看不见光,看不见影,没有透礻见和空间,其实他们那里明白,中国的画家们都是意识流。“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万事万物由心始。中国的画家们将一生的激情倾注于豪端,在他们所表现的笔下,有儿女情,有家国梦,有人生恨。这一切,何必需要用特定的题材和技法来呈现呢?吴道子的人物衣袂飘飘,风神潇洒。他所处的唐王朝正值锦绣繁华,万国朝冕之盛世;范宽的山雄奇峻伟,傲视群岳。此时赵氏天下已经稳固,国阜民丰,雄文强武;倪瓒的树落木萧萧,风过不摧。汉家的江山早已衰颓,蒙古铁骑入主中原,对汉人士大夫施行打压政策;八大山人的鸟老是白眼望天,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代表正统的朱明王朝已经完蛋,试看今日之域内,竞是谁家之天下?郑板桥的兰竹清绝脱俗,遒枝劲节。大清的统治正江河日下,官贪吏横。归去来兮,岂能为五斗米而折腰?徐悲鸿的马神采飞扬,精神焕发。新中国奠基伊始,华章初奏,“中华儿女多奇志,敢教日月换新天”。谁又能说中国画家们的的笔下无味,画之无物呢?不懂得一个民族的文化和历史,就没有权利对他的艺术指手画脚。
中国的文人们崇尚自然,道法自然,将自己胸中的万丈豪情倾注于对自然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的描绘上,这似乎与“以天下为己任”的初衷有点背道而驰,是理想的破灭还是精神的涅磐?我想二者兼有。中国人是一个内敛的民族,凡事讲究个含蓄,而现实主义的题材 又太过于直白和沉重,要想舒缓情绪,释放情感,莫过于亲近自然了。“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于是,浪漫而又自恋的中国文人们便与国画亲密邂逅了。
中国画从长沙马王堆出土的汉帛画算起,发展至今已有几千年的历史沉积了,应该说是日臻成熟和完美,可事与愿违,时下的中国画坛已是日薄西山,风雨飘摇,这决不是什么危言耸听。随着社会价值观的改变,新生代对传统文化的认知力越来越低,在某些人的眼里,艺术家简直可以与落魄划等号。在这个急功近利,当街撒泡尿都是艺术的浮躁年月里,已经很少有画家甘于寂寞了,有的甚至沦为工匠,大量的生产应制之作。英国有句谚语说得好“十年成就一个富翁,或许三百年也成不了一个贵族”。中国画坛不缺画家,缺少的是大师,大师可以不是天才,但成就一位大师需要的是时间和耐性。“出名要趁早”,结果名是出了,却整出个东施效颦,邯郸学步。现在各类美展中的国画看来看去总不那个味儿,什么味呢?中国文人骨子里所独有的气质与精神。一副没有情感炮制的作品,怎么能感动国人,既然感动不了中国人,又怎么能够影响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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