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校长室桌上的电话玲声不断，周校长一把抓起话筒：“喂，我就是……好，我马上来。”他立即拨通司机小李的手机，叫他马上开车到教育局去。小李看校长那个急，马上预感到遇到了麻烦事，但他只顾开车，不敢细问。　

周校长坐在车内闭目养神。他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教育局谭局长那脸上神秘的微笑。这几年，多亏谭局长对他栽培，他由一个语文教研组长提拔为校长，真是“破格”。外人当然不知道他与谭局长的关系，原来谭局长是他老表的一个远房亲戚，他老表在北京工作，原来老表没告诉他，他还不知道，去年老表回了一趟老家跟他说起了此事，他得知了这个“内线”，真是欣喜若狂，隔三差五地往局长家里跑，当然也花了不少“米”，扯上了这层瓜葛亲戚，他真是时来运转。不久，他就作为“新生力量”被提拔当了教务处副主任，前任校长年龄大了办了退休，他又顺理成章地当上了新校长。当上校长以后，他对局长更殷勤了。有一次，谭局长开玩笑似的对他说：“小周呀，你当上校长不容易，校长在当今可比将军更有权，你将来还要当局长.县长，看你的啦！”这话里的意思，周校长不拔自明。他现在是一所农村普通中学的校长，要出政绩，出成果，才有机会向上爬。政绩成果在哪里？最显山露水的，一是建校，搞硬件，二是狠抓升学率。于是，他铁了心，要把南江这所普通中学建成为市重点中学。他向局里打了正式报告，并提出了一整套“升格”方案。谭局长为圆他的“升官梦”，凭职权答复了他的请求。但是“升格”的条件很苛刻：一是硬件要上去，市局不能拨款；二是高考升学率要达到70%以上。对第一个条件，周校长已经是在大刀阔斧地干了。他狠心从银行贷款了5000万元，搞起了全校整体改建工程：现在已建了一座8层楼的48个大教室的高标准教学大楼，一座学生公寓和一座教工宿舍，在建的还有学生标准化食堂，图书馆，实验楼，田经运动场等。估计全部工程需两年才能完成。可能要大大超过预算。这些基建项目一发包。周校长可捞了不少好处，一个包工头首先给他在市内买了一套200平方米的大房子，当然这绝对是保密的，他已经拿到了这套房子的钥匙，还不敢搬进去住呢！但基建搞起来，市里不拨款，光靠银行贷款，也有很大的风险，害苦了学校，学校的财政赤字一路攀升。为了减轻学校的债务压力，周校长又请示局长，那一次他专门与局长商量了这事。当时，谭局长神秘地对他微笑着说：“要减轻债务，就得开辟财源。这还不容易，我给政策，你具体去办”。根据局长的“指示”，南江中学对外打“民办公助”的牌子建“初中实验班”，搞“高考重点扶植班”，搞“扩招优化班”，学费贵得吓人，可偏偏还拥挤不堪，唯恐挤不进去。这一招，让学校一次性就多收了1000多万元，这个“点子”真　让他高兴死了，一个策划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这一次他得好好地感谢谭局长。可是学校缓和经济危机后，又带来了一大堆令人头疼的问题……

小李把车子开得飞快，象箭一样地急驶教育局，车子在马路上忽然颠簸了一下，周校长又沉在上次局里开会分配升学指标的事里。每年局里都把全县的录取指标分配到学校，给校长们“将军”，并许愿重赏。按谭局长的意见，市重点中学高考升学率要达到75%，其中重点本科上线率要达到25%，并说这个比率是按报考的实际人数来计算的。他把“报考人数”几个字一连说了两遍。然后脸上又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南江中学虽然硬件建设在逐渐“达标”，但升学率却一直不高，就是说，高考上线率一直未“达标”。因为这个硬性规定，上级关于南江中学定为“市重点”的批文一直未下达。周校长为这事分外头疼。因为学校扩招，招“议价生”，“择校生”，钞票捞了不少，可是那些学生也许是“先天不足”，学习成绩老是上不去，加班加点，额外补课，什么法子也用了，升学率就是提不高。让周校长急得头疼，如果升学率不“达标”，重点就批不下，他的心机不是白费了？为了升学率“达标”，周校长从局长反复强调的“按报考人数计算升学率”这句话中悟出了一条“真理”：眼下，什么都搞“达标”，但是什么都不能来真格的。于是他从局长那神秘的微笑中想出了一条“妙计”。他想，只要这一关“过”了，他周某不就什么都难不倒了。如果这一“关”过不去呢，可就麻烦了。因为高考升学率是比硬件建设还要硬的东西，高考不“达标”，市重点就批不下来，市重点不批，学校招“择校生”就不能长久，那么学校的债务也还不清。由于搞基建，他得了包工头的不少好处，自然也忘不了送谭局长一份人情。如果重点批不下来，学校因经济危机就会闹矛盾，他周某总有一天会被告发。如果批了“重点”，就会“一遮百羞”，什么事都会在笑声和欢庆中淹没。到时候，他周某就可大功告成了，因“政绩显赫”的好名声趁机青云直上，从此就可以步出这个“是非之地”　又到异地高就，在此地的一切作为都会烟消云散。

周校长在乘车赶往市教育局的途中，确实想得太多太远了。他从浮想联翩中忽然回过神来，又只得面对当前的现实：今天谭局长为什么突然打电话约他相见呢？有什么要事密谈？难道出了什么问题？周校长在车内开始焦虑不安起来。他脸上显出一丝难色，但很快又镇静了，他想：如今当官真的不容易，如坐针毡啦！

周校长下了车，走进谭局长办公室。谭局长又神秘地对他笑了笑，然后递给他一封信。这是一封学生家长写给局长的匿名信，周校长马上心乱如麻，但强作平静，他立即展开信来默读——

我的孩子因为分数不够，是当年花了高价买进南江中学“高考重点扶植班”的。我满以为上了这个班，孩子升大学就有希望了。然而几年下来，我却失望了。孩子说，在这个班里，他　除了多交钱之外，比其他任何学生并没有得到多少特殊的关照。他们学校在高考前一个多月就对所有报名参加高考的学生作了一次摸底考试，对这次考试成绩在400分以下的学生都被安排在附近一所私立中学——培兰学校去报考并参加高考，在400分以上的就在本校报考。学生不同意这样做，老师就会说在哪里高考都是一样的，而且去“培兰”可以享受两天的免费午餐招待。我有个同事在退休后在“培兰”教书，他说培兰之所以同意这样做，一是因为私立学校目前高考不排队，考好考坏不影响学校声誉。二是“南江”给了“培兰”10万元的好处费。“培兰”只好接受了这批成绩较差的学生在他们学校报考。这次高考，听说南江中学高考上线率较高，其实是做了假的。我作为一个学生的家长，认为这种做法很不妥当。南江中学为了上“重点”。大批地排斥差生，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　一位学生家长

谭局长见周校长看完了信，马上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对他发出了神秘的微笑“你好个小周，真会领悟我的良苦用心，你用这种办法来实现高考达标，算是扣了我的条款。算你聪明，但太冒险。这封信是我在收发室查到的，幸好在我本人手里，如果落在办公室那几个文人手里，又会大做文章了。今天找你来，是想商量怎么处理这封信，你怎么打发这个学生的家长？”

周校长原以为这封信会造成他毁灭性的灾难，但听了谭局长这几句宽心的话，他长长地松了一开气。不就是应付一封学生家长的匿名信吗？他很诡秘地对局长说，这封信交给我去　处理吧，于是他掏出了打火机，把信点燃烧成了灰烬，然后又将灰烬倒进了垃圾桶里。这时候，谭局长又椰愉地对周校长说：“我宽容你这样处理这封信，未免太轻松了吧。”作为局长的“铁哥”，周校长神秘兮兮地附在局长的耳边说：“只要你把南江中学的重点批文给我批下来，我马上在银行给你转帐30万元。”

谭局长又一次在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