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一改往日的灿烂,阴沉着脸孔,浓雾笼罩着无际的大山,细雨就像流淌般的泪水落个不停,我和兄弟们沿着泥泞的山间小道心情沉重地来到父亲墓地。
依照古例我们在父亲坟前供上祭品,点亮垂泪的红烛,点燃香钱,青烟冲破细雨伴随着父亲的英灵直入云端,奔向九天。
肃立在父亲墓前,凝望着坟前的墓碑悲伤的思绪油然而生,历历往事在我脑际回荡。父亲是早在两个多月前因医治无效无奈地离开人世的。
父亲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从小命运就将不幸降临,父亲不到两岁正逢祖母病重,无奈之下只好托付老祖母抚养,并过继叔伯为嗣。在那饥寒交迫的旧社会,仅靠叔伯做长工、打短工,老祖母买猪草维持生计。尽管有老祖母的百般疼爱,可缺衣少食的现实无法回避,在那衣食不保的年代里尽管父亲求知若渴,也只能眼巴巴地馋望着同龄孩童上私塾求学,可怜的父亲是伴随着饥寒和无奈艰难地成长。
因老祖母和叔伯婶娘们劳累过度、年老多病,年幼体弱的父亲过早地挑起了家的重担。刚刚成年的父亲就和母亲成婚,尚不谙世事的父母既要操劳着一家子人的吃穿,还要侍奉九位年高的老人。父母亲挺着疲惫的身躯每天端茶递水、问寒问暖、寻医求药,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侍奉父母也从不厌烦,九位老人三个家,父母上下奔波、尽心尽力。其实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赡养问题,简直就是担负起一个敬老院的重任。个中艰辛如果摆在今天的我背面前是无法想象的。随着九位老人的相继归仙,就莫说办理丧事的艰难,就是尽孝叩首也无法算清父亲下了多少个跪、磕了多少个头啊!
在那生育没有节制的年代里,父母先后生下了我们六兄妹,除二姐早年夭折外,我们五姊妹的成长倾注了父母的艰辛和心血。记得我幼年时我们可是一个九口之家的大家庭,在那个靠工分养家糊口的岁月里,体弱多病的父亲总是咬牙硬撑着出集体工,就是旭日未升的清晨和阳光落尽的黑夜父母还经常忙碌在自留地里。深夜回归的父亲全靠游医草药消除身心的痛疼,全凭红薯、南瓜解脱腹中的饥饿,不仅如此,父母亲还要常常经受家庭困难带来的闲言碎语的困惑。尽管生活是如此无奈,尽管家境是如此艰难,父母宁愿自己吃杂粮、穿补丁也从不让我们姊妹受委屈。父母最强烈的欲望就是让我们上学求知,我们五姊妹最差的也念完了高小,最好的是上了湖南的名牌大学。我们认识的每一字都饱含着父母的辛勤,我们明白的每一个道理都縕藏着父母的心血。我清楚的记得父亲送我上高中的那一幕,父亲肩挑着我上学的行囊爬了四十里山路将我送到高中学府,临别时父亲千叮咛、万嘱咐,父亲是含着心疼我的泪水在暮色苍茫中连夜登上返程的山道。
随着我们五姊妹的相继成家,父母亲本可以享受子女孝敬的天伦之乐,可事与愿违,命运的不幸再一次作弄着我的父亲。就在父亲还不到花甲之年,我那可怜的母亲被那可恶的毒蛇夺去了性命。古人将少年失父、中年失妻、老年失子视为人生三大悲剧。母亲撒手人间归仙而去,留给父亲的是悲痛和孤独,俗话说“少时夫妻,老来伴”,失去伴侣的父亲无奈地在白日里想着母亲劳作、生活的场景伤心流泪,月夜里只能凝望着木板楼两眼长夜发呆。莫说是我等工作在外,忠孝难得两全,就是儿女近在身边又那有母亲照顾父亲那样的细微周详啊!从母亲仙逝到父亲终年整整二十二年,二十二年啊,人生又有几个二十二年啊!
年老的父亲常常是病魔缠身,老年肺心病一直困扰着我那可怜的父亲。每当病急住进医院,病情稍有好转的父亲总是强忍着病痛坚持要出院,任凭你如何劝说都会毫无作用。在父亲心里担心的是儿女的经济负担。其实那个儿女不希望自己的父亲健康长寿呢,就是砸锅卖铁也不会吝啬老父亲的医药费啊!父亲生来就养成了勤俭节约的习惯,我们平常给他的零用钱他舍不得花,给他老人家添置的新衣服他舍不得穿。临终时他老人家结存下来的零用钱竟然还有两万多啊!难怪古人就有“可怜天下父母心”之说。
隆冬腊月北风呼啸,天寒地冻细雨飘飘。在这令人生悲的季节里,老父亲无法抵抗病魔的折腾,医治无效离开了我们。刹那间,大山在悲伤,溪流在痛泣,哭声惊天动地,孝白伏地如霜。我悲痛的心犹如刀刺,泪水就像拉开闸的洪流奔流直下。父亲离开了我们,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父亲是大山里的一个平凡百姓,但在我的心中他是一位伟大的父亲。他的真诚、无私让亲朋们怀念;他的热心、忠厚令邻里称颂;他那伟大的品行影响着我们的健康成长,激励着我们真诚为人。
别了,我慈祥的父亲。请永许我诚恳地祷告上天,保佑你早升仙境。安息吧,亲爱的父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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